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風雨
姜寧不解的說:“關(guān)問初何事?” 花千遇輕笑一聲,有所預(yù)料的說:“無念是被問初帶上山,他應(yīng)最是了解無念的身世,定會在他鑄下無法挽回的錯誤前來阻止?!?/br> “犯錯?” 姜寧看向她的目光帶著淡淡困惑,心里總覺得有什么關(guān)鍵點疏忽掉了,導(dǎo)致事情無法串聯(lián)在一起。 花千遇點明她忽略的重點:“懷慶府突發(fā)洪災(zāi)禪院內(nèi)的僧醫(yī)前去救助,無念身為藥堂首座理應(yīng)義不容辭,然而他卻未跟隨空相居士趕往懷慶府,說明有更加重要的事情牽絆住無法離開,而讓他連數(shù)萬百姓都置之不顧的恐怕只有一件。” 花千遇吁出一口氣,悲嘆的口吻道:“朝廷派遣賑災(zāi)的隊伍里十有八九會有宰相吳尚濤,而去往懷慶府必然會經(jīng)過南岳城,南岳城周圍都是荒山最適合埋伏殺人......” 徹底明白始因,姜寧吃驚的說:“無念會在南岳城動手殺吳尚濤?” 花千遇無奈搖頭道:“深仇大恨難以放下,即便是遁入空門也難消難解?!?/br> 現(xiàn)在她倒是明白,無念日日拜佛誦經(jīng),何嘗不是在懺悔自己的罪與業(yè)。 往日仇怨猶如刻痕印在骨子里,永世無法遺忘,空門隱忍五年之久,不就是為等待時機有朝一日報仇雪恨,只是除去仇人真的就能獲得最終的解脫嗎? 他和楊梅不一樣,楊梅是一個只懂復(fù)仇的狼崽子,所以他孤注一擲,無念為佛法所浸染透徹禪要,懂得生滅無常,或許他曾經(jīng)真的想過要放下,但就是放不下。 親眼所見至親之人一個個死在自己眼前,要如何才能去放下仇恨呢。 倘若無法醒悟,為復(fù)仇棄師叛道,說不定還會連累南山禪院。 這會是他想要的結(jié)果嗎? 思及此,花千遇才晃然回神,她此時所思太多了,如果無念真的成功殺掉吳尚濤他也活不了,而計劃沒有成功,等待他的唯死而已。 姜寧看她沉思,輕松的語氣道:“jiejie別想了,咱們等問初回來就知結(jié)果,說不定解決了無念的事情,方丈一高興就借咱們看看洗髓經(jīng)呢。” 她想的倒是美。 不過,姜寧所言倒是提醒了她 靖王府冤案是無念多年的心結(jié),幫他化解肯定比挾他得到地涌金蓮的線索要好。 無念多年隱忍不發(fā),最后這幾天的關(guān)鍵時刻若是逼急了,他給出錯誤的線索,害她百忙一場多不劃算。 “對了,我還帶了好多好東西?!?/br> 姜寧一撫掌含笑說著,旋即回身解開身旁的包袱。 花千遇抬眼去瞧,里面是大大小小的油紙包,個別滲出油漬,一股rou香氣迎面飄來,方才談話時她就隱約聞到rou香,還以為是錯覺,沒想到姜寧買了吃食。 姜寧動作麻利的解開油紙,燒雞、烤rou、rou脯、甜點、燒餅等等葷素皆有的食物映入眼前。 燒雞油光潤亮,表面有一層淺淺的焦糖色,看著都有一種微脆的口感,不由讓人口齒生津。 姜寧把燒雞送到花千遇面前,抱怨的說:“禪院伙食清淡,連一點油水都沒有,我便在山下多買了一些帶上來屯著慢慢吃?!?/br> “這燒雞是山下李記鋪子所做,他家兩代人專門做燒雞祖上傳下來的手藝,口味堪稱一絕,深受鎮(zhèn)鄉(xiāng)百姓喜愛,平日里家里若有喜事都會買上一只回家賀喜,jiejie嘗一嘗?!?/br> 花千遇看著燒雞眼饞的不行,差點忘記洗手。 自從進入南山禪院她都未曾見過rou,rou是什么味都快忘記了。 潦草的凈手擦干后當即便撕下一只雞腿,送到唇邊咬了一口,rou質(zhì)鮮嫩肥美,香而不膩,軟而不爛,每一絲雞rou里都蘊含著濃香,輕輕一嘬就能脫骨。 稍有欠缺的是放涼了口味不如熱時好,熱一熱可能更好吃,不過吃過一口就難以停下,也沒耐心再去回鍋熱,味道影響不大也就湊合吃。 花千遇一臉滿足的啃著雞腿,眼睛微微閃亮,夸贊的說:“不愧是祖?zhèn)鞯氖炙?,味道就是絕?!?/br> “是吧,我覺得好吃才買來帶上山的?!?/br> 說著,姜寧撕下一根雞翅大口朵頤。 一只燒雞她和姜寧很快分吃完。 花千遇舔一舔沾滿油脂的手指,臉上是心滿意足的幸福表情。 她已吃飽,姜寧卻又遞來一塊rou脯,示意她接著:“張氏rou脯味道也極好,排隊等買的人都站到街上中央去了,嘗過后確實好吃我就買了兩斤?!?/br> 胃里微微發(fā)撐,看著色澤紅潤鮮艷的rou脯仍能感覺再溜縫吃下。 花千遇沒忍住接過后放嘴里嚼著說:“兩斤太多了吧?!?/br> 不成想沒嚼幾下她就吃上癮,rou質(zhì)潤軟,有嚼勁又不柴,味道是濃郁的rou香味,越嚼越香還微泛著淡淡的甜。 然后,兩人又開始嚼rou干。 一直到嚼的腮幫子疼才停下,rou脯好吃是好吃就是廢牙。 法顯傳經(jīng)回來,還未進門就聞到rou香味不覺腳下一頓,禪院里是不會有葷食,出于好奇他走進花千遇的房間,只見桌案上放著啃剩的骨頭,旁邊凌亂的放著許多吃食。 姜寧和花千遇側(cè)捂著臉,神情微帶懊惱。 法顯一滯,眼里閃過一絲不解,問候道:“姜施主回來了?!?/br> 姜寧揉著酸脹的下巴,點點頭:“我從山下帶來些糕點大師要吃嗎?” 她知法顯不食葷就把素食點心往前推送。 法顯搖頭拒絕。 想到他多日的照應(yīng),即便他不想吃姜寧還是塞給了他一包燒餅:“這個燒餅很好吃的,里面有夾心的白糖汁,外皮酥脆內(nèi)里柔軟香甜,大師定要嘗一嘗。” 法顯推辭不過就收下了。 他見兩人的動作奇怪,問道:“兩位施主這是?” 姜寧道:“方才我們在吃rou脯?!?/br> 花千遇瞥他一眼,悲催的說:“嚼的腮幫子疼?!?/br> 法顯:“……” 他一臉微妙的難以言喻。 瞧著法顯的神情,花千遇只覺得心塞又丟臉,不能怨她嘴饞都是rou脯太好吃,一吃就停不下,直嚼到咬肌發(fā)酸才發(fā)覺用牙過度。 她一邊揉著下頜,一邊暗自后悔。 突然眼前光線一暗,一個影子映落在頭頂,花千遇動作一頓緩緩抬眼,清雋的面容近在眼前。 “讓貧僧看看是否有恙?!?/br> 法顯伸手輕捏住她的下巴,花千遇沒料到他會突然做此舉動,當場愣住也沒躲開,垂落的目光落到側(cè)頰處,不紅不腫,若不適也只是肌rou勞損。 一眼就有了定論。 法顯用兩指順著面部xue道揉按,揉過的地方微微麻熱,酸脹感有所緩解。 目光注視著他溫和的眉眼,面容上有他指尖的溫熱,花千遇心頭微亂,紛擾的情緒糾葛間悄然皺起眉。 察覺她細微的情緒變化,法顯及時收手。 “施主用飯時莫要再用左側(cè)牙齒咀嚼,明日就能好了?!?/br> 花千遇垂眼,應(yīng)道:“好,多謝法師。” 法顯淡淡笑了笑,笑容明朗的刺眼。 花千遇轉(zhuǎn)開目光,就見姜寧雙手捧臉,眼神曖昧的看著他們,水靈靈的眸子里似還在偷笑。 死丫頭又在看戲! 她還沒發(fā)作,姜寧將臉湊來,期待的說:“大師我也要揉?!?/br> 法顯看她一眼,叮囑道:“施主多喝些熱水,可以緩解酸痛感。” 明顯的區(qū)別對待。 姜寧不依,吵嚷著說:“你偏心,給jiejie揉就不給我揉?!?/br> 聽著滿屋子回蕩的戲謔聲音,花千遇頓時頭痛。 “來,我給你揉?!?/br> 起身抓住姜寧就是一通揉,兩人打鬧成一團,見再無他事法顯也轉(zhuǎn)身回禪房。 晌午后天光孱弱,陰云逐漸籠罩太陽,整片天空都灰蒙蒙的。 不多時,窗外響起雨落的聲音。 花千立在窗前,將手指伸到窗外,雨水滴落在她的指尖上,凝了點點水珠。 下雨了。 她抬頭望了一眼陰靄沉沉的天空。 輕陰微雨的天氣最適合睡覺。 左右也無事,回身來到床榻旁,脫去鞋子躺平閉上眼,準備休憩片刻。 她入睡一向很快,奈何這次卻睡不著,胃里隱約撐漲的感覺時刻縈繞,中午吃的太撐,躺著反而更加難受。 不適感太折磨人,花千遇一個挺身坐起,轉(zhuǎn)而又下了床榻。 在房間里轉(zhuǎn)悠一圈,實在無事可做,目光往向窗外的蒙蒙煙雨。 既然睡不著就出去走走消飽。 她取來一把油紙傘,傘面白色落梅,卻有一根青翠欲滴的青柄。 模樣普通,配色倒是格外清新。 撐傘跨出房門,一瞬間雨聲近在耳畔,路上的青石磚被雨水沖刷,發(fā)出溫柔細碎的嘩嘩聲。 禪院幽靜,廊腰縵回,石階穿行,禪房里木魚和誦經(jīng)聲和鳴,引人入勝。 遠處起起伏伏的山影朦朧在雨幕里,暈漫出一幅nongnong淡淡的水墨色。 走過一座座經(jīng)幢,沿著回廊穿堂過殿,手扶在朱紅的廊柱抬目眺望,四面樓閣倒映池面,隨著清波浮動。 池塘里蓮花已經(jīng)盡數(shù)凋謝,只剩下蓮葉在水波里微漾,青綠的圓葉墜滿了雨滴。 雨聲以及細碎銅鈴聲回蕩在耳旁。 巍巍山巒之中的禪院,寧靜悠遠,仿佛從塵寰里超脫出來一般。 世間萬物,因靜而深蘊禪理。 此情此景正適合沏一盞清茶,煮茶聽雨。 山里清凈人心,開闊怡然,難得的花千遇心里生起些詩情畫意來。 當然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若是讓她搬茶爐煮水泡茶,卻是懶得動手。 看了會兒雨,感覺胃里好受些沒有那么強烈的飽漲感,便往回走。 雨霧彌漫,月色身影在雨幕里模糊不清。 花千遇腳下一頓,微微瞇起眼眸。 細密雨絲里走來的身影,不慌不忙,步伐沉穩(wěn)平靜,好似滿天雨花未對他造成影響。 這時他也注意到面前的人影,抬目望來。 兩人目光交匯的剎那。 世界突然間安靜下來,風雨不在喧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