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弟子們連忙過來攔住她，護(hù)住自己的靈獸，左一句秦師姐，右一句秦師妹，極力勸阻對方。

    姬九玨緩緩起身，他的前方有眾人為他筑成一道人墻，牢牢地將秦萱攔在另一邊。

    像是隔開了兩個(gè)世界。

    他捧住青雀的尸體，轉(zhuǎn)身離去前，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還靜靜看著她，最后沖她露出一個(gè)笑。

    那笑意不達(dá)眼底。

    如一團(tuán)濃墨的瞳仁平靜無波，像是落不到底的深淵。

    配合唇角拉出的弧度，仿佛是明晃晃的譏笑。

    原本還在發(fā)瘋的秦萱，看到這一幕，仿若被人兜頭潑下一盆冷水，深入骨髓的恐懼襲上心頭，僵住的手掌一松，靈劍也哐當(dāng)一聲落了地。

    眼瞳受驚后放大渙散，直愣愣地看著前方。

    顧棠正要趁亂給秦萱一個(gè)教訓(xùn)，突然注意到對方雙眼發(fā)直，不由循著她的視線看過去。

    發(fā)現(xiàn)崽崽離開，顧棠憤怒地拔掉她幾根頭發(fā)，連忙轉(zhuǎn)移視角，挪動屏幕跟上去。

    【我們崽崽真棒！被人欺負(fù)也會反擊啦！】

    正準(zhǔn)備走遠(yuǎn)些，將掌中這團(tuán)模糊血rou隨手丟掉的姬九玨，腳步微頓后，又極為自然地繼續(xù)合手捧住青雀向前走。

    顧棠碎碎念的心聲還在不斷送入耳里——

    【什么宗主之女，管她去死！還虐殺小青雀，呸呸呸！明明自己也被靈獸救過，簡直畜生做法！】

    前陣子，她重新讀完原著小說。

    文中提及過秦萱曾跟著宗門去萬魔谷除魔時(shí)，被男主江停的靈獸救過。本來就對江停有好感的秦萱，從此更是對江停情根深種。

    ……這情節(jié)就很離譜。

    明明是靈獸救的，就算是喜歡，那也該是喜歡靈獸吧？

    好家伙，不喜歡靈獸就算了，這最后不僅沒給對方報(bào)恩，反而還狠狠一刀，背刺靈獸族群。

    妥妥的白眼狼轉(zhuǎn)世！

    真該讓她好好照照鏡子，瞧瞧真正的畜生長什么樣子。

    就算沒鏡子，尿總有吧？

    撒泡尿就能照清了。

    姬九玨真的不想笑。

    但每次聽到顧棠那些吐槽心聲，他都會忍得很難受。

    他微抿起雙唇，想找塊空地將手中的青雀埋下去。

    顧棠很少見過崽崽不笑的模樣。

    尤其是抿嘴巴，半垂著眼睫的崽崽，看上去就很難過。

    【唉，崽崽真的好善良，都會為一只素不相識的青雀死去而難受……】

    姬九玨差點(diǎn)笑出來。

    善良？

    這個(gè)詞，不能說與他毫無關(guān)系，只能說與他完全無關(guān)。

    很快，頭發(fā)上傳來輕輕的觸感。

    “崽崽不要難過，阿媽……我會陪著你，難過咱們一人分一半，一起分擔(dān)，就不會那么難過了?！?/br>
    顧棠不太會哄人，噼里啪啦地刪刪減減打字出去。

    姬九玨沒回應(yīng)。

    他垂著眼睫，找了塊長滿綠草的空地，迅速彎下腰，用靈氣挖出一個(gè)小坑，將青雀埋了進(jìn)去。

    整個(gè)過程進(jìn)行得非?？?。

    他怕他動作再不快點(diǎn)，就要因?yàn)槿绦o憋死了。

    顧棠卻以為崽崽不忍再見青雀慘狀，想盡快給它入土為安，全程感嘆崽崽是多么多么的善良。

    當(dāng)真是從細(xì)節(jié)便可見。

    姬九玨沒忍住地咳了一聲。

    隨即，他闔著眸，用力眨了下眼睫。

    漆黑的長睫很快便沾上細(xì)小的水珠，外翹的眼尾也隱隱發(fā)紅，漂亮的眼睛如蒙著一層水霧般。

    “崽崽，沒事吧？”顧棠擔(dān)心道。

    他抬起頭，輕輕搖了搖。

    顧棠：“……”

    都哭了，還說沒事。

    崽崽長這么大，她還是第一次看見他哭。

    幼崽時(shí)期，初遇雷雨天怕成那樣，都沒哭過一回，此次竟然因?yàn)橐恢凰廊サ撵`獸哭了。

    崽崽真的太善良了！

    若是和平年代，善良是美德。

    而在殺人不犯法的修真界，過多的善良只會容易死得快。

    顧棠憂心忡忡。

    姬九玨伸出雙手將高高的泥土推下去，掩埋掉青雀尸體。像是在自我對話般，他喃喃輕聲道：“它是靈獸，我也是靈獸出世，它還這么小就死了，我是不是也會死掉？”

    乍一聽見這兔死狐悲的言論，顧棠一驚，生怕崽崽持續(xù)情緒低落，陷入自我抑郁，連忙打字。

    “不會的，我會保護(hù)你?！?/br>
    “崽崽，我很厲害，我擁有很多厲害的寶貝?！?/br>
    “誰敢打你，我就揍誰！”

    姬九玨無波無瀾地望著這幾行黑字，垂著眼睫，低落道：“那要是遇到你都對付不了的敵人呢？”

    【那就用各種武器砸死他！】

    【就算搬空商城，我都不會讓崽崽死掉的！】

    顧棠噼里啪啦地打字：“打得過的，我就用法寶砸死他！打不過的，我便用法寶拖住他，再用法寶帶著崽崽一起逃?！?/br>
    “修真界之大，豈能沒有我們的容身之處？”

    聽見對方那與言論無二致的心聲時(shí)，姬九玨終于彎了唇角。

    他說：“好，我們一起逃?！?/br>
    第13章

    秦萱是失魂落魄離開的。

    她甚至連掉落的靈劍都忘記喚回，身后忙拾起靈劍的跟班弟子，連連喚她都沒有任何反應(yīng)。

    這仿若魔怔的樣子，生怕秦萱會毫無預(yù)兆地突然暴起發(fā)難，跟班弟子也不敢上前，只得抱著靈劍遠(yuǎn)遠(yuǎn)跟著。

    跟班弟子也沒多想，只當(dāng)秦萱是被氣狠了，在那妖族面前不僅沒討得了好，反倒在眾目睽睽之下丟盡了臉面。

    那顆極強(qiáng)的自尊心受不住。

    跟班默默跟著，待對方亦步亦趨地回到自己的住處后，方才松了口氣。

    按照以往，秦師姐在江停師兄那里受了挫，便是將自己關(guān)進(jìn)屋里越想越氣，最后砸些東西收場。

    這次秦師姐氣到失去理智，大抵……是把屋子全砸了罷？

    *

    茫茫黑焰無盡綿延，吞噬一切。

    痛哭聲、嘶吼聲，混著鮮血與破壁殘?jiān)?，響徹在不斷竄高的黑焰之下。

    被陣法護(hù)住的巍峨宮殿，烏黑墻壁被澆不滅的焰火一寸寸無情舔.舐，居于正中的曜日殿牌匾哐當(dāng)砸落下來，被黑焰席卷而過，頃刻化為焦灰。

    秦萱茫然地站在這里。

    突然，一股大力死死扣在她的脖頸處，將她提至半空，她想要掙扎，那掌中力道卻越來越大。

    疼得她脖子青筋鼓起，眼球泛紅微凸。

    “求……”她張開嘴巴，想說話，想求對方饒她一命，卻什么也說不出來，只能發(fā)出“嗬嗬”的聲音。

    在清晰地聽見頸骨被咔嚓擰斷時(shí)，借著周圍愈來愈高的火勢，秦萱終于看見了對方的臉。

    那雙狹長上翹、平靜無波的深黑眼睛，以及唇畔勾起的一絲諷笑。

    ……

    秦萱猛地睜開眼睛，雙手用盡全力捂住自己的脖子，胸口劇烈起伏，整張臉呈現(xiàn)出被泡發(fā)的慘白，汗水順著額角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

    怎么會……

    怎么可能是他？那個(gè)廢物？！

    他怎么會有能力毀了伏羲宗！

    秦萱不愿相信。

    但噩夢殘留的心有余悸，至今回憶起來，感覺靈魂都在震顫，為之恐懼。

    就如同真正的親身經(jīng)歷一般。

    秦萱將自己關(guān)在屋里三日。

    第四日，她出來時(shí)，整個(gè)人像是經(jīng)歷大病一場，臉色慘白得滲人，嘴唇干燥到開裂。

    原本背著劍，上門想要責(zé)備她的秦沐，看見她這副可憐模樣，怒斥的話到嘴邊也不知不覺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