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聲音 第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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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雙手插兜,抬抬下巴,隔著兩米遠自上而下地俯視她。 目光掃過臨春身邊的兩只狗,似乎有些介意。 臨春反應(yīng)很快,連忙起身。 她一手撿起書本,另一只手掐過邊牧的后脖頸,十分麻利地把狗關(guān)進籠子里。 門邊的藏獒有鏈拴著,臨春撩開門簾的同時用書拍了一下他的腦袋——也就老實了。 等到兩只狗都安靜下來,男生這才走進店里。 看上去十六七歲,大也大不了多少。 對方嘴唇微動,說了句話。 他的唇很薄,說話時口型又輕又快,臨春一時沒讀懂對方的唇語,目光下意識往上,撞上對方的視線。 臨春微愣。 那是一雙有些勾人的丹鳳眼。 漆黑的眸中疊著帽檐遮擋下的陰影,對方下巴稍抬,能看見一小截濃黑的劍眉壓于眉頭。 眼瞼細長,內(nèi)勾外翹,可能是屋外炎熱,讓兩頰染了些緋色,被雪白的皮膚一襯,活脫脫一只撓人心肺的狐貍。 這雙眼睛對臨春來說頗為熟悉。 可這一時半會兒卻又想不出源頭。 對方在問話后幾秒未得到回復(fù),目光在打量完這家小小的店鋪后定格于臨春瓷白干凈的小臉上。 兩人目光在空中撞了個正著,臨春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微微低頭表示歉意。 她轉(zhuǎn)身從柜臺拿出了一個練習(xí)本,翻到第一頁,用手指了指最上面的一行,再連帶著一根圓珠筆一起遞給男生。 男生沒接,只是把視線垂下,掃過本子上的那一行字。 【您好,我叫臨春,在這里兼職。我的耳朵聽不見,您有什么需求可以寫下來,或者說慢一些,謝謝?!?/br> 男生微微一抬眉梢,又重新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姑娘。 目光有意往耳廓看去,但僅僅只是輕飄飄地一瞥,便收了回來。 他抬手接過練習(xí)本,薄薄的一個,紙張不好,還有點毛邊。 拿筆的動作有些懶散,慢慢悠悠地走到一邊的柜臺。 男生的個子有一點高,柜臺對于臨春來說是個正合適的高度,換成對方就要微微垮著肩膀。 他寫完半句停了停,掀起眼皮打量了一下臨春:“你多大?” 這句話說得很慢,口型也很標準,臨春讀懂后比了個手勢。 {十七。} 男生得到了答案,先是點了頭,隨后又垂眸笑了一下。 那笑容又輕又急,轉(zhuǎn)瞬即逝。臨春總覺得是一種嘲諷似的輕蔑,讓她心里有那么一點的不自在。 男生擱了筆,把本子轉(zhuǎn)過來,在柜臺上推到臨春面前。 【我找顧輕白?!?/br> 這行字很漂亮,不同于臨春的工整清秀,是一種有棱有角的周正。 臨春在字帖上看見過,是偏向于瘦金體那種放開了撇捺的大氣。 她跟在后面回復(fù)。 【顧伯在午覺,一般下午兩點才起。如果您有急事,我現(xiàn)在可以去喊他。】 男生看了眼通往書柜后的木制樓梯,微一搖頭表示不用。 臨春又在紙上寫下一句話。 【您可以留個聯(lián)系方式,顧伯醒了會聯(lián)系您?!?/br> 男生盯著那個敬詞若有所思,拿起筆卻沒有立刻寫下什么。 他的指骨修長,黑色的圓珠筆環(huán)繞著拇指轉(zhuǎn)了一圈,又被穩(wěn)當(dāng)握進手心。 片刻后,他寫下幾個字,把筆橫遮在字跡之上。 “謝謝?!?/br> 說完便轉(zhuǎn)身離開。 懂禮貌的男生實在讓人非常有好感。 臨春把他送出店門,悄悄往外探了探身子。 對方插著兜,一人走在亂糟糟的小巷里。 太陽在男生的肩上鍍了層金色的光暈,寬松的運動褲把那雙腿拉成了一米八。 穿了一身黑,走大路上活脫脫一太陽能吸熱板。 慢慢吞吞,也不嫌曬。 等到對方背影消失在一片堆積的雜物中,臨春這才回店里,把壓在本子上的筆拿開。 紙上面只寫了一個名字,跟明星似的十分囂張地占了兩行。 【蔣以聲?!?/br> 第2章 02 桐紹這小破鎮(zhèn)有子點太臟了。 竹絲扎成的掃帚有一人高,駝著背的老大爺在路邊一手臂揮下去,霧蒙蒙地蕩起一大蓬灰塵。 隔著五六米遠,張牙舞爪地撲過來,蔣以聲能咳老半天。 他有點灰塵過敏,在這個地方尤為受罪。 四下掃了一眼,大片田埂邊上特立獨行出一家雜貨鋪。 鋪子是農(nóng)村自建小二層,一樓方方正正,百平米的大小。 外墻上白色的膩子掉了大半,年代似乎有些久遠。 老板正橫在柜臺邊的躺椅上午睡,風(fēng)扇“嗬啷嗬啷”搖著它那快要掉下來的扇葉。 碎了半邊的玻璃柜里琳瑯滿目擺著香煙,門邊還架了口香油大鍋,里面黑黢黢地晃著剛煉出來的香油。 香油是桐紹本地油菜籽榨的,春天收獲,夏天晾曬,七八月份正是榨油的時候。 蔣以聲趕得巧,能吃著第一口新鮮。 只是濃稠的油香聞得他有點反胃,他在店門外猶豫再三,都沒樂意進去。 “老孫!起來咯!” 掃馬路的大爺在樹蔭下杵著掃帚,喊得老板腦袋往胸口一勾,抹了把臉趕緊坐起來。 “哎喲!哎喲!”他撐著躺椅上翻了個身,“我怎么又睡著啦!” 這邊人方言不重,語調(diào)大多上揚,話說快了就跟唱歌似的,帶著點自娛自樂的喜劇效果。 “有口罩嗎?”蔣以聲皺著眉問。 一口標準的普通話讓老板抬了下眼。 “有嘞!”他踩上二夾腳,“啪嗒啪嗒”往堆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墓衽_里走,“要幾個?” “一個,”蔣以聲從兜里掏出張五塊的紙幣,“多少錢?” “兩毛,”老板從抽屜嘎達里找了半天,才找出一疊被壓得皺皺巴巴的口罩。他看著擱在柜臺上的紙幣,“沒零的嗎?” 蔣以聲用兩根手指接過那個快要褪色的口罩,嫌棄地連話都不想多說一句。 “不用找了?!?/br> 風(fēng)扇轉(zhuǎn)頭吹過小臂,就連風(fēng)都帶著股黏濕濕的油膩感。 蔣以聲幾步走出小店,低頭聞了聞。 “……” 口罩也不知道放了多少年,被門口那鍋香油腌入了味,蔣以聲都沒往臉上戴就扔進了垃圾桶。 到了家,張姨剛做完新房的大掃除。 蔣以聲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冷水迎頭沖下來,洗了一上午的煩悶浮躁。 他肩上搭著毛巾,半濕著頭發(fā)回到臥室。 屋里燈光明亮,裝修簡單,地磚墻紙俱全,家具嶄新一套。 這是蔣臻臨時給他安排的住所,還算可以。 蔣以聲拉開凳子,抬手懶散地擦了幾下頭發(fā)。 手機上有幾個未接來電,來自他的發(fā)小徐拓。 他回了通電話過去,把手機扔在桌上。 忙音響了一聲,很快就被接通。 “聲哥!聲哥!”徐拓話里帶笑,顯然有些幸災(zāi)樂禍,“你還健在嗎聲哥!” 那邊很吵,蔣以聲擰著眉頭把音量降到最低:“有事說事?!?/br> 徐拓收斂了聲音,先是長吁短嘆一通,然后扯了不少廢話。最后回歸重點,氣急敗壞地說:“今早上穆瀲卿追著我問你在哪,我都快被她煩死了?!?/br> 蔣以聲淡聲道:“沒事掛了。” “別別別!”徐拓連聲道,“我有點扛不住了,我能告訴她嗎?” “不能。”蔣以聲掛了電話。 他和徐拓是開襠褲時期認識的發(fā)小,穆瀲卿是徐拓初中時從小混混手里面救下來的學(xué)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