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拙蘊想, 他的禾禾總是在一些不經(jīng)意的時候，給他天大的驚喜。

    沈禾按捺不住，自己湊到了戚拙蘊身邊, 貼著他的胳膊探頭，重新觀察自己寫在紙上的, 不時瞥一眼戚拙蘊的神情。

    他有點兒緊張的問：“哥哥你看完了嗎？你覺得這些辦法有用么？”

    戚拙蘊放下紙, 趁著沈禾不備，一把將人摟進(jìn)懷里圈起來, 在他臉頰上用力親了一口，笑意滿滿道：“說罷，禾大人提出良策，立了這樣大的功，想要孤獎賞什么，盡可提，孤的私庫由你選！不過封禾大人個官做卻是不行了，孤還等著禾大人做孤的第一位狀元郎呢。”

    戚拙蘊親的很響，活生生將沈小公子親害羞了。

    他臉頰漲紅，眼睛晶亮的嘟囔：“我才不要，既然可以，那盡早實施最好！哥哥你快說有哪些要改的地方，我去想法子！”

    沈禾手一揮，格外囂張的說：“旁的本公子沒有！但銀子本公子有的是！”

    他養(yǎng)老錢可多！

    不僅養(yǎng)老錢多多，商隊也打通了許多年，若是論傳消息，商隊與鋪子里口頭交接幾句，一路南下或是北上，不出半月便能傳到遍地都是！

    沈禾連謠言的樣板跟關(guān)鍵詞都構(gòu)思好了，就等寫出來，叫人去傳，其余的由傳謠言的人自由發(fā)揮！

    戚拙蘊其實并不太著急。

    戚樂詠黔驢技窮。

    眼下不過是垂死掙扎，自尋死路。

    不過看著他心愛的寶貝為他著急的模樣，戚拙蘊便心頭發(fā)軟，舍不得再讓他如此的cao心。

    他環(huán)著沈禾的腰，雙手握著少年的手掌，合在掌心，那樣捧著揉捏他的指骨，輕輕道：“那此事便交由禾大人來全權(quán)負(fù)責(zé)，如何？若是做好了，哥哥真給你封賞，要什么都成?！?/br>
    青年帝王低下頭，用額頭抵著沈禾的額頭，兩人鼻息靠的近，便交纏起來。他的嗓音帶著點誘惑似的：“或者你有什么想讓哥哥做的事，哥哥也全都能答應(yīng)你。”

    雖然，即便他的禾禾什么都不做，向他提出要求，他多半也會應(yīng)下。

    不過這不妨礙他故意逗弄單純的少年。

    沈禾：“……”

    他有點兒呆，腦子里很認(rèn)真的去思考，獎勵？獎勵該要個啥？

    說來也是，他這么賣力，讓戚拙蘊答應(yīng)做點兒事有什么的！

    從前他還想著打工多年，成年后去當(dāng)個閑散異姓王混混，過美好的退休生活?，F(xiàn)在眼見著之前多年的打工成果是打了水漂，退休生活還不曉得猴年馬月能夠?qū)崿F(xiàn)。

    沈禾一下子就覺得自己變得十分正當(dāng)，應(yīng)該獲得屬于自己報酬！

    他這人可沒有打白工的愛好！

    男朋友也不行！

    讓他好好想想！

    眼睜睜看著懷里的人眼神渙散，不知道想什么去了。

    戚拙蘊很有些無奈。

    這種時候怎么一點兒都不上當(dāng)？

    說他聰明敏銳吧，偏偏這些方面又意外的遲鈍。

    他欲要捏一捏少年的腰，讓他回神。

    沈禾這時候終于想到他的要提的要求了！

    沈禾眼睛驟然一亮，扭頭看戚拙蘊說：“哥哥！你能給沈、哦，我是說我爹，你能給我爹一個非常偏遠(yuǎn)貧苦寒涼地方的小官當(dāng)當(dāng)嗎？最好是遠(yuǎn)到最北，或者是最南端的地方！”

    他不能明著對沈從允做什么，他還不能想法子將沈從允自京城中弄出去，在外頭吃苦？

    以后就讓他待在見不著的旮旯角里，永遠(yuǎn)不能給祖父祖母氣受！

    戚拙蘊看著沈禾明亮的眼眸里藏著憤然。

    他忽地想起來，雖然他的禾禾這樣的活潑明媚，好似永遠(yuǎn)都過的快快樂樂，但其實是個與他一樣，沒有母親，父親有不如無的孩子。

    他有很長久的時間，都忘記了這一點，腦海中對于禾禾的形象，始終是個仰著臉笑容可愛，叫人心頭柔軟無比的寶貝。

    但他們長久以來，都是同病相憐，相依為命的人。所以他們彼此最懂得彼此的煩惱，理解彼此的作為與決定。

    世人有多少人知道太子弒君殺父后，是真的心中一點兒微詞都無，反而一心替他辯解，為他維護(hù)的呢？

    很少，極少。

    或許只有他眼前這一個，僅此一個而已。

    所以，戚拙蘊不會讓他的少年也親自動這樣的手。

    他會為他的禾禾掃平煩憂與惡心人的東西。

    他說：“哥哥知道，禾禾等一等，待哥哥忙過眼下這段時日，再去安排沈從允的去處，不必著急?！?/br>
    他會想到萬全的法子，讓他的禾禾亮亮堂堂，干干凈凈，與污穢沾不上半點聯(lián)系。

    ……

    沈禾跟戚拙蘊認(rèn)認(rèn)真真討論過后，開始忙自己的事業(yè)。

    老實說，他還有一點兒緊張。

    不過不多，就一點兒。

    畢竟活了兩輩子，一直被當(dāng)做小孩兒看待，從來沒有主導(dǎo)解決過這樣大的問題。

    沈禾像是一個剛進(jìn)入職場的新人，心里滿懷忐忑，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搞砸了什么步驟。

    沈禾再度出宮，去聯(lián)系解決事的各種人，同時，戚拙蘊也召見官員，將配合沈禾的許多舉措命令下去。

    沈禾能出錢歸能出，戚拙蘊可舍不得這掏他家孩子的荷包。

    從前掏過一次便夠了，待之后穩(wěn)定下來，他得慢慢給沈小公子填回去才行。

    一套組合拳下來。

    半月之后，大街小巷，鄉(xiāng)野村鎮(zhèn)里，開始傳起了新的八卦。

    先是新帝登基，開帝恩，各地官府均免費放糧，凡是家中婦孺過三人，家有老小，或是家中能勞作之人少于兩人者，均可到官府門口排隊領(lǐng)取恩糧。

    免費糧食發(fā)放，各地官府告示貼出來后，各家立馬蜂擁至官府門口，連偏遠(yuǎn)鄉(xiāng)野里，都專門派了官兵進(jìn)村子吆喝宣傳。

    幾日下來，成果極佳。

    新帝又改了稅制，免稅兩年，還遣散了不少兵力回家鄉(xiāng)，與家人團(tuán)聚。

    原本有點兒鬧騰心思的人，頓時歇了，該干什么干什么。

    這么人群聚散，八卦馬上傳得四處飛。

    “你可聽人說沒？據(jù)說咱們當(dāng)今陛下，乃是地下惡鬼爬上來索先皇命的，說是先皇做下的惡事太多，萬鬼冤屈，便在地府下請了閻王通融，投胎進(jìn)太子體內(nèi)報仇，先皇一死，這些惡鬼們便回到閻王殿去受刑了……”

    “你從哪里聽來的？”

    “前兩日有位修為高深的道長來咱們這云游說的啊。是打京城來的，說是給先皇做過法事續(xù)過命呢，可惜命沒能續(xù)上，怕惹了孽債才離開京城，走的遠(yuǎn)遠(yuǎn)的……”

    “不是，你聽錯了吧！我分明聽說當(dāng)今陛下是旱魃轉(zhuǎn)世，才克死了先皇與先皇后，人家帝王之氣都壓不住的大妖，你聽來的是錯的，我這個才是準(zhǔn)的，我的是吉云寺的主持私下里與人說的，比你那勞什子道士說的可信多多了！”

    “胡扯！分明我這才是真的！既是旱魃轉(zhuǎn)世，豈不是該天下大旱，所過之處寸草不生？你前兩日還去官府領(lǐng)恩糧，大旱還能有你吃的！”

    說著說著便要掐起來，去找彼此八卦來源的道長與主持論證。

    不同的地方，更為離譜稀奇的流言在散布著。

    有說新帝是大妖惡鬼的，也有說他是天降紫微星，神佛轉(zhuǎn)世的，還有連帶著編造許許多多的先帝后宮軼事，說先帝實則一個孩子都沒有，皇子們統(tǒng)統(tǒng)是被抱進(jìn)宮道，總之各種離奇身世。

    這些謠言傳得沸沸揚揚的同時，原本鬧著要反的好些地方，莫名就熄了火，再沒作聲了。

    戚樂詠原本等著看一場好戲，看萬民反之，屆時戚拙蘊該當(dāng)如何，自己正好能乘亂而入。

    誰能想到，原本混亂起來的局勢，走向了一個詭異的場面。

    而被鼓動的民憤，就這么稀里糊涂的消散。

    戚樂詠在府內(nèi)無能狂怒，甩了一大堆東西。

    最后自小廝那里拿到了一封加急送入京都的密信，陰沉著臉色拆開，盯著看了許久，慢慢露出個森然的笑意。

    那信封上的字跡簡短，只有寥寥數(shù)語。

    那是戚乘風(fēng)派人送過來的。

    戚樂詠張開手掌，將那信紙揉成團(tuán)，攥在手中，臉龐有些扭曲，像是瘋癲中摻雜著快意，被逼到了絕境，要抓住最后的機(jī)會，破釜沉舟。

    他一定要這樣干。

    若是這次機(jī)會不抓住，日后，待戚拙蘊抽身，他會更慘。

    第112章 失火潛逃

    沈禾連著許多日, 宮里宮外的來回折騰。

    鄭學(xué)則與柳崢幫他。

    柳家的長輩們自然也知曉了這件事，偶爾在沈禾出宮的時候，一邊夸他長大了, 很是聰明，一邊為他出謀劃策，更好的解決此事。

    一番下來, 沈禾雖然忙得夠嗆, 但成果也讓他覺得欣喜與滿足。

    這種滿足感很難形容, 沈禾想, 不怪乎上學(xué)的時候有學(xué)霸認(rèn)為做出難的要死的數(shù)學(xué)題很有成就感, 原來真正的成就感能夠讓人亢奮到這樣的地步。

    甚至?xí)屓送浧v與勞累。

    半月有余，各地商隊開始回返, 地方官員也寫了述職奏折，快馬加鞭的讓人送回京都, 匯報各地百姓情形。

    得知大部分百姓都安定下來，不再摻和此事，甚至還有人罵一些煽風(fēng)點火的外來人, 就曉得這事基本成了大半。

    可惜的是, 沈禾沒有高興太久。

    十二月末, 隆冬，大雪紛飛，各地百姓領(lǐng)了恩糧, 想必今年冬日能過的比往年都要順心安樂許多。

    這樣的隆冬時節(jié)，晉王府起了大火。

    不知是從何處開始燒起的, 也不到底燒了多久, 為何府中上下竟無一人發(fā)現(xiàn)，也無一人逃出升天。

    待晉王府同巷子附近的人家發(fā)現(xiàn), 滿大街高呼走水了時，晉王府的大火熊熊，濃煙沖天而起，連漫天鵝毛般的雪團(tuán)都無法阻止這場大火。

    京城官兵統(tǒng)統(tǒng)涌來，各家各戶的水井被征用，一桶又一桶的水澆出去，雪蓋進(jìn)去，才沒讓這場大火波及巷子其他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