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4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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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帥,朱溫乃驍將,擁兵萬余。這點賞賜,怕是很難服眾。”伊釗道:“代州朱將軍之兵亦至美原,大帥不妨問問他的意見?!?/br> 這話說得就很跋扈了,我可聽你的,也可去投朱玫。圣人在蜀中,還不知道什么個情況呢,管也管不到我頭上。 “出征之日再發(fā)錢兩緡、絹四匹?!敝T葛爽開始加價,不過也只能加到這個程度了。同官、華原、三原、富平、美原諸縣雖然富裕,但邵樹德不愿縱兵搶掠,能弄到多少東西? 伊釗仍然有些遲疑。按照這個年代的規(guī)矩,發(fā)了錢糧、賞賜,部隊就要出動,上陣廝殺,大多數(shù)武夫在這一點上還是遵守的,雖然有些部伍還會臨時要加錢。 但伊釗真的不想打仗。此番遠道而來也是被逼的,畢竟朝廷大義還在,武夫再桀驁,明面上也不能公然抗旨,不然搞不好就被底下人取而代之了。 “伊將軍,本帥今日便遣使聯(lián)絡(luò)朱刺史,說服他一同南下。”諸葛爽進一步施壓:“某亦會說服王重榮送一批錢糧、兵仗過來,如此,可還有問題?” 伊釗訥訥不答。諸葛爽逼視著他,最后只能無奈道:“若真能弄來錢糧,末將同意便是?!?/br> 諸葛爽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鳳翔那邊,鄭畋拿不出多少糧餉,但朔方、邠寧、涇原三鎮(zhèn)兵馬都趕過去了,誓師討賊,可見還是有忠義之輩的。他現(xiàn)在也不敢敷衍了事,巢軍的戰(zhàn)斗力似乎也不像想象中那么強,若能聯(lián)合王重榮,擊破黃鄴、朱溫之輩,日后說不定能挪個好地方。 夏綏,還是太窮了。 邵樹德、伊釗二人走后,節(jié)度掌書記蔣德溫靠了過來,輕聲道:“大帥,為何不等鳳翔那邊出結(jié)果了再說?” 諸葛爽搖了搖頭,道:“鄭相公已得圣人詔,可便宜行事,任都招討使。昨日遣使密見,約以河?xùn)|、三川節(jié)帥。某想了想,這是個好機會。夏綏那么窮,兵都養(yǎng)不起,如何能行?聽聞三川富饒,財貨眾多,兵士暗弱,若能移鎮(zhèn),真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事。某老了,不想再打打殺殺,而今只想令子孫富貴,光大門楣,亦可給跟隨某多年的老兄弟一個交代?!?/br> 蔣德溫之前還真不知道這事,此時聞言,也理解。河?xùn)|多驕兵悍將,不是上選。西川、東川、山南西道就好多了,諸葛爽若帶虎狼精銳之士南下,當(dāng)可坐穩(wěn)大位,保得富貴。只是——還有個問題。 “主公,擊毬賭三川之事未過多久,鄭畋真能說服圣人下旨冊封?田令孜亦不是好相與的。”蔣德溫說道。 所謂擊毬賭三川,就是唐僖宗組織了一場馬球比賽,陳敬瑄、楊師立、牛勖、羅元杲四人參加。比賽中,陳敬瑄技術(shù)最好,第一個擊毬進洞,于是去了最富裕的劍南西川當(dāng)節(jié)度使,取代崔安潛。楊師立第二個射門進球,于是去了東川,接下來牛勖也攻入一球,去了山南西道。羅元杲技術(shù)最菜,啥也沒撈到。 “鄭相公當(dāng)不至于誆我……”諸葛爽現(xiàn)在也有些不是很確定了,不過事已至此,也沒別的路好走,先看著吧。 西川這種大鎮(zhèn)、富鎮(zhèn),定然需要大功才可酬得。先打一打黃鄴、朱溫,若得勝,便打探下朝廷風(fēng)向,再做計較。 二月十八,屯于美原的朱玫回復(fù)“愿同盟討賊”。伊釗失去了最后的希望,只能怏怏不樂地集結(jié)部伍,與鐵林軍一起,向東進發(fā)。至美原縣后,匯合了朱玫部七千余人,至奉先縣以東之洛水渡口,分批過河。 江河早已化凍,因為輜重甚多,兩萬大軍花了好幾天時間才抵達河對岸屯駐。 二月三十,大軍收集了部分糧草,隨后南下同州,至城北五里扎營。王重榮聞訊大喜,立刻在河中督辦糧草、錢帛、器械,給這兩萬大軍送來。這些日子朱溫已經(jīng)攻過一次河西縣,黃鄴所部亦已全數(shù)開至渭津關(guān),隨時可能渡河,河中的形勢確實不好。 三月初二,諸葛爽發(fā)下賞賜,諸軍士氣大振,開始沿河掃蕩,甚至還劫奪了一艘靠岸的巢軍船只,繳獲大量軍械、糧草。 “將軍,不若讓某出城去沖一陣,也好挫挫唐軍的銳氣?!蓖莩侵校T將紛紛向朱溫進言。 從廣州一路殺到長安,他們還真沒怕過官軍。朱溫被眾人一勸,也有些意動。李唐賓敗,不代表自己會敗。再者,倚城而戰(zhàn),頗多便利,即便交戰(zhàn)受挫,亦可從容撤回。 計議既定。初三一大早,聽聞唐軍大隊迫近,朱溫也不再猶豫,準(zhǔn)備選兵萬人出城列陣。 “將軍,唐軍竟然擺出的是方陣。”朱溫身邊已圍了一圈部將。朱珍、龐從、許唐、丁會、鄧季筠、胡真等人,皆是巢軍中屢立戰(zhàn)功之輩,信心十足。 “那么多輜重,當(dāng)然要擺方陣了?!闭驹诔穷^的朱溫說道:“不過還算有章法?!?/br> “丁會!”朱溫喊道。 “末將在!” “你領(lǐng)戰(zhàn)鋒八隊、弩手兩隊,居于大陣前方。此為第一陣,務(wù)要排陣緊密,不得為敵所趁?!?/br> “遵命!” “朱珍,你點選精兵千人,居于戰(zhàn)鋒隊之后,間隔五十步。當(dāng)以鐵甲、長槍、大盾為重,此為第二陣?!?/br> “胡真,你領(lǐng)左軍馬隊三百人、戰(zhàn)鋒四百人,布于朱珍之左,此為第三陣?!?/br> “許唐,你領(lǐng)右軍馬隊三百人、戰(zhàn)鋒四百人,布于朱珍之右,此為第四陣。” “汝二人定要掌握好進退之機。”朱溫補充道。 二人領(lǐng)命而去。 “中軍馬隊七百人,由某親領(lǐng),與親兵一起,立于大麾之下,此為第五陣?!?/br> “龐從,你領(lǐng)后軍馬隊千人,布于后陣左右,分兩部,各派偏將統(tǒng)之。此為第六、第七陣。” “鄧季筠,你領(lǐng)后軍奇兵兩千人,布于后陣左右,分兩部,各派偏將統(tǒng)之。此為第八、第九陣?!?/br> “李暉、王武,你二人各領(lǐng)兩百善使弓弩之輩,分列大陣左右,半駐隊,半游隊,一俟敵兵靠近,即阻滯之。此為第十和十一陣?!?/br> 朱溫一口氣將命令分派下去,各將很快點齊了8500人,其中戰(zhàn)兵達到了6500,幾乎是朱溫帶過來的全部精華了。 這部分人分派出去后,城內(nèi)還有四千多人戍守,不過戰(zhàn)兵只有五百,守城可以,野戰(zhàn)完全不行。 精兵強將,外加一個偏向于進攻的雁形陣,朱溫也很好奇這股唐軍的戰(zhàn)斗力,到底能不能頂?shù)米∽约旱墓?。反正,他在關(guān)東很少遇到,關(guān)中則從來沒遇到過。 第022章 曉戰(zhàn)隨金鼓 宵眠抱玉鞍(中) 邵樹德與諸葛爽一起登上了高臺。 按制,主帥須居于可登高望遠之地,左右置鼓十二面、角十二枚,立五色旗,分左右。 諸葛爽作為此戰(zhàn)的最高指揮官,理所當(dāng)然地上了這座臨時搭建起來的高臺。對面的朱溫也一樣,登高視遠,指揮全局。 唐軍排出的是個方陣。最前面排出了整整十二隊?wèi)?zhàn)鋒,一排六百人,共三排。戰(zhàn)鋒之間站位松散,以便四隊弓手隨時穿插其間,前出射敵。 戰(zhàn)鋒后面便是密集的步騎方陣,計有七個步兵方陣、六個以游騎為主的小騎兵方陣,騎兵夾在步陣中間,這一波總共有兩千余步卒、六百騎卒。 以上算是前軍。 前軍是來自河?xùn)|伊釗的人馬。他心中自然不服氣,但說實話,按照武夫們的規(guī)矩,戰(zhàn)前可以鬧,但一旦布陣迎敵了,再鬧,自己人都看不起你,因為那樣會害死所有人。 前軍后面便是中軍了。 中軍本陣,最前面是鐵林軍僅有的六百騎卒,右側(cè)是來自代北的一伙沙陀騎兵,大概七八百人,很分散。中間和左側(cè)就是大隊厚實的步卒了,全部是鐵林軍戰(zhàn)兵,分成若干個小方陣,陣與陣之間間隔五十步,與諸葛爽的三百親兵一起,作為全軍核心所在。 中軍左右兩翼幾乎全是步兵大陣,除了各有三四百騎兵隨時游走之外,目之所及全是無邊無際的長矛叢林。這些人亦是河?xùn)|軍,由代州刺史朱玫統(tǒng)帶。 中軍左中右三部分,加起來共八千余人,全是戰(zhàn)兵,已經(jīng)超過了朱溫手頭所能調(diào)用的全部戰(zhàn)兵資源總和,實力雄厚。 后軍以輜重、輔兵居多,還有上千騎兵,總共四千人。 也就是說,諸葛爽總共出動了約一萬七千人,恰好是朱溫的兩倍,頗有點以勢壓人的味道。不過兵法本就如此,得勝之道,在于以多擊寡,以強擊弱,以老打新,如此,可立于不敗之地。 戰(zhàn)鼓咚咚地響了起來。 巢軍戰(zhàn)鋒、弩手先行出動,數(shù)百人結(jié)成緊密的陣型,緩步上前。 在他們身后,朱珍、胡真、許唐等陣次第向前。從高處望去,就好像緩緩蠕動的大群螞蟻一樣,雖慢,但一往無前。 再后面,朱溫的本陣也在移動。戰(zhàn)馬嘶鳴、鐵甲鏗鏘,看樣子有足夠的信心來與唐軍碰上一場。 巳時三刻,丁會所率的選鋒在硬挨了正面三四輪箭雨后,終于沖到了近前,rou搏廝殺起來。 刀槍相交,血rou橫飛。 邵樹德在高臺上仔細看著,卻見河?xùn)|軍與其交手的一個松散步陣被直接打凹了進去。后面、左右的矛手、刀手、斧手們產(chǎn)生了一瞬間的混亂,朱溫精挑細選的戰(zhàn)鋒確實勇悍,也很知機,見狀更是拼死向前,試圖擴大缺口,給后面正大踏步趕來的朱珍部千余重甲矛手創(chuàng)造機會。 “敢有退者,立斬!”一名騎將帶著數(shù)十人,從各陣之間的空隙趕至,抓起兩三名下意識后退的步卒,手起刀落,將大好頭顱扔在了地上。 軍士們?yōu)槠渌鶓?,只能硬著頭皮抵擋這股兇神。兩方千余人舍生忘死地拼殺著,一個又一個慘叫著倒下,到了最后,殘存的河?xùn)|軍士卒終于潰散,沿著陣與陣之間的空隙從兩側(cè)逃走。不過巢軍選鋒也沒落得好,后陣一波鋪天蓋地的箭雨襲來,將大群渾身浴血的戰(zhàn)鋒給掃倒在地。 朱珍部千余人很快殺到,試圖沿著缺口往里沖。后陣的河?xùn)|軍快速補了上來,矛對矛,刀對刀,又是一場慘烈的廝殺。 “晉陽軍士還算賣力氣。”高臺上,諸葛爽終于露出了點笑容。 前面沖陣的這幾波,應(yīng)該都是巢軍精銳了。只要頂住這開頭的三板斧,敵軍的銳氣差不多也就消耗干凈。屆時全軍壓上,朱溫不敗也得敗。只不過,伊釗帶的晉陽兵應(yīng)該會損失很大就是了。就剛才這么一小會,差不多就躺下了數(shù)百人,傷者無算,應(yīng)該夠他心疼的。 把刺頭派到前面,原來是諸葛大帥的不傳之秘啊。 ※※※※※※ 朱溫面色凝重地看著僅有數(shù)十人狼狽逃回的前軍戰(zhàn)鋒。 他們已經(jīng)盡力了,連他自己都覺得沒有可以過多指摘的地方,不枉自己平日里好吃好喝好玩地供著,確實勇悍。 朱珍的鐵甲矛手曾經(jīng)抓住機會突入了進去,殺得對面的河?xùn)|軍士陣腳大亂,血流滿地。不過敵軍大陣實在太厚實了,一陣潰散,馬上又有一陣頂上來,慢慢磨掉朱珍部將士的血氣。 胡真、許唐曾經(jīng)動用騎卒試圖配合,不過被唐軍大陣的弓手所阻,人家的騎兵也在調(diào)動,最后還是被迫退了回去。 怎么就沖不動呢?看來,還是得加把力! 伊釗此時正咬牙切齒地看著后面中軍的令旗。 這是把老子當(dāng)替死鬼消耗了! 親將們圍在身邊,個個神色難看。巢軍這三板斧殺得他們差點立不住腳,死傷慘重。已經(jīng)連潰兩個小陣了,死傷千余,再這么打下去,哪怕頂住巢軍的攻勢,待擊退敵軍后,估計自己也剩不下多少人。 諸葛爽這個老匹夫,與朱玫同是龐勛亂軍出身,于是將其劃分在中軍與后軍。邵樹德的鐵林軍,更是站在諸葛爽身周,幾乎看戲一般。 這仗,還打個屁! 伊釗與左右對視了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焦急。亂世將至,自己的本錢怎么能如此隨意消耗? 頂在他們前面的一個大陣終于耗盡了最后一絲士氣,數(shù)百人沿著空隙向后溜,連帶著周邊尚未接戰(zhàn)的步陣也有些嘩然。 伊釗猶豫了一下,此時如果帶親兵數(shù)百人頂上去,還來得及堵住缺口,甚至將連戰(zhàn)疲憊的巢軍反推回去。但這樣要死傷多少人呢?都是跟隨自己多年的親兵啊,怎能如此隨意消耗? “將軍,走吧!諸葛爽老匹夫不把我們當(dāng)人看,都死傷一千五六百人了,再打下去,還要死多少人?”一名親將拉住伊釗欲往前沖的戰(zhàn)馬,大聲說道。 周圍親兵都看著伊釗,他若要上前廝殺,他們便也跟著去。他若要走,那么就沿著前軍與中軍之間的走廊走避到外面。 伊釗猶豫不決,親將與其他人對視一眼,直接一撥馬首,然后擁著他向外退去。伊釗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中軍的高臺,卻見諸葛爽仍站在那里,邵樹德卻已不見了蹤影。 前軍將旗的移動,直接令左右兩翼尚未接戰(zhàn)的前軍步陣大嘩。恰逢胡真、許唐二部趕至,右翼還好,武夫們還算有職業(yè)道德,拼死抵住,左翼就直接崩了,最前面一個陣只抵擋了片刻就潰散,后面一個陣被人家步兵前推,騎兵側(cè)擊,也陷入了混亂之中。 伊釗長嘆了口氣,那也是自己的部隊,結(jié)果就這樣了,都怪諸葛爽那個老匹夫! 轟隆隆一陣馬蹄聲傳來,伊釗還未回過神,就聽身側(cè)的親兵連連慘叫。定睛一看,卻是鐵林軍的六百騎卒沖了上來,直接將他們這股人攔腰截斷。 “邵樹德,你這個數(shù)姓走狗,安敢欺我!”伊釗目眥欲裂,同時也魂飛天外,邵樹德這廝是起了殺心了,今日休矣! 不過鐵林軍騎卒并沒有停下來追殺他們,而是繼續(xù)前沖,趁著朱珍所部數(shù)百人前沖陣型不整的機會,直接突入了陣中。數(shù)米長的馬槊輕易捅穿了數(shù)十人的胸口,隨后又抽出橫刀、斧子,借著戰(zhàn)馬前沖之勢亂砍亂殺。 朱玫帶來的沙陀騎兵也動了,如一股洪流般從另一側(cè)繞過,直奔正沖殺過來的朱溫中軍騎兵,雙方在戰(zhàn)場中間展開了一場規(guī)模浩大的騎兵對戰(zhàn),一時間血雨紛紛,殘肢斷臂亂飛。 鐵林軍的步卒開始前出,三個小方陣總計一千五百人,前舉著長槊,緩步向前。伊釗的親兵前后去處都被堵住了,呆呆地騎在戰(zhàn)馬上,然后被長槊一個一個捅下來,慘叫連連。 伊釗怒不可遏,同時也驚慌不已。正打算朝哪個自己帶來步卒方陣逃竄呢,結(jié)果一枝羽箭飛來,直接將他射落了馬。 “不戰(zhàn)而逃,便是死罪!”邵樹德放下步弓,大吼道:“斬了!” 伊釗踉蹌地站起身,瞬間就被七八根長槊刺中,穿透衣甲,深入肺腑。邵樹德遠遠望去,卻見伊釗渾身就像個漏斗,不停地有鮮血涌出,然而身體被長槊頂著,一時又倒不下去,仿佛在那被人示眾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