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言關(guān)系 第89節(jié)
現(xiàn)在不是挑明的好時機(jī),但也該讓二老做好心理準(zhǔn)備了。 最遲下個月,他肯定要搬出去和詹子延住了,到時候,他不想再找借口了。 幾日后,校慶日如期而至。 詹子延在家安頓好了詹前錦,獨(dú)自跨上自行車去上班。 今日的晉大校園特別熱鬧,迎接校友的學(xué)生已經(jīng)在門口站崗了,有名學(xué)生專門負(fù)責(zé)發(fā)放鮮花,見到老師也順手給了一支滿天星。 詹子延接過,看著小而密的純白花瓣,心情被點(diǎn)亮了一瞬。 但很快又低落下去。 他爸這幾天一直沒出現(xiàn),他心里就像懸著塊大石頭,遲遲不落下。今天學(xué)校大門對外開放,來訪者眾多,門衛(wèi)很可能看管不嚴(yán),讓閑雜人等混進(jìn)來。 一旦他爸進(jìn)入學(xué)校,很容易就能找到他了。 得找個地方避一避。 詹子延推著車,到車棚鎖好,轉(zhuǎn)身離開時,隔壁停車場有輛汽車突然嗶嗶兩聲,似乎是沖他按的喇叭。 詹子延望過去的同時,對方打開車門下來了,一身休閑西裝,笑得爽朗:“詹老師,好久不見。” “……孟老師,好久不見?!闭沧友涌匆娝皖^大,可孟修什么也沒做,只是打聲招呼,他不可能沒禮貌地視而不見。 孟修走近了,瞧他獨(dú)自一人,奇怪道:“你那個助教呢?分手啦?” 詹子延立刻查看四周,幸好沒人:“不是,他去忙自己的工作了而已。孟老師,你今天怎么會來晉大?” 孟修:“哦,我沒跟你說過吧?我本科就在晉大讀的,今天返校參加校友座談會。說起來,咱們也算校友?” 詹子延:“嗯……大概算吧?!?/br> 孟修精得很,又把話題繞了回去:“既然你的助教不在,我一會兒來你辦公室坐坐,十一點(diǎn)左右,然后我們一起去吃午飯,等我哦?!?/br> 詹子延還沒來得及拒絕,他就揮揮手走了。 孟修的搭訕總是很難招架,可他們身處同個教育體系內(nèi),交際圈大面積重合,鬧翻了肯定會讓他們的共同好友尷尬,比如高旭。 詹子延思前想后,最終妥協(xié)于人情世故,在辦公室內(nèi)等著孟修。 詹前錦不在,駱愷南也不在,散發(fā)著陳年木頭氣味的辦公室,仿佛一個巨大的棺木。 駱愷南沒來之前,他是如何一個人生活的?才短短三個月,已經(jīng)記不得了。 他感覺自己就像棺木里的文物,無人問津的時候能保持原樣,一旦被人發(fā)現(xiàn),又失去照拂,很快就會被空氣腐蝕,化為煙塵。 所以哪怕是自私也好,他不會離開駱愷南的。 離不開了。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咔咔聲響,似乎有人在擰動把手。 詹子延看了眼時間,快十一點(diǎn)了,應(yīng)該是孟修。 不過他提前留了個心眼,故意鎖上了門,拉上了窗簾,外邊人看不見里面。 按理說孟修如果擰不開門,應(yīng)該會喊他去開門,可門外的人嘗試了半天,始終沒出聲。 他不由地提高了警惕,高聲問:“哪位?” 擰動的聲音暫停了,過了幾秒,似乎有腳步聲遠(yuǎn)去。 詹子延走到窗邊,小心地掀開窗簾一角,朝外張望—— 一道人影剛好在他的視野內(nèi)拐下了樓梯。 盡管只是個背影,只看見了半秒,無法確定是不是他提防的那個人,可他的心臟依然瞬間跳到了喉嚨口,被強(qiáng)烈的不安籠罩,跌坐在窗邊的沙發(fā)上。 但愿不是。 過了五分鐘,孟修來了,禮貌地敲了敲門:“詹老師,去吃飯不?” 門打開了一條小縫,詹子延確定只有他一個人后,說:“不好意思,孟老師,我家里有事,得回去了,改天再請你吃飯吧?!?/br> 孟修撐住門:“不是吧,這點(diǎn)面子也不給我啊,詹老師?我又不會吃了你?!?/br> 詹子延:“我真的有事?!?/br> 孟修盯了他一會兒,覺得是實話,于是聳聳肩:“好吧,不為難你,想換口味了可以聯(lián)系我。話說,你沒拉黑我吧?我打個電話試試?!?/br> 詹子延口袋里的手機(jī)響起,無奈地掏出來給他看,是能撥通的。 孟修滿意了:“到家記得給我報個平安哦?!?/br> 詹子延沒有報平安,到家后就把公文包一丟,坐到沙發(fā)上,長長地吁出一口氣。 詹前錦突然從房間里躥出來,迅速關(guān)好房門,一臉慌張:“你怎么這么早就回來啦?” 詹子延不想讓他擔(dān)心,沒提爸可能來學(xué)校了的事,就問:“你關(guān)房門干什么?” 不等詹前錦回答,臥室內(nèi)就傳來了熟悉的抓門聲,伴隨著幾聲不悅的喵喵叫。 詹子延愣住。 詹前錦滿臉通紅,眼神移向別處:“我就……用它練練膽量?!?/br> 詹子延噗地笑出來,越笑越止不住,眼角甚至滲出了淚。 緊繃了一路的情緒,這會兒終于徹底放松了。 “你笑屁?。∮羞@么好笑嗎!”詹前錦和小貓玩耍被抓包,惱羞成怒,氣呼呼地抓起外套往門口走,“不跟你說了!我出去吃午飯!” 詹子延笑著說:“別去,外面冷,我給你做飯——” 然而詹前錦已經(jīng)打開了家門。 緊接著僵在了門前,沒有跨出去。 他仿佛看見了什么極其可怕的東西,緩步后退,血色盡褪的嘴唇抖動兩下,聲音細(xì)弱蚊蠅地喊:“……爸?!?/br> 詹子延的笑聲戛然而止,臉色也迅速變得與他一樣蒼白,但反應(yīng)過來的速度比他快,立刻沖到門前,企圖阻攔外人進(jìn)來。 可惜為時已晚。 干慣了體力活的粗莽男人力氣極大,他的抵抗不值一提,對方用力一推,他就像小時候一樣,狼狽地摔倒在地。 男人反手關(guān)上了門,盯著屋里的一大一小,先把小的抓了過來,“啪!”地甩上一記耳光,破口大罵:“讓你來討債!你倒住得舒服!怪不得不回家!” 詹前錦被扇得頭暈眼花,整個人都懵了,揪住他領(lǐng)子的手一松開,就軟綿綿地倒下去。 詹子延忍痛爬起來,撲過去接住了他,同時奮力推男人的腿:“你出去!這里是我家!你闖進(jìn)來是違法的!再不走我就報警——” “什么你家我家,老子是你爹!”男人哪兒懂私闖民宅違法,就知道兩個兒子合伙騙他,其中一個還敢忤逆他,霎時怒氣滔天,飛起一腳踹了過去,“你不給錢就算了,還帶壞你弟!想讓他和你一樣心理變態(tài)啊?!” 這一腳踹在了胸口上,詹子延重重咳嗽,感覺心臟都爆開了。 男人似乎不打算就此罷休,擼起了袖子。 他太熟悉這個動作,立即捂著心口,掙扎著把詹前錦拖離男人的攻擊范圍。 可客廳就那么大,他再逃也逃不到哪里去,最后只好咬咬牙,翻身壓到了詹前錦身上,用自己并不寬厚結(jié)實的身體,擋住了下邊更瘦小的身軀。 男人對他這個舉動大發(fā)雷霆,一把攥起他的襯衫后領(lǐng):“你對你弟做什么??。磕阋灰?!” 詹子延習(xí)慣性地迅速捂住自己的后腦勺,緊接著,冰雹一樣的拳頭就砸到了后背上。 詹前錦這會兒稍稍回神了,表情呆滯地看著他一震一震的身體,意識到他在替自己挨揍后,眼淚一下就飆了出來,哭著喊:“哥你起來!爸打人很痛的!” 詹子延看似下一秒就要不堪重負(fù)地倒下來,卻一直頑強(qiáng)地?fù)卧谏戏剑骸拔抑馈冶饶愀私?。你……去拿我的手機(jī)……去房里……快!” 詹前錦秒懂,用力點(diǎn)頭:“嗯!” 背上又挨了狠狠一拳,男人粗聲粗氣地咒罵:“你倆逼崽子說啥呢?又想騙我?” 趁他收拳的一瞬間,詹子延側(cè)身讓出了空間,詹前錦像只老鼠似地靈巧地鉆了出來,迅速沖到沙發(fā)那兒抓起手機(jī),然后馬不停蹄地沖進(jìn)了臥室并鎖上門。 男人一時手慢,沒抓住這個小兒子,揚(yáng)起拳頭用力砸門:“小逼崽子給我出來!” 詹前錦不敢耽誤半秒,連南南在腳邊蹭也沒時間去管,顫抖的手指迅速輸入詹子延告訴過他的手機(jī)密碼:0131。然后飛快地點(diǎn)開最近通話。 他沒報過警,不知道警察多久能來,而晉大就在附近。此刻只能抱著瞎貓碰上死耗子的心態(tài),給最近的一位聯(lián)系人打了電話。 對方名叫“孟修老師”,應(yīng)該是詹子延的同事。 門外的打罵聲又開始了,他都能聽見拳頭落在骨rou上的聲音,以及他哥壓抑的痛呼。 他不知道詹子延看著文文弱弱的,怎么這么能忍,他每次挨打,都哭叫得驚天動地。 電話提示音響了一個世紀(jì),對面終于接起: “喂?到家啦詹老師——” “救命!”詹前錦哭著大喊,“救救我哥!快點(diǎn)!求求你!” 作者有話說: 孟修當(dāng)不了英雄,來挨揍的,把他之前欠的揍還了,讓駱揍他的話太過了,sao擾沒那么嚴(yán)重(孟修:我謝謝你 第89章 離開 詹子延不是不想叫,而是挨打經(jīng)驗太豐富了,知道自己叫得越慘烈,男人就越嫌棄他聒噪軟弱,繼而變本加厲地揍他。 他忍痛不吭聲,果然,男人逐漸沒了興致,力道開始變輕。 但他的身體承受能力已不如年少時,鈍痛感陣陣襲來,最終還是昏了過去。 闔上眼的前一刻,他似乎聽見有人破門而入。 再次睜眼時,他已經(jīng)躺在了醫(yī)院里。 窗外是霧霾藍(lán)的天空,幾根橫斜的疏枝在寒風(fēng)中抖動著。 仿佛能感受到那風(fēng)有多刺骨似地,他也忍不住抖了一下,蟄伏在身體上的傷痕驟然蘇醒,頓時疼得倒吸涼氣。 “哎喲,你可算醒了?!?/br> 身側(cè)傳來聲音,有點(diǎn)熟悉,又有點(diǎn)陌生,詹子延扭過酸疼的脖子,看見了半邊臉高腫、正敷著冰袋的孟修。 “孟老師?你這是……” 孟修依舊是早上那身行頭,不過西裝變得皺巴巴了,發(fā)型也亂了,一臉晦氣,嗓音啞了許多:“你弟打電話向我求救,我就去你家救你了唄,結(jié)果不小心挨了那老東西……挨了你爸一拳,我好不容易才制服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