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言關系 第48節(jié)
詹子延知道他理解錯了,但看見他在笑,就沒解釋下去,習慣性地摸了摸額頭的舊疤,點頭:“是有點兒叛逆?!?/br> 倘若他當時不那么叛逆,低個頭,認個錯,或許不至于淋那么多場雨。 可他那會兒就明白了,愛啊喜歡啊這些情緒,忍不住的。 能騙過別人,卻騙不過自己。 正如他對駱愷南,無論告誡自己多少次,仍然會在外套披上肩頭的那一刻,無可救藥地心動不已。 第四支樂隊表演完后,現(xiàn)場開始有人吹口哨、齊聲高喊:“serein!serein!” 雨幕中的大屏幕朦朦朧朧、泛著柔光,率先映入眼簾的并非樂隊的成員,而是臺下的一對男女觀眾。 詹子延在車上聽吳迪介紹過,serein樂隊表演時有個特色,會讓攝影師隨機切給觀眾特寫鏡頭,畫面中的觀眾若是情侶就接吻,若是朋友就擁抱,偶爾也會有兩個陌生人接吻的事發(fā)生,聽說因此成了不少佳話,所以這個樂隊又被戲稱為“月老樂隊”。 第一對入鏡的恰好是對情侶,就在兩人親上的那一刻,舞臺上的演奏開始了。 同樣是電吉他和架子鼓,serein的風格明顯更慵懶隨性,吳迪說過這叫迷幻搖滾,詹子延分不清這些復雜的類別,就覺得好聽,于是也像其他觀眾那樣,舉起手機錄了一小段。 錄完之后,隨手發(fā)給了kent,純粹分享,沒有留言。 駱愷南站在稍稍靠后的位置,不動聲色地擋開周圍擠過來的人,也舉著手機錄前方——畫面的正中央,是詹子延的側臉。 眼鏡后的瞳仁里映著舞臺光,像被雨水浸潤了,剔透明亮。 他們之間隔了一道薄薄的雨幕,他仿佛站在水下,靜靜注視著投影在水面上的月光。 很想抓住這道月光,又怕一觸即碎。 這時,正在錄制中的屏幕上方彈出了新消息。 janson:「視頻」。 駱愷南無聲勾唇,暫停了拍攝,切到消息界面,等待片刻,裝作看完了這段近在眼前的現(xiàn)場,接著打字問:「你在音樂節(jié)?」 詹子延還在錄后面的表演,以及大屏幕上時不時接吻或擁抱的幸運觀眾??吹较ⅲ褎偱牡囊曨l也發(fā)了過去,同時回復:「是啊,好多人。」 kent:「玩得開心嗎?」 janson:「嗯,一開始有點吵,現(xiàn)在好多了。」 kent:「最喜歡哪支樂隊?」 janson:「就這支,我給你發(fā)的,叫serein,好聽嗎?」 kent:「好聽?!?/br> 兩個人一前一后,拿著手機互發(fā)消息,場面有些滑稽。 駱愷南其實抬頭就能看見詹子延手機上的字,但還是很認真地扮演了一個遠在千里之外的角色。 kent:「為什么錄觀眾?你也想被拍到?」 janson:「不是,我是羨慕他們能當眾擁抱接吻,真好?!?/br> 駱愷南抬頭,看向說出這句話的詹子延——他清雋的臉上沒有表情,像個局外人般,安靜地觀賞著這場不屬于他的熱鬧。 「kent,萬一鏡頭拍到我,而我沒有可以擁抱的人,會不會很尷尬?」 「你可以擁抱同行的朋友。」駱愷南發(fā)完,悄無聲息地往前挪了一步,站回詹子延身側。 一個能讓對方觸手可及的位置。 可詹子延卻回:「我不會抱他?!?/br> 駱愷南吸上的一口氣郁結在胸腔,悶得很,耐著性子問:「這么嫌棄他嗎?」 他抬眼,恰好看見詹子延的眉眼彎了彎,不知在笑什么,緊接著,就收到了新回復: 「怎么可能,喜歡他還來不及。」 喜歡。 駱愷南呆怔了半秒,映著這行字的瞳孔急劇縮小。 屏幕上又彈出消息:「但他有喜歡的人了,我不能抱他,不合適?!?/br> 「我想,我可能只會摘下他送的帽子,擋住臉,然后親一下帽檐吧?!?/br> 詹子延回復完,切回相機,錄制歌曲的尾聲。 大屏幕上,主唱的嘴唇抵著麥克風,慵懶的嗓音穿透層層雨線,酥軟了每位觀眾的耳朵。 錄制畫面中,前排有許多對情侶,伴著最后幾句歌詞擁抱接吻。沉浸在這樣的氛圍里,很難不讓人想起心動的那個人。 他的那個人就在身側,肩膀幾乎挨著肩膀的距離。 真好啊,與喜歡的人淋著同一場雨,聽著同一首浪漫情歌,仿佛情侶約會般的場景。 如果可以,他想成為這場連綿不絕的雨,把駱愷南永遠困在此時此刻、此地此景。 伴奏聲漸退,主唱哼完了最后一段旋律,舞臺下的觀眾已經(jīng)做好了歡呼的準備。 詹子延按下錄制結束鍵,收起手機,再抬頭時,恰好看到大屏幕上的畫面,從樂隊的全景切換成了觀眾的特寫—— 這是最后一對被選中的幸運兒。 大屏中央,是一名戴著牛仔鴨舌帽的觀眾,半張臉隱沒在帽檐投下的陰影中,只露出了清秀的下半張臉。 另一名觀眾能看清全臉,帥氣不羈的外表瞬間引來數(shù)聲口哨。 詹子延暗自苦笑。 真是說什么就來什么。 駱愷南或許會友好地抱他,但這么多人看著,他不能讓這種事發(fā)生。萬一被熟人認出來,駱愷南也許會被誤會。 剛才怎么對kent說的?是了,就擋臉吧。 詹子延抬手捏住了帽檐,摘帽的同時往下壓—— 手卻突然被人握住。 帽子被兩只交握的手摘下,擋在了面前。 詹子延怔了怔,困惑地轉(zhuǎn)頭—— 眼鏡猝不及防地被撞了下,他條件反射地眨了眨眼。 就在閉眼的那千分之一秒,有什么東西覆上了他的嘴唇。 沾著雨水,微微泛涼。 但雨水后的溫度,和噴到臉上的呼吸,都燙得他頭腦發(fā)懵。 耳朵里轟的一聲,是觀眾爆發(fā)的歡呼喝彩。 舞臺上的燈光已經(jīng)完全暗了,樂隊暫時離場,兩側的大屏幕卻依舊亮著,仿佛攝影師也格外鐘愛這對情侶,鏡頭停留得尤為漫長。 盡管所有觀看屏幕的觀眾只能看見一頂鴨舌帽,但誰都知道,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有情人,正濃情。 第52章 免費的 大屏幕徹底暗下的那一刻,現(xiàn)場陷入了夜色的包圍。 駱愷南沒有想到,詹子延會一把推開他。 不是害羞的輕推,而是鉚足了全身的勁兒,用力地推開了他。 緊接著重新戴上帽子,擋住臉,在周圍觀眾好奇打量的視線中,像只被圍攻的慌亂小鹿,奪路而逃。 駱愷南怎么能讓他逃掉,眼疾手快地扣住了他的手腕,將他拽回來,按進懷里:“跑什么?” 詹子延低著頭,全身在顫,聲音細如蚊吶:“回、回” 這里的確不是一個能好好談話的地方,于是駱愷南半摟半抱地帶他離開了觀眾場地。 看見了大屏幕的喬懷清和吳迪奮力從前排擠了出來,到處尋找二人的身影。 吳迪:“駱哥怎么不接電話?” 喬懷清:“可能沒聽見吧?!?/br> 吳迪:“剛才那真是他倆嗎?駱哥怎么會……” 怎么會親詹子延?詹子延是男人??! 惡作劇嗎?也不像,駱愷南整人的方式多了,沒必要犧牲自己搞這種把戲。 當排除了所有不可能,那剩下的唯一一種可能,就是正確答案了。 “難、難道駱哥喜歡詹老師……?”吳迪驚悚地問。 喬懷清怒罵:“廢話!誰不喜歡詹老師!你不喜歡嗎?” 吳迪:“……倒也是……但不是這種喜歡啊!” 這時,他自己的手機響了,低頭一看,駱愷南居然主動打來了電話。 開口就是一句:“我們回家了,你們繼續(xù)玩吧?!?/br> 吳迪:“???駱哥,車鑰匙在我這兒,你們怎么回去?” “打車?!瘪槓鹉险f完就掛了,沒給他任何追問詳情的機會。 吳迪把情況轉(zhuǎn)告給了喬懷清,喬懷清不停地喃喃:“完了完了。” “什么完了?” “詹老師完了!”喬懷清扣住他的肩膀,使勁兒搖晃,“駱愷南那變態(tài),大庭廣眾之下就敢強吻,回到家不得玩兒死詹老師?可惡,這么刺激的場面,我居然不在場,好想圍觀寫生……” 吳迪:“……你才變態(tài)吧喂?!?/br> 從城西打車回家,費用高得令人咋舌,換做平時,駱愷南或許會心疼一下,但今晚他顧不上那么多。 詹子延的狀態(tài)很不對勁。 被他親了,卻并不開心,一路上沒和他說一句話,他問也不答,低著頭怔怔地盯著自己的膝蓋,不知道在想什么。 駱愷南很清楚他有多愛胡思亂想,所以一進家門就把人按在了沙發(fā)上,單刀直入地挑明:“對不起,剛才沖動了,不該在公共場合親你,但當時氣氛太好了,我實在忍不住?!?/br> 南南不了解外邊發(fā)生了多少風風雨雨,像往常一樣,豎著尾巴跑來蹭主人的褲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