晚唐浮生 第23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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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路的安金俊大敗,兩萬余人不說全軍覆沒吧,至少損失一半以上。 李克用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真接到了這個消息時,還是非常失望。 這其實已經(jīng)比歷史上好了,那次是全軍覆沒,大將安金俊中流矢而亡。三萬幽州軍大舉西進,增援云州,李克用留萬勝軍斷后,主力倉皇跑路,最后萬勝軍也降了赫連鐸。 也就是這次慘痛的失敗,讓各鎮(zhèn)窺到了虛實,也讓朝廷似乎看到了機會。 幽州、成德、宣武、大同諸鎮(zhèn)聯(lián)合起來,欲征討李克用。朝廷又召集了關中藩鎮(zhèn),派出神策軍,進入河東。 這其實是李克用人生中面臨的一次比較大的危機了,幾乎就是乾符五年諸鎮(zhèn)圍剿他們父子的翻版。 做人也太失敗,一會打這個,一會威脅那個,不可一世,最后仇敵滿天下。 只不過因為協(xié)調(diào)問題,以及有人臨陣變卦,再加上諸鎮(zhèn)對于朝廷命令的執(zhí)行力遠不如十年前,最后沒聯(lián)合起來,沖得最猛的神策軍吃了大虧,主力盡沒。 關中藩鎮(zhèn)受了一些損失,但整體跑路飛快,把朝廷和最積極的朱全忠賣得一干二凈。 在此期間,河中嚴守“局外中立”,大家在他的地盤上與李克用打來打去,我還是穩(wěn)如泰山:中立! 晉、絳這兩個州城一會被神策軍占了,一會被關中藩鎮(zhèn)控制,一會被河東軍打下來,我還是中立! 河中鎮(zhèn)穩(wěn)如死狗。 “大帥,如今之局勢,可謂危矣?!鄙w寓指著案上的地圖,道:“蔚州一敗,我軍側(cè)翼門戶洞開。斥候又來報,朔方軍討擊使楊悅將兵數(shù)萬,朝朔州而去,此亦威脅我軍后路。當此時也,不該繼續(xù)逗留于云州之下了,大軍恐有傾覆之憂?!?/br> “某已遣吾弟克寧,將兵兩萬,出石門關、雁門關,增兵遮虜軍、朔州、馬邑、寧武一線?!崩羁擞媚﹃侗?,目光也盯緊地圖。 “然楊悅乃沙場宿將,用兵大膽、詭詐,征討隴右、河西之時屢戰(zhàn)屢勝……” 蓋寓這話只說了一半,后面一半的意思大家都懂:你弟弟到底行不行? “我家數(shù)代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我學得的,吾弟亦習得。論用兵,不在我之下,何疑耶?”李克用瞪了一眼蓋寓,道。 帳內(nèi)諸將要么是跟隨李克用一起起事的舊人,如薛志勤;要么是沙陀人,如安金全;要么就是諸養(yǎng)子,但他們大部分官職不高,地位卑下。 一時間竟無人插話,靜得仿佛一根針掉下來都能聽見。 蓋寓也知道這個時候繼續(xù)說可能會觸怒李克用,但事關河東存亡,仍然說道:“末將懇請大帥退兵?!?/br> 蓋寓武人出身,但卻是李克用事實上的謀主,任軍府都押衙,位高權(quán)重。 見蓋寓如此,薛志勤也有些動容。大帥的脾氣,誰不清楚?這個時候進言,可不一定有好果子吃??稻]挨鞭子,是他的運氣,但這會可不敢保證。 “大帥,末將也請退兵。”薛志勤也不管了,諫言道:“乾符末,那么難咱們都挺過來了。此番出征,損失大嗎,非也。不如接應安將軍敗兵南下,退入代州,猶未晚也?!?/br> 李克用聽薛志勤提起當年的舊事,一時間有些觸動。 他是個性情中人,生起氣來誰的面子都不給,動輒打罵,但念起舊情來,也多愁善感。 蓋寓、薛志勤都是老人了,跟著他一起起事,失敗后亡命韃靼,不離不棄。 他們都冒著觸怒自己的風險諫言,這讓他有些感動。 “傳令,雄威軍當先開路,南下代州。”良久之后,李克用終于下了決定。 “末將遵命?!崩畲骅俺隽械?。 他在李克用的諸養(yǎng)子中,算是地位比較高的。十年前殺段文楚起事時,李存璋就在側(cè)了,資歷、地位遠超李存孝、李嗣源等人。 “遣人給安金俊傳令,讓他趕緊收拾敗兵滾回來,安金全領五千騎接應?!崩羁擞糜窒铝畹?。 “末將遵命?!?/br> 河東軍中,有老一代將領,像康君立、李存璋、薛志勤,他們忠心有嘉,能力只能說馬馬虎虎,不算差,但絕對談不上什么名將。不過因為早年跟隨李克用起事,失敗后還一同奔逃韃靼,屬于共患難的舊人,因此位高權(quán)重。 還有新一代將領,多是近十年慢慢冒頭的,如申信、李承嗣、史儼、李存孝、李存進、李罕之等人。能力不比老一輩差,甚至還猶有過之,且年歲不大,未來肯定是中堅的。 在他們之下,還有一批李克用非常看重,但因為沒立下什么功勛,地位還比較低的將領,如安金全、周德威、李嗣源、安元信等,只能在帳中擔任親將、親隨之類的近職,慢慢給他們機會,逐步培養(yǎng),以期未來大用。 這次安元信就撈到了機會,跟隨康君立北上,但似乎沒把握住。 計議已定,諸將開始分頭忙活。至于萬勝軍,好像被所有人都忽略了。 第022章 兵威 李匡威率部抵達了天成軍,充作先鋒的劉仁恭則進抵天成軍以西的清塞軍,并與朔方軍游騎相遇,就此止步。 天成軍,在今大同天鎮(zhèn)縣。 清塞軍,本在蔚州,玄宗時王忠嗣北移至此,“以張國勢”,在今大同陽高縣南。 幽州鎮(zhèn)剛剛大勝河東,士氣正盛,從蔚州一路追來。因半途聽聞李克用已在整頓兵馬撤退,一下子就放慢了腳步。 老藩鎮(zhèn)兵的習性了! 在別人威脅到他們的時候,能夠打起精神,奮勇拼殺。可一旦敵人退去,威脅解除,就又一副消極怠工的模樣了,只有大帥加賞才能驅(qū)使他們繼續(xù)前進,但戰(zhàn)斗力與之前保衛(wèi)家園時也不可同日而語。 與劉仁恭對上的是天柱軍的游騎。 邵樹德已經(jīng)率部南下,天柱軍護衛(wèi)左翼,游騎散出去很遠,因此很快偵察到了劉仁恭的部隊。 消息第一時間上報,遞到了邵樹德馬車上。 對這事,他還是挺重視的,因為事關此番出兵的成果之一。 赫連鐸現(xiàn)在有兩個“爹”,他會投向誰呢?這是個問題。 “大發(fā)游騎,查一查幽州鎮(zhèn)來了多少人馬?!鄙蹣涞抡襾砹艘焉舞F林軍都虞候的夏三木,下令道。 夏三木領命而去。 河東的兵馬,已經(jīng)弄清楚了。云州城下四五萬人,東路應該還有一批,但不如云州多,撐死兩萬,可能只有一萬多。 在聽聞楊悅率部出善陽關后,據(jù)哨騎查探,李克用又派兵增援被他占領的朔州。 大將是誰不清楚,兵力多少也不知道,多半是一到兩萬人,算上戍守朔州的兵馬,差不多近兩萬。 這一戰(zhàn),李克用竟然動用了八九萬人,對河東來說,算是全力而為了。 朔方軍十三萬人,對上河東這八九萬人,勝算幾何? 邵樹德不敢肯定,因為十三萬大軍里只有六萬衙軍是可以信任的,其他的戰(zhàn)斗力都要下降一截乃至一大截。 河東這八九萬人是何成色,不知?;蛟S只有五萬衙軍,剩下的是蕃兵、州兵、縣鎮(zhèn)兵甚至是團結(jié)兵之類,但行軍作戰(zhàn),就得把敵人往強了考慮,不然要吃大虧。 當然現(xiàn)在追究河東兵力成色已無太大意義了,因為李克用已經(jīng)開始退兵,短時間內(nèi)不會再來了。 朔方軍也很默契地沒有過分進逼,免得再打起來,不值得。 萬一敗了呢?兵兇戰(zhàn)危,戰(zhàn)場上可沒穩(wěn)贏的事情。 邵樹德算是掏空了家底,李克用也是全力北上,現(xiàn)在決戰(zhàn),就是麻桿打狼兩頭怕。 李克用主動退兵,大概是各方最能接受的事情了。接下來他還有一堆麻煩事纏身,未必會再有心思北上了。 至于幽州援軍的兵力,李克用應該是有數(shù)的。他當然不會告訴朔方軍,這個只能自己查探了。 別看之前大家是一條戰(zhàn)線的,幽州使者也剛花三千多斤銀從夏州買走了五千匹馬,但李匡威這人不肯透露援軍數(shù)量,可見其想法也很多。 這個世道,沒有所謂的“隊友”可以信任,大家都防著一手,隊友也隨時可能翻臉。 四月初九,邵樹德抵達云州城北四十里的燕昌城。 “罪將申信拜見靈武郡王?!比f勝軍使申信rou袒出降,戰(zhàn)戰(zhàn)兢兢。 被困在燕昌城里邊這么久,食水將盡,援兵被擊退,突圍又是死路一條,唯有投降一途了。 跟著申信一起投降的還有萬勝軍四千一百步卒、三百多騎卒,此時都解了甲,上繳了器械,被銀槍都的人看守著。 邵樹德之前了解過,萬勝軍四千多人,披甲率達到了七成,也就是三千余副鎧甲,其中鐵甲一千五百出頭,剩下的都是皮甲,這相當可以了。 國朝盛時,披甲率一度達到八成,全軍鐵甲率五成的樣子,已經(jīng)是自古以來最高的了。 中唐以后,北方藩鎮(zhèn)軍隊的平均披甲率維持在六成,皮甲、鐵甲的比例看各鎮(zhèn)自身經(jīng)濟情況了,不一而足。 但無論哪個藩鎮(zhèn),鐵甲都是高價值的物品,甚至就連朝廷也是。 數(shù)十年前,吐蕃入寇朔方,朝廷一次賜給鹽州的器械是一百五十口陌刀、一百副鐵甲。 討昭義劉稹,賜給河陽軍二千口陌刀、弓三千張、甲一千副。 朔方軍現(xiàn)在的披甲率是七成五左右,但其中鐵甲的比例比河東軍少了不少,全軍大概只有20%的人是鐵甲,河東軍至少30%,精銳點的估計更高。 河東名鎮(zhèn),晉陽北都,底子確實厚。 不靠騎兵,還真玩不過人家了,靠! 當然邵大帥也很想得開。李克用是在吃老本,朔方軍則是慢慢積累上升,要看趨勢嘛。 歷次西征,擄掠了不少工匠,綏、夏、靈、蘭、渭五大都作院也建立起來了,以后工匠數(shù)量會越來越多,民間鐵匠業(yè)也在大發(fā)展,再過幾年,咱們再看? “申將軍何罪之有?”邵樹德溫言道:“你回去便和義兄說,云州赫連氏,素來忠勇,朝廷每有詔,皆出兵從征,為何相攻?不如罷兵。河北驕藩逆鎮(zhèn),目無綱紀,動輒作亂,實宜討之。河南宣武,兄之仇讎也,亦當討之?!?/br> 申信溫言大為驚訝:“靈武郡王愿放某回河東?” “為何不可?”邵樹德笑道:“吾與隴西郡王乃香火兄弟,有何化不開的仇怨?且回河東吧,不光你,還有諸將士,器械亦可帶回去。唔,時已近午,可吃餐飯再走?!?/br> “靈武郡王如此仁義,庸將不知該說什么好了。”申信臉有動容之色,道:“大王仁義寬厚之名,定遍傳河東?!?/br> 像個人質(zhì)一樣被困在燕昌城,最后糧盡投降,本以為下場凄慘,結(jié)果竟然還有這等好事?將士們聽聞,定然也十分振奮,誰不想回去與家人團聚?投降后被發(fā)配到很遠的地方,一輩子都回不了河東,如果不是實在沒有選擇,誰愿意這樣? “申將軍可知李匡威帶來了多少人馬?蔚州原本又有多少守軍?”邵樹德突然問道。 “蔚州本就控制在幽州手中,好幾年了,燕將劉仁恭手底下大概有四千多人。此番李匡威所將之援軍,應不下三萬眾,或許三萬五千亦有之?!鄙晷磐纯斓卣f道。 邵樹德聞言大喜,立刻吩咐給萬勝軍士卒準備飯食,他則單獨宴請了申信,席間問了不少有關河東的事情,申信大體上還算配合,該說的都說了。 ※※※※※※ 云州西南的神堆柵附近,李克用登上高山,俯瞰北方的原野。 原野上,大群騎兵正在聚集。旗號看不清楚,但馬匹很多,訓練有素。 “讓康軍使過來?!笨戳艘粫?,李克用突然說道。 康君立一路小跑奔上山來,甫一見面便道:“大帥,怎還不走?后面全是邵賊的兵,這會不知道為何停下了,可誰知道什么時候又大舉南下了呢?” 李克用身邊只有義兒、親騎兩軍,這是最后走的兩支部隊。他也算是膽子大的,居然敢留下來觀朔方軍兵勢。 “康軍使,就你與義——邵賊兵馬交鋒的感覺來看,他的騎軍強在哪里?弱在哪里?”李克用仔仔細細地看著幾乎到處都是的朔方騎兵,問道。 “具裝甲騎很強。那么粗的馬槊,很少見到了,讓我想到了南朝羊侃?!笨稻⒉患偎妓鞯卣f道,看來鐵鷂子給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