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18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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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營沒什么兵了!為了攻拔涼州,幾乎所有精銳都被抽了上來,此時后方遭襲…… “殺!”符存審高舉左臂,大聲呼喊。 “殺!殺!殺!”天柱軍的騎卒們大聲應(yīng)和,士氣高昂。 “噗!”銀鞍騎士一馬當(dāng)先,一槊挑起擋路嗢末軍士,沖進(jìn)了后營。 上千騎兵緊隨其后,殺進(jìn)了亂作一團(tuán)的嗢末人群中。 意想不到,出乎意料,一臉懵逼,大概說的就是這會的嗢末。 后營多老弱,且無組織,幾乎在一瞬間崩潰了。 戰(zhàn)敗的陰影籠罩在嗢末大軍心頭。正在攻城的主力受到影響,情緒失控,草草應(yīng)付兩下之后,就轉(zhuǎn)過身往回撤。 任憑軍官如何阻攔、打罵,他們就是無心作戰(zhàn),一心只想逃命。 臨時征發(fā)的農(nóng)夫、牧人,你能指望他們?nèi)缏殬I(yè)武夫一樣心如鐵石,在逆境之下翻盤? 順義軍都是打了多年仗的老手了。在看到嗢末后營大亂,軍心浮動,隱隱有崩潰的跡象時,立刻抓住戰(zhàn)機,鼓起余勇,高喊著向外沖殺。 最后的三百沙陀騎兵也沖了出來,此時已經(jīng)沒人來攔截他們了。松散的嗢末部族打順風(fēng)仗可以,可一旦落入逆境,首先想到的便是如何保全自己。 死道友不死貧道,誠如是也。 粟特人最先跑,然后是龍家人,接著是吐谷渾…… 附庸小部落獨有的生存智慧讓他們以最快速度洞悉了危機。而他們的果斷逃跑,又如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讓嗢末也心無戰(zhàn)意。 大敗之局,已經(jīng)注定! 無獨有偶,涼州以南的嗢末牧場、村莊內(nèi),此時也正經(jīng)歷著一場大崩潰。 辮發(fā)赪面的騎士到處都是,揮舞著刀矛,追逐殘殺著四處逃竄的嗢末留守老弱。 太出氣了! 折逋念騎著戰(zhàn)馬,刀上不斷有鮮血滴滴答答落下。 他是個嗜殺的人,尤其在面對多年的老對手嗢末時,更是抑制不住殺人的沖動。 嗢末諸部,與六谷吐蕃之間,必然只能有一個勝利者。勝者通吃,統(tǒng)治所有部落,成為涼州的主人。 六谷部中實力最強大的自然是折逋部了,加上附庸部落有一萬余人,居住在水草豐美的陽妃谷內(nèi),放牧為生。 陽妃谷,就是今天的金塔河流域,建有南營水庫,唐代有多條金塔河的支流,水草豐美,處于南方山地與北方武威綠洲的交接地帶。 此外還有洪源谷,宋時記為洪元谷。武后圣歷二年,論贊婆率千余人來降。太后以為右衛(wèi)大將軍,令其眾守洪源谷,在今天的天梯山、黃羊河谷一帶。 莊浪谷,位于莊浪河一帶;東大河谷,位于金昌河支流東大河谷一帶;西大河谷,位于金昌河支流西大河谷一帶;浩門谷,位于雜木河谷一帶。 六谷之中,陽妃谷最強,折逋氏號令各方,共抗嗢末。 今次出兵,可謂是把握住了千載難逢的良機。嗢末一動員,這邊就已經(jīng)知曉了,隨后快速傳令各部,把能召集的人手都召集了起來,湊了七千余人,偷襲留守的嗢末諸部,獲得了輝煌的勝利。 老對手,眼看著就要受到重創(chuàng)了。折逋念很開心,只要將這些嗢末老弱、牲畜收集起來,押回六谷,兩者的攻守之勢就將逆轉(zhuǎn),快哉快哉! 只可惜戰(zhàn)斗還沒結(jié)束!折逋念皺了皺眉。 嗢末的人實在太多了,即便主力精銳抽調(diào)一空,留守的人丁還是不少。若不是占了偷襲的便宜,所帶過來的又是精銳,怕是還沒這么容易拿下。 要盡快結(jié)束戰(zhàn)斗! 當(dāng)然這只是他單方面的想法,事實上很難。 嗢末半牧半耕,分散的區(qū)域極廣,與六谷部極為類似。部落一分散,你當(dāng)然也得分兵去攻取,這就大大延長了作戰(zhàn)時間,使得局勢愈發(fā)混亂不可控。 “停下!停下!”涼州東南的原野上,令騎四散奔馳,將命令傳遞到各營。 新泉軍官兵們心里都有數(shù),一路上撞到了不少逃命而至的嗢末。抓起來一審問,那是什么都知道了! 嗢末憂懼唐軍到來,主動集結(jié)人馬,攻涼州,意圖消滅順義軍,震懾可能接踵而至的唐軍。 吐蕃六谷部知曉后,倉促間集結(jié)了七千余人,快速北上,奔襲嗢末諸部留守老弱。這些被新泉軍撞上的嗢末人,就是被殺散后逃命的。 這可真是亂得可以??! 草原部落之間的戰(zhàn)爭,經(jīng)常出現(xiàn)快速奔襲。這其實是一種非常致命的戰(zhàn)術(shù),蓋因他們沒有城墻,所恃者唯草場與牛羊,人也住得比較分散。在沒有動員的情況下,組織度其實非常低下,面對突襲的抵抗力很低。 一個不好,部落就被人家吞并了,這在歷史上上演過很多次。 “軍使,改道往何方?可要通知諸蕃部人馬?”范河、甄詡二人聯(lián)袂而至,看著白色蒼蒼的老頭,問道。 “情勢緊急,來不及通知他們了。”楊悅眼中精光四射,仿佛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 也確實來不及通知。 在涼州地界上行軍,又是這個較為寒冷的時節(jié),大隊人馬很難擁在一起,必須分散行軍。不過身邊倒是有秦州吐蕃閭馬部的千騎隨行,這是因為新泉軍騎兵少,只有五百人,臨時征召過來的。 “螳螂委身曲附欲取蟬,而不知黃雀在其旁也?!睏類偣笮?,道:“撞到老夫手里,那可就不客氣了?!?/br> 第008章 招撫 “明公,再這樣觀望下去,怕是不太合適了啊?!睕鲋莩莾?nèi),李明振走來走去,不住地勸說道。 翁郜有些發(fā)懵。 嗢末就這么敗了?如此輕易?這不應(yīng)該啊! 乾符年間,張淮深率步騎七千余人收復(fù)涼州,但人家嗢末根本沒怎么打,只稍作抵抗便撤了。 張淮深也沒找他們麻煩。不是不想,而是即便把歸義軍一萬多兵全拉過來,也不一定能擊敗嗢末。再加上朝廷也防著歸義軍控制涼州,于是最后還是算了。涼州外圍還在嗢末手里,實力絲毫未損,甚至經(jīng)過十余年的發(fā)展,還有所提升。 但他們今天敗了! 翁郜也不是一點不知兵,同李明振一起復(fù)盤戰(zhàn)局后,都長嘆了一口氣:頓兵堅城之下,屢攻不克,最后被人偷襲,里外夾擊,大敗而走。 這一次,嗢末是真的傷筋動骨了。算上攻城的三天,聽聞被斬首四千七百余級,是他們多年來未有之慘重?fù)p失。 膽寒矣,不復(fù)敢戰(zhàn)矣! “李司馬,事到如今,某已是計窮矣?!蔽疼行﹪@氣。 這河西三州看起來窮,但當(dāng)節(jié)度使一年三千多緡錢的收入是一點不打折扣的。每次朝廷發(fā)餉,先把幕府大小官員的薪俸發(fā)足了,再將軍士們的賞賜發(fā)下去。如果錢不夠,那就讓朝廷先欠著,以后再想辦法討要。 另外,此地還有一些別的收入,總之一年五六千緡不在話下。 關(guān)中買地的錢,全靠這筆收入了。最近又在福建鎮(zhèn)置宅購地,作為以后的避難之地,花銷特別大。若是當(dāng)不了河西節(jié)度使,很多計劃就要被推遲,唉! “明公,為今之計,唯有一同派兵,征討嗢末,方有轉(zhuǎn)圜之機?!崩蠲髡褚荒樆薨档卣f道。 說實話,他也有私心,也不想左行軍司馬的職務(wù)不保。但怎么說呢,他更不愿意看到嗢末繼續(xù)壓在幕府的頭上。靈武郡王有朝廷名義,是河西觀察使,如果能出兵擊敗嗢末,李明振也是樂見其成的。 但明公終究棋差一著,事到如今,面對現(xiàn)實好了,沒什么好多說的。 “李司馬……”翁郜醞釀了一下情緒,眼圈又有些紅了。 李明振嘆了口氣,正想再說些什么,卻聽外間一陣嘈雜,隱有兵刃交擊聲傳出。 李、翁二人一驚。 翁郜下意識站起了身,卻聽凌亂的腳步聲傳進(jìn)了院子。 有人喝問了一下,很快便傳來一聲慘叫。 “嘭!”房門被撞開了,李鐸帶頭沖了進(jìn)來,手里還提著一把厚背砍刀。 翁郜向后退了兩步,臉色慘白。 這是嘩變么?或許不是,因為州兵并沒有什么反應(yīng),沖進(jìn)來的是順義軍副使。 “老李發(fā)病了,快拉住他!”何絪從外面沖了進(jìn)來,一把抱住李鐸。 李鐸用力掙扎,揮刀連砍,一刀砍在了翁郜衣袖上,嚇得他魂不附體,雙腿發(fā)軟,動都動不了。 “明公快走?!崩蠲髡褚话殉蹲∥疼?,躥出了門外。 外面是數(shù)十名挎刀執(zhí)弓的順義軍軍士。他們見副使和都虞候都沒反應(yīng),便沒有阻攔,任翁、李二人自去了。 良久后,何絪松開了手,李鐸也不再掙扎。 再過了一會,陳誠、安休休、符存審三人也走了進(jìn)來。 “某看見那老匹夫騎馬走了。”安休休咧了咧嘴,笑道。 其實按照他的本意,是要當(dāng)場宰了翁郜的。 這幾天他聽聞了一些乾符年間的舊事,感覺那次嗢末攻涼州,毫無征兆,毫無理由。一邊派人幫大唐打南詔,一邊攻涼州,這樣奇葩的cao作,讓人費解,多半就是翁郜引來的。 這次,很可能就是乾符年間嗢末寇涼州的重演! “便宜這廝了?!卑残菪葑詈髧@了口氣,說道。 李鐸冷笑不止,何絪拉了他一下,笑道:“這老匹夫,早該滾了。一場大戰(zhàn),從頭看到尾。也就陳副使攔著,不然一刀宰了?!?/br> “宰了吃rou?!崩铊I看了一眼安休休,說道。 安休休瞪了他一眼,手已經(jīng)摸向了腰間。 陳誠咳嗽了一聲,道:“翁仆射連夜出走,外頭到處是潰兵,不是很安全啊,可別出什么事。罷了罷了,說其他的。今日之戰(zhàn),大破嗢末,斬首數(shù)千級,幾位將軍都立下了大功。某自會向大帥稟明一切,定不會少了諸位的賞賜?!?/br> 陳誠一開口,幾人都消停了下來,一起看著他,面有喜色。 “州兵,立刻掌握住,全部打散混編入順義軍。安軍使,此事你來cao辦吧,以后都是你的兵。”陳誠說道。 “某省得了?!卑残菪荽鸬?。 一千州兵,顯然不足以彌補戰(zhàn)損,但慢慢來吧。順義軍此番打得不錯,相信大帥不會虧待大伙的。 “抓獲的三千多嗢末俘虜,不要折辱。后面,差不多就可以進(jìn)行招撫了。”陳誠說道:“符將軍,關(guān)中民戶緊要,還是盡快去接應(yīng)吧?!?/br> “末將遵命?!?/br> 符存審這一次行險,確實比較出彩。 三千步騎護(hù)送著上萬民人,一著不慎,就要被嗢末掠了去。當(dāng)是時也,真的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留在原地也不穩(wěn)妥。但符存審?fù)ㄟ^已知的情報,判斷嗢末主力盡出,于是主動出擊,帶著僅有的一千騎卒,殺至涼州城下,里應(yīng)外合,大破敵軍。 這份果決,確實是為將者非常重要的一種特質(zhì)。 “如此便無事了。接下來最重要的便是招撫嗢末,也不知其如今是個什么情況,還愿不愿意降。”陳誠說道。 嗢末愿不愿意降不知道,但他們的部族確實遭到了六谷部的荼毒,損失慘重。而六谷部,好像運氣也不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