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燦遲疑地開口：“前輩，天色已經(jīng)有點晚了，你要不要——”

    他話中的“前輩”兩個字觸發(fā)了什么特殊的機關(guān)，謝以津的視線終于從小兔子西瓜塊上移開。他抬起頭，又輕飄飄地看了秦燦一眼。

    片刻后，謝以津轉(zhuǎn)過頭，輕輕地開口道：“秦燦?！?/br>
    秦燦其實很少聽到謝以津直接念自己的名字。

    謝以津的聲線質(zhì)感像是清冽的水，說出“燦”字的時候，“an”的尾音發(fā)聲很好聽，清脆地落在了秦燦的心頭。

    秦燦應(yīng)了一聲：“是我?！?/br>
    謝以津“嗯”了一聲，重新轉(zhuǎn)頭看向了五杯雞尾酒。

    “關(guān)于你的私人事情，雖然我不應(yīng)該插手或者是過問。”

    謝以津說：“但是我們在談協(xié)議的時候就已經(jīng)做好了約定，所以我想，現(xiàn)在的我是有義務(wù)向你確定一下的?！?/br>
    “我不是很喜歡去猜測，也不喜歡通過別人口中的信息來拼湊出可能是假象的真相?！?/br>
    他喃喃道：“你不是線蟲或者是小鼠，也不是數(shù)據(jù)，我無法通過實驗得出結(jié)果，也沒有其他的方法可以分析你。”

    “所以現(xiàn)在我認(rèn)為，找你直接核實是最好的方式。”他說，”因為這決定了我們的互助關(guān)系究竟應(yīng)不應(yīng)該繼續(xù)下去?！?/br>
    秦燦還沒理解過來謝以津究竟在說些什么，就看謝以津突然安靜下來，停頓片刻，肩膀和胸膛抖了一下。

    就像是……打了一個無聲的嗝。

    隨即謝以津緩慢地繼續(xù)開口道：“……以及目前已經(jīng)完成的課題進度，按規(guī)則應(yīng)該如何處理才算公平。”

    “結(jié)束？”

    秦燦的大腦在瞬間嗡嗡作響，完全不明白謝以津在說些什么：“你，你到底在說什么，什么要結(jié)束了？怎么就要結(jié)束了？”

    見謝以津還在盯著那五杯小兔子西瓜雞尾酒發(fā)呆，秦燦急了，干脆掰過謝以津的肩膀：“前輩你真的是，你先和我說清楚——”

    ——秦燦愣住了。

    吧臺附近的燈光比球道附近還要昏暗不少，加上謝以津一直沒有直視秦燦，方才的秦燦一直都沒有機會看清楚謝以津的臉。

    秦燦這才注意到，謝以津的臉是紅的。

    臉頰紅，眼皮紅，鼻子和耳廓也都好紅。

    這些特征，有點類似于之前謝以津在雨天時展現(xiàn)出來的幾種癥狀，但秦燦同時也注意到幾點不同之處。

    此刻的謝以津看起來并沒有任何的不適，他的呼吸平穩(wěn)，眸子烏黑明亮，沉靜地注視著自己，不是下雨時那種渙散失神的、痛苦難耐的狀態(tài)。

    與此同時，隨著兩人距離的拉近，秦燦嗅到了謝以津氣息中微甜的酒精氣息。

    等等，既然現(xiàn)在沒下雨，那么能夠解釋他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的只有一種可能——

    謝以津這是……醉了？

    “秦燦?！?/br>
    秦燦看到謝以津微仰起臉，注視著自己，直截了當(dāng)?shù)亻_口問道：“所以你喜歡艾米嗎？”

    第25章 我很喜歡你

    一時間，秦燦竟無法判斷出謝以津究竟是醉了還是沒醉。

    說醉了吧，他又沒有大舌頭或者口齒不清的癥狀，除了語速相較于平時略顯緩慢之外，話語中的邏輯依舊清晰，每句都直接問到了秦燦的心靈深處。

    說沒醉吧，可他的皮膚rou眼可見的地方都透著粉意，不是下雨時那種病態(tài)的緋紅，眼底醞釀著一汪水，氣息之中也夾雜著酒精的氣味。

    明明半個小時之前還好好的，半個小時后秦燦一回來，謝以津就直接硬邦邦地來了一句“合約結(jié)束”。

    秦燦突然回想起了什么。

    秦燦拉著謝以津的胳膊，緊緊地盯著他的臉：“是郝七月她們和你說了什么嗎？關(guān)于艾米的事情？”

    謝以津并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

    他別過了臉：“我們之前在制定條約時就約定好了，因為我們的互助計劃需要肢體上的親密接觸，所以性質(zhì)比較特殊?！?/br>
    “如果你有了任何私人感情方面的發(fā)展，你必須要和我坦誠，我們需要立刻結(jié)束這段關(guān)系?！彼a充道。

    秦燦：“……”

    當(dāng)時謝以津提出這一項條約的時候，語氣隨意且輕描淡寫，秦燦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卻沒想到這人在大抵是醉酒了的情況下還記得如此清楚。

    現(xiàn)在秦燦很確定，謝以津絕對是從那群人那里聽了一些有關(guān)艾米和自己的傳言了。

    “等等，你先等等?！?/br>
    秦燦簡直是服了，嘆息道：“前輩你想得實在是太遠(yuǎn)了，我不管你從別人那里聽到了什么，總之我可以告訴你，根本不是他們說的那樣。”

    謝以津安靜地看著他。

    “首先，我不喜歡艾米，在未來也不可能——”

    “秦哥！艾米說她總共定了兩個小時的保齡球場，現(xiàn)在時間差不多了，大家準(zhǔn)備收拾收拾進入下一輪，要不要一起打個車啊？”

    郝七月突然看見謝以津：“謝哥也在呢？你要不要也一起去?。磕羌揖瓢傻木埔斠稽c。我們平時都很愛去呢！”

    秦燦下意識地站起身，擋住自己身后的謝以津。

    謝以津現(xiàn)在處于一個半醉半醒的混沌狀態(tài)，秦燦不確定他現(xiàn)在會不會說出什么驚天地泣鬼神的，類似于之前“好大好軟”的這一類話。

    總之絕對不能讓他們對上話就是了。

    “那個，是這樣的?！?/br>
    秦燦干脆拉著郝七月洛嘉嘉幾個人到了角落里：“我看你們謝哥已經(jīng)有點醉了，所以你們先去下一輪，我先把他送回家去，時間夠的話我就回來找你們，時間不夠的話，咱就直接下周見了?！?/br>
    郝七月伸長脖子看了一眼吧臺前面的謝以津，遺憾道：“啊，這樣啊，那我估計隔壁實驗室的好幾個meimei都要失望死了?！?/br>
    “你剛才不在，所以根本沒看到有多夸張?！?/br>
    她神神秘秘地對秦燦說：“就是艾米的那些小姐妹，好多躍躍欲試想要和謝哥聊天，結(jié)果都被謝哥神秘清冷的氣場給震撼住了，最后愣是沒有一個人敢上前搭話?！?/br>
    秦燦干笑了一下。他心說那可不是什么高冷，不過是被小兔子西瓜雞尾酒迷了眼罷了。

    洛嘉嘉：“不過你一會兒要是不回來的話，還是去和喬安娜說聲再見吧，畢竟她下周就直接飛回利物浦的家了?！?/br>
    秦燦一怔。

    洛嘉嘉說的沒錯，今天的團建在某種意義上確實是自己和喬安娜最后一面，對方算是他科研路上很重要的一位良師。

    秦燦說：“行，我馬上就去。”

    他猶豫了一下，又回頭看了眼謝以津，總還是放心不下，便叫他旁邊的服務(wù)員幫自己看著點人。

    和喬安娜寒暄道別用了十幾分鐘的時間。

    氣喘吁吁地跑回來后，看到謝以津人還在吧臺前，秦燦松了口氣。

    但定睛一看，秦燦的一顆心又懸了起來：因為離開時的謝以津還筆直地坐在吧臺前，但此時此刻，他已經(jīng)趴倒在吧臺的桌面上了。

    他的脖頸修長白皙，發(fā)絲耷拉在額前，呼吸平穩(wěn)，雙眼恬靜地合著，像是某種很乖的小動物。

    站在他身旁的男服務(wù)員神色為難，猶豫著要不要叫醒他。

    眼看著服務(wù)員的手就要在謝以津后背落下，秦燦及時一個箭步上前，阻止了他：“沒事，我來吧?！?/br>
    他先是喊了一聲謝以津的名字，謝以津沒反應(yīng)。

    秦燦又提高了音量，在謝以津的耳邊喊了一聲：“前輩？”

    謝以津終于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向他，整個人的狀態(tài)都有點發(fā)蔫。

    秦燦感覺他的臉比剛才更紅了，而且他始終沒有說話，已經(jīng)不再是方才那種冷靜質(zhì)問自己的狀態(tài)了。

    秦燦感覺不對勁，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謝以津的另一只手在捂著胃，頓時心道不妙。

    往他身后一看，才發(fā)現(xiàn)所有的小兔子西瓜雞尾酒，包括剛剛新上來的那一杯，一共五杯，每一杯都已經(jīng)被謝以津喝到一滴不剩了。

    秦燦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你，你怎么全給喝了——”

    他們實驗室的人經(jīng)常一起喝酒，每個人醉的方式都不一樣，大發(fā)酒瘋又或者倒頭就睡，秦燦每種都見過不少。

    但喝醉的謝以津是第一次見到，而且他醉的方式是其中最特殊的那一種，他……醉得很有層次感。

    每一層的狀態(tài)都不一樣，層層遞進，一共三層，每層都有新體驗。

    第一層，也就是方才冷靜質(zhì)問自己和艾米關(guān)系的謝以津，雖然已經(jīng)有了些許胡言亂語的前兆，但是當(dāng)時他的意識還算清醒，至少與現(xiàn)實世界還存在著聯(lián)系。

    目前是第二層，也就是沉默不語的發(fā)呆游離狀態(tài)，像是暴風(fēng)雨前的醞釀過程，為第三層爆發(fā)的大招做鋪墊。

    秦燦試探性地問：“前輩，咱們要不回去吧，你現(xiàn)在還能站起來嗎？”

    謝以津也不知道是聽清楚了還是沒聽清，安靜了片刻，緩慢地站了起來。

    下一刻，秦燦看到他渾身無力地往前踉蹌了一下，眼看著就要往前面栽倒，秦燦趕緊眼疾手快地把他拽進了自己懷里——

    身子軟得簡直像一攤泥了。

    秦燦嘆息：“你絕對不能再喝了，要回去嗎？”

    謝以津不說話。

    秦燦：“還……認(rèn)得出我是誰嗎？”

    還是不回復(fù)。

    秦燦提高了音量：“要是一直不說話的話，我可就直接送你回家了??？”

    依舊是沉默。

    秦燦吐出一口氣，確定這人已經(jīng)是徹底的醉鬼，直接掏出手機打了車。

    雖然聽起來有點怪，但秦燦確實記得謝以津家的住址，而且是精確到樓層和門牌號的那種。

    主要是那個豪華地段的房子本來就很稀少，加上秦燦已經(jīng)去過兩次，雖然秦燦沒想到第三次這么快就來了。

    三次體驗都很戲劇化，第一次是特大暴雨，第二次是秦燦胳膊受傷，第三次則是謝以津醉酒。

    攙扶謝以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主要是謝以津本人走得實在是太慢。下了車后，秦燦都想干脆像上次那樣直接把人公主抱著跑起來，但最后還是因為看到電梯里有人，才打消了這樣的念頭。

    好不容易走到了謝以津的家門口，秦燦伸出手，在懷里人的褲子口袋里摸索出了鑰匙。

    秦燦：“前輩，我先把你松開一會兒哈，我開下門，你站穩(wěn)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