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館這邊比較吵鬧。”她微笑著說，“我們?nèi)€稍微安靜的角落聊一聊，可以嗎？”

    秦燦猶豫半晌，應(yīng)了一聲好。

    秦燦在戀愛方面的經(jīng)歷，用“近乎空白”四個字來形容并不過分。

    許多人在得到這樣的答案后都很驚訝，因為他的感情經(jīng)歷看起來與他的外貌性格并不相符：容貌俊逸的混血，身材完美到無可挑剔，心腸好人緣好，怎么都不像是會母胎solo到現(xiàn)在的樣子。

    但事實上，秦燦這人有點純情的小迷信，他比較相信一見鐘情，認(rèn)為只有第一眼將他驚艷并吸引到的人，才會有長久發(fā)展下去的可能。

    之前也不是沒有試著和別人約會相處過，但后來他發(fā)現(xiàn)，第一眼就篤定沒有感覺的人，不然再怎么試探著靠近，也不過是浪費彼此的時間罷了。

    經(jīng)歷不多并不意味著毫無知覺。艾米在這幾次的團(tuán)建互動中的表現(xiàn)，確實讓秦燦隱隱預(yù)感到了什么，他也一直努力保持著兩人之間的距離。

    但他知道現(xiàn)在的自己可能躲不過了。

    他們往外面走的時候，遇到了小小的臺階，不知道是因為附近的燈光太過昏暗，還是出于別的原因，秦燦前腳剛下了臺階，就聽到自己身旁的艾米突然“哎呀”了一聲，眼看著就要往前面栽。

    完全是下意識地，秦燦伸手扶了她一把。

    下一秒，艾米用手緊緊地抱住了秦燦的胳膊，抬起頭沖他甜甜一笑：“謝謝。”

    秦燦：“…… ”

    好像上大當(dāng)了。

    他們現(xiàn)在的動作非常微妙，總之絕對不是正常男女之間該有的距離，燈光曖昧，氣氛微妙，艾米身上的香水味縈繞在秦燦附近的大氣層。

    換做任何一個正常且年輕氣盛的男生，都很難不會心跳加速。

    然而秦燦心情非但沒有任何波瀾，更奇怪的是，在這一瞬間，秦燦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來了……謝以津的臉。

    謝以津做過比這更夸張色情且不成規(guī)矩的動作，埋胸貼腹，親密了不知道多少倍，但除了第一次暴雨的夜晚嚇了當(dāng)時的秦燦一大跳之外，秦燦發(fā)現(xiàn)，自己心底竟然從來都沒有出現(xiàn)過像是現(xiàn)在這樣的抗拒感。

    他正有些出神的時候，身旁的艾米也終于站穩(wěn)了，有些不舍地松開了他的胳膊：“你還是一如既往的紳士?！?/br>
    她看向秦燦的臉：“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天，我笨手笨腳地在實驗室弄撒了好多培養(yǎng)基，是你幫我一個一個地?fù)炝似饋?，最后甚至還把你剛倒好的新盤子借了我一半?！?/br>
    秦燦神情變得微妙起來：“其實我——”

    一直以來，秦燦都知道自己有一個小小的毛病，就是有點……太過熱心。

    熱心是美德，但太過樂于助人，有時也確實會讓人與人相處的邊界變得模糊起來。

    因為熱心，艾米每次換著借口讓他在實驗室?guī)兔Φ臅r候，秦燦雖然隱約感覺到了哪里不對，但是又覺得實驗對每個學(xué)者都太過重要，如果有一小步耽誤了進(jìn)度，那么后果會不堪設(shè)想，所以每次猶豫過后都還是會出手相助。

    當(dāng)然同樣的，也是因為熱心，他現(xiàn)在還在和某個人秘密地進(jìn)行著“雨天互助課題計劃”。

    不過這個情況比較特殊?？梢粤碚?。

    “我知道你要說什么，你對所有人都友善細(xì)心，換做誰你都會這么幫?！?/br>
    艾米像是提前預(yù)判到了秦燦的想法，打斷了他：“但這并不會影響我被你吸引到了的這個事實，因為我明年應(yīng)該就會畢業(yè)了，所以我不想再等下去了，我想，今天的我不論如何都要試一試。”

    “秦燦，我很喜歡你?！?/br>
    艾米大方直白地開口道：“我知道直接要求確定關(guān)系會太過魯莽，所以我想，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們可不可以試著date一陣子，深入了解一下對方呢？”

    艾米是土生土長的英國女生，禮貌的同時也很大膽開放，所謂的“date”就是做伴侶之間該做的事情，但是并不真正地確定情侶關(guān)系。

    秦燦也不是傳統(tǒng)保守的人，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答應(yīng)。

    “抱歉，艾米?！?/br>
    秦燦搖了搖頭：“我沒有辦法答應(yīng)你，因為我目前沒有和人交往的打算，哪怕只是約會，我也沒有這樣的想法?！?/br>
    艾米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來：“沒關(guān)系?！?/br>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問一下你拒絕我的原因是什么嗎？這樣我就不會一個人回去東想西想了?！?/br>
    她笑得有些勉強，但還是很勇敢地看向了秦燦的眼睛：“因為麥克在之前和我說，你現(xiàn)在……可能有正在親密來往的對象?！?/br>
    秦燦瞳孔地震。

    “麥克？”他難以置信，“不是……他都和你說了什么？”

    秦燦的大腦開始飛速旋轉(zhuǎn)。

    他這才回想起來，上次自己和麥克一起健身房時，自己稍微對著鏡子多照了幾下身材，又低頭分心回復(fù)了謝以津讓自己關(guān)注天氣的消息，當(dāng)時的麥克還調(diào)侃他是有了什么甜蜜邂逅，秦燦沒太放在心上。

    ……麥克這個大嘴巴。

    秦燦一時間只感到哭笑不得：“根本不是麥克想的那樣，他誤會了，我只是——”

    “我只是”三個字說出口后，又尷尬地僵住了。

    因為他不可能將謝以津的病情以及他們倆之間的關(guān)系說出來，但是一時間又不知道該用什么借口給圓上。

    秦燦這么一停頓，在艾米的眼里，恰恰像是被說中之后心虛狡辯的狀態(tài)。

    艾米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了：“所以她……也是實驗室里的人嗎？”

    秦燦一愣，簡直百口莫辯：“我——”

    “抱歉，我好像問得有些太多了?！?/br>
    艾米看到了秦燦神色之中的為難，狼狽地打斷了他的話，轉(zhuǎn)過了臉：“我明白了，我想我可能先要去一趟洗手間，可以嗎？”

    秦燦：“……好?！?/br>
    秦燦感覺自己徹底洗不清了。

    但在某種意義上，艾米剛剛說的還真的沒什么問題：自己和謝以津現(xiàn)在確實是“親密來往”的互助合作關(guān)系，而且謝以津還偏偏就是實驗室里的人。

    所以秦燦一時間才百口莫辯，怎么解釋聽起來都只會像是在硬圓。

    過了一會兒，艾米眼圈微紅地從洗手間里走了出來，看得出來應(yīng)該是獨自調(diào)理了一下情緒。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抱歉，我是一個有些情緒化的人，讓你見笑了?！?/br>
    秦燦搖頭：“沒關(guān)系的。”

    艾米是個性格很好的姑娘，所以秦燦認(rèn)為自己需要在現(xiàn)在立刻把她說清楚。

    “艾米，有一件事情我需要和你說清楚，我無法答應(yīng)你的請求，不是因為你不夠優(yōu)秀，也不是我將你和別人在心里比較之后做出來的選擇?！?/br>
    他認(rèn)真地看向艾米的雙眼，“我沒有在你和我之間體會到特殊的感覺，哪怕嘗試約會下去也只是浪費的我們的時間。我認(rèn)為如果胡亂地答應(yīng)下一段關(guān)系，對未來的你我而言都是一種不負(fù)責(zé)任的行為?！?/br>
    “很抱歉，這些話也許會傷到你?！鼻貭N說，“但確實是我最真實的想法，我想我必須要對你坦誠?！?/br>
    艾米盯著秦燦的臉看了一會兒：“我明白了?！?/br>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這對我很重要，讓我更加堅定自己的眼光沒有問題，我喜歡過的是一個優(yōu)秀且有責(zé)任感的人?！?/br>
    她對著秦燦笑了一下：“好啦，不說了，今晚對我來說某種意義上也是‘意義重大’，所以我現(xiàn)在要去大喝特喝啦。”

    秦燦如釋重負(fù)，松了一口氣，也對她微笑：“去吧。”

    這一晚上發(fā)生的一切都猝不及防，秦燦大腦過載，不得不去洗手間洗了把臉，才勉強緩了過來

    他吐出一口氣，往卡座附近走，才發(fā)現(xiàn)自己離開不過半個小時，球道附近只有喬安娜還有幾個艾米的小姐妹在玩，其他的一群人早已經(jīng)累得不行，癱倒在卡座里喝起了酒。

    看到秦燦回來，郝七月立刻兩眼發(fā)光，把他拽了過來：“怎么樣怎么樣？艾米剛剛拉著你走到小黑屋去了，是不是和你告白了，你答應(yīng)了嗎秦哥？”

    秦燦沒回答“告白”還是“沒告白”，他認(rèn)為自己有義務(wù)為艾米保守這個秘密。

    艾米自己也許會主動和別人說，那么秦燦就管不著了，但至少這整件事不應(yīng)該從他的嘴里說出來，成為別人口中議論的八卦。

    他隨意塞了一口水果進(jìn)嘴里，給出了一個模糊掉了的答案：“放心吧，課題完成之前，你秦哥我只會和生物學(xué)戀愛?！?/br>
    郝七月很失望：“啊？這是，那到底是告白還是沒告白？一點細(xì)節(jié)都不能透露嗎？我們真的很想——”

    郝五周把郝七月拎過來按回到了卡座上：“行啦行啦，這么多話，知道秦哥現(xiàn)在還是單身狗一條就行了?！?/br>
    秦燦：“……”

    “等等。”秦燦環(huán)顧四周，突然察覺到好像有哪里不對，“謝以津呢？你們剛剛不是在打保齡球嗎？”

    郝七月?lián)溥暌恍Γ骸芭杜叮阏f謝哥啊，他剛才還陪我們又打了幾輪，雖然一直沒怎么說話，但是他的地溝球?qū)嵲谑翘泄?jié)目效果了……莫名地把氣氛搞得非常輕松，真的是很神奇的一種體質(zhì)呢！”

    洛嘉嘉悠悠開口道：“是的，而且他的腰真的是非常哇塞了，有幾個路過的服務(wù)員的眼睛都看直了?！?/br>
    郝七月也開始跟著傻笑：“嘿嘿，對對對，我也是第一次發(fā)現(xiàn)，謝哥他的腰確實——”

    這倆人的對話簡直不堪入耳，秦燦深吸一口氣，趕緊打斷了這倆祖宗：“所以他現(xiàn)在人在哪兒？”

    郝七月想了想：“嗯，沒記錯的話，好像是去吧臺加酒了？”

    秦燦果然在吧臺前發(fā)現(xiàn)了謝以津。

    謝以津這個人其實非常好找，在這種熱鬧嘈雜的場所，他是唯一一個處于絕對靜態(tài)的人，他周身的磁場的磁通量密度好像和所有人都不一樣。

    正常在吧臺前，如果出現(xiàn)一個類似的孤獨飲酒的場面，主人公都是喝著威士忌或者龍舌蘭這樣的烈酒。

    但秦燦走近了一些，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此刻謝以津的面前……擺著四杯小兔子西瓜雞尾酒。

    哦不，準(zhǔn)確來說是五杯，就在秦燦朝他走過來的途中，吧臺內(nèi)的酒保欲言又止地又送上來了第五杯。

    謝以津坐姿筆直，安靜地面對著五杯擺放整齊的小兔子雞尾酒，場面一瞬間詭異又好笑。

    秦燦憋住笑，坐在他身旁的位置：“這么好喝？”

    謝以津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嗯”了一聲。

    五杯小兔子西瓜雞尾酒，除了酒保剛送上來的那一杯，其他四杯都已經(jīng)見了底，金酒度數(shù)不低，五杯加在一起，絕對是個不少的量了。

    秦燦猶豫道：“不過你已經(jīng)喝了不少了，最好還是就到這里——“

    謝以津突然開口：“我以為杯沿上掛著的小兔子西瓜是模具刻出來的，但是現(xiàn)在看來，應(yīng)該是調(diào)酒師人工手削出來的。”

    秦燦：“?。俊?/br>
    謝以津的這句話來得很突兀，但他說的時候神態(tài)又很認(rèn)真，秦燦只能低頭看了一眼：“這，這樣嗎。”

    謝以津抬起手，指給秦燦：”你看，這只兔子的耳朵要長一點，這只兔子的要稍微短一點?！?/br>
    “其他兩個倒是形狀瞧不出太大的區(qū)別，還有一個已經(jīng)被我吃掉了?！?/br>
    他說：“我在思考，它們究竟是用模具刻出來的，還是調(diào)酒師手工雕刻出來的，你覺得呢？”

    這幾個西瓜小兔，在秦燦眼里完全就是一模一樣的形狀。

    但謝以津問了，還問得很細(xì)致，秦燦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多觀察了幾秒：“我感覺……應(yīng)該是削出來的，感覺它們腦袋的個頭不一樣大?！?/br>
    謝以津點頭：“我也這么覺得?！?/br>
    秦燦隱約覺得哪里不太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