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漁女趕海發(fā)家記 第99節(jié)

    “這個朝廷不是離了你就無將可用?!?/br>
    韓提督沉默,若是有將可用,龍椅上頗為忌憚韓家軍的皇上又哪會啟用他。

    “你該讓位了,你總有死的一天,你就當(dāng)你這場仗后你死了,你就睜著眼看著,看這幫匈奴能不能殺進京都?!表n霽走到桌前拿起虎符,壓低了聲音說:“你在,我在,韓家的子孫在,十萬韓家軍就是皇上的眼中釘,他們也不得好死?!?/br>
    韓提督重重喘幾口氣,良久,他重重嘆口氣,松口說:“你走吧,我心里有數(shù)了?!?/br>
    “真有數(shù)了?”韓霽不放心,掰開他攥著的手掌,他拿著虎符放上去,安慰道:“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若是顧念著無辜的百姓,你退了,我們韓家還有再重上戰(zhàn)場的希望。若是皇上把我們?nèi)叶伎沉?,翌日山河淪陷,你我皆是亡魂,有心也無力?!?/br>
    這下老將軍舍得點頭了,他攥著冰涼的虎符,說:“是我迷了眼,你是個有遠見的?!彼羰窃缛丈崃诉@方虎符,老大也不至于死在朝堂的算計上。

    得了權(quán)勢地位和功名財富,輕易能舍下的人少,韓霽心想若不是刀已經(jīng)勒在脖子上了,他也不愿意奉上虎符遷離京都,成了任人宰割的魚rou,更是愧對祖先,背離了家訓(xùn)。

    韓霽連夜帶手下離開,西北已經(jīng)入了秋,再過月余可能會落雪,從山那邊吹來的夜風(fēng)已經(jīng)帶了涼意。

    當(dāng)?shù)谝豢|晨曦灑在大漠上,韓霽翻下馬背跪在地上朝西磕頭,這片土地上灑著他祖輩的血,埋著他族人的英骨,也載著韓家軍的榮耀。如今,他卻要逃離。

    戰(zhàn)鼓又響,韓霽遠遠看了一眼,翻上馬背攥住韁繩,繞路南下。

    越往南越熱,當(dāng)他聞到咸濕的海風(fēng)已是十月初了,西北刮起了寒風(fēng),這里依舊炎熱,搖船的老翁打著赤膊,河里泅水的孩童曬得黝黑,河邊的水草青綠。

    他離開的時候是什么樣子,回來了還是依舊。

    “來船了!”豁牙小孩大喊一聲。

    水下靈活的身影晃動,水面接連響起水花聲,大小不一的小孩赤著上半身鉆出水面。

    海珠抱著個魚扔上岸,轉(zhuǎn)身拽起潮平,抬手抹臉上的水時,她看見一個精瘦的男人立在船頭。

    韓霽也看見她了,緊繃的臉色松泛開,他開口問:“到河里來逮魚了?”

    “帶幾個小的來潛水,晚上到我家吃飯?!焙V榱嗥饠[尾的魚,說:“這是我們廣南的魚,味道不錯?!?/br>
    “好?!?/br>
    第127章 吐血

    “硨磲我尋到了, 已經(jīng)交給老管家了?!?/br>
    “找到了?”韓霽有些驚訝,“還真讓你尋到了?!?/br>
    “偶然遇到的,要不是回老家給我三叔三嬸辦酒, 或許再過幾年也尋不到?!焙L珡V了, 落到那個地方純屬偶然。

    “等我爹打勝仗了,我正好湊個好意頭送過去?!表n霽吁口氣,他深看海珠一眼,說:“往后我就長居在廣南了?!?/br>
    “真的?”海珠拿著刀探頭出來, 她笑著說:“這可真是一件喜事, 我的靠山穩(wěn)當(dāng)了。”

    韓霽看著她沒說話, 她不愿意離開海邊,所以他之前一直藏著自己的心思,往后塵埃落定, 他也臨海而居, 一直壓抑著的念頭便蠢蠢欲動。

    “你回來了正好,你再不回來沈遂要急死了?!焙V楸荛_他的眼神,拿著刀進廚房切rou, 刀起刀落間門口堵上一道身影, 屋里的光線暗了下來。

    風(fēng)平茫然地抬頭看一眼,他拿根燃著火苗的樹枝點燃墻上掛著的燈籠。

    “他認(rèn)識了一個住在島上的漁女, 想娶她進門, 但他娘不同意,覺得那個姑娘門戶太低,也不喜歡她的性子, 不同意他兒子娶人進門。沈遂又整日飄在海上, 路過家也不敢多待,過個夜就走, 一直沒功夫勸說家里人?!焙V榇怪壅f,“他要是得知你回來了,能連夜跑回來?!?/br>
    韓霽探究地看她一眼,心里的念頭又壓住了,他得等家里的事穩(wěn)妥了,先在他爹娘那里露口風(fēng)。

    “他現(xiàn)在在哪里?”韓霽問。

    “今天上午路過碼頭往東去,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府城了。”海珠猛抬眼,“你怎么走到這里來了?”

    風(fēng)平撓頭,他傻了還是他大姐傻了?他嘀咕說:“韓二哥早就進來了,你們說了好久的話了。”

    韓霽笑了,他明白她的意思,說:“我回來的時候走的水路,河道分岔的時候走錯路了,我也沒料到這個河道直通永寧。”

    鍋里的水沸騰了,海珠揭開蓋子,把rou坨和蔥姜丟進去,跟著又舀一勺黃酒倒進去去腥,她蓋上鍋蓋說:“今晚吃頓好的,明天回府城吧?!?/br>
    “你也一起,我請你跟沈遂吃飯?!?/br>
    海珠搖頭,她往外看一眼,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說:“我在海上發(fā)現(xiàn)了一座燕島,每天上午都要出海采燕窩,沒空跟你吃飯,我要發(fā)財了?!?/br>
    想到他這個富貴人見識多,海珠把她攢的半匣子燕窩拿出來,“你看看,這種燕窩值錢嗎?”

    扁舟形狀的燕窩干燥,顏色有白有黃,其中的細(xì)絨已經(jīng)剔干凈,韓霽看了一眼遞給她,說:“形狀挺好,白色的最值錢。在哪兒割的?”

    “海上的一座陡崖上,內(nèi)部是空的,有不少金絲燕筑巢?!焙V橐彩桥既挥龅降?,她那天出海是為了找海豚,海豚沒找到,她路過一處陡崖,一只賊鷗毆打海燕,她跟過去看熱鬧,離得近了她看到陡崖內(nèi)部進進出出的海燕。

    “這個拿去京都最值錢,等我回京的時候給你捎過去賣了?!表n霽主動說。

    就等他這句話了,海珠重重拍他一下,“夠意思,出去坐吧,別站在廚房占地方,你一進來,顯得廚房都擠了。”

    鍋里的rou坨煮的半熟,海珠用筷子把rou插起來過冷水,聽見冬珠回來,她探出頭問:“鹵菜賣完了?”

    “賣完了?!倍槎似鹱郎狭赖乃?,嗓子舒坦了喊韓霽一聲,她蹦了幾下鉆進廚房,“姐,有用得上我的嗎?”

    “給我撬幾個鮑魚,我待會兒燉rou。”

    “撬幾個?”

    “最起碼一人一個?!?/br>
    海珠買了六斤五花rou,她想著做紅燒rou麻煩,做一次索性就多做點,晚上燉一罐r(nóng)ou,蒸條魚,炒缽蟹,再炒兩盤素菜,就差不多夠吃了。

    煮得半熟的rou坨擦干水分,鍋里倒油,油熱了把rou坨滑進油鍋油炸,五花rou太肥了,油脂炸一部分出來吃著不膩。

    鍋里滋啦啦響,待rou坨表面炸出脆皮,海珠讓風(fēng)平走遠點,她后仰著身子把rou坨撈起來,隨后把guntang的熱油一勺一勺舀進瓦罐里,最后留個底油丟兩塊兒方糖炒糖色,rou坨再倒進鍋里上色。

    “我聞到香味了。”冬珠拿洗干凈的鮑魚進來,站鍋邊問:“倒進去嗎?”

    海珠點頭,跟著舀兩瓢水倒進鍋里,秋油上色,草果茴香八角桂皮香葉調(diào)味,燜煮至沸騰,她嘗了嘗味,有些淡了再加點鹽,隨后連湯帶rou一起舀進陶罐里。

    風(fēng)平分兩根柴引燃泥爐里的火,一股青煙過后,火燒旺了再由冬珠接手。

    夜幕降臨,兩只小貓從外面尋食回來,肚子鼓著,一身的魚腥味,進來了喵一圈,跟每個人都打個招呼。

    魚和蟹接連出鍋,齊阿奶過來一趟,見海珠在炒菜心了,她去隔壁盛飯過來。

    韓霽有意表現(xiàn),他腿腳勤快的也跟了出去,不顧齊阿奶的推辭,兩手捧著三碗米飯過來。

    “少將軍?”對門的男人愣了一下,走近了看清了人,“還真是啊!”

    韓霽點了下頭,說:“今晚我只想跟好友吃頓飯?!?/br>
    男人了然,他拍了下嘴,轉(zhuǎn)身回自己家。

    “我怎么覺得少將軍對海珠有意思?”關(guān)上門了,他跟他媳婦低聲嘀咕,“他但凡來永寧,必到海珠家里,這還端上飯了,他恐怕都不知道自己家的廚房門朝哪邊開?!?/br>
    “我聽說之前剿匪的時候海珠也去了,如果消息不假,少將軍能喜歡上她也說的通。海珠敢闖賊窩,能出海養(yǎng)家,還會一手好茶飯,長得又俏生生的,喜歡上她不奇怪?!蹦贻p的婦人伸手往南指了指,說:“我一直以為沈虞官家的小六爺是喜歡海珠的,最近聽他府上的丫鬟說,他看上了一個住在荒島上的漁女?!?/br>
    “將軍府能讓她進門嗎?”男人不關(guān)心沈遂如何。

    婦人不吱聲了。

    對門的院子里吃起了飯,但飯桌上不算熱鬧,甚至有些安靜,心思淺的埋頭吃飯,燉得軟爛的紅燒rou搗碎拌在米飯里,再澆上一勺濃稠的湯汁,齊老三兩口子和三個小的吃得抬不起頭。

    齊阿奶暗地里不時暼韓霽一眼,韓霽察覺到了也裝不知道,偶爾分神還給風(fēng)平和潮平挾一筷子菜心。

    一頓飯吃完,韓霽提著燈籠離開。

    他離開后,海珠跟冬珠收拾了廚房,姐妹倆鎖了門在院子里燒水洗頭洗澡,其他人都出門了,潮平和風(fēng)平吃撐了,齊老三帶著老的小的出門去街上散步消食。

    “怎么沒星星了?明天要變天?”海珠梳順了頭發(fā),抬頭時發(fā)現(xiàn)星星被烏云擋住了。

    “十月份了,落場雨也該涼快點了?!倍榘醽硪巫幼V樯磉?,姐妹倆坐一起晾頭發(fā)。

    頭發(fā)半干,巷子里響起潮平的笑聲,消食的回來了,海珠開門讓他們進來。

    “我在街上聽人說明天要下雨,海珠你明天不準(zhǔn)出海。”齊阿奶進門就說。

    “行吧,那我跟韓霽去府城,正好看看硨磲雕出來的樣子?!?/br>
    *

    沒有官船,商船也不敢冒雨在海上行進,韓霽被迫又在永寧留了三天,雨停了才搭乘商船回府城。半路上遇到西行的官船,官船改道,跟著商船去臨近的碼頭接人。

    海珠跟著韓霽登上官船,雨雖停了,但太陽沒露面,齊阿奶不許她出海,她索性跟著韓霽去府城玩。

    “好兄弟,辛苦你了,等你成親那日我給你送份大禮。”剛一碰面,韓霽先跟沈遂說好話,“現(xiàn)在我回來了,你去忙你的終身大事吧,有要幫忙的你盡管開口。”

    沈遂捶了他兩拳,說:“我從這里下船,你吩咐舵手開船回府城,昨天傍晚接到消息朝廷來人了,今早天不亮我就跑了?!?/br>
    “朝廷來人了?”韓霽皺起眉頭,“這段時間可有西北的消息?”

    “這你得問你的老管家,我不清楚?!鄙蛩焱伦撸瑔柡V楦桓黄鸹厝?。

    海珠看韓霽一眼,她有些不放心,就讓他先走,“過兩天我再回?!?/br>
    官船就此東行,一路上韓霽心懷忐忑,抵達碼頭后他帶著海珠直奔府城。

    “應(yīng)該跟西北戰(zhàn)事無關(guān),你前兩天才從西北回來,若是你離開后有什么變故,朝廷的人來不了這么快?!焙V榘参克?/br>
    “京都在長安,離西北戰(zhàn)場不遠,快馬五天可到。若是我爹在我走之后出事了,先快馬,再行船走運河,比我繞行更快?!表n霽掐了下眉心,他心里清楚,能讓旨意下達給他的,只能是家里出事了。

    進了府城天已經(jīng)黑了,進將軍府之前,他不讓海珠進門,“你在外面等著,若是出事了你趕緊走,別連累了你。”說罷大步走進府門。

    “少將軍回來了!”門房大喊。

    老管家聽到聲,心里大喊菩薩保佑,他轉(zhuǎn)身往前院跑,扔下一屋子人。

    報信的太監(jiān)也緊跟上去,一眾人調(diào)整了面上的表情,臉上掛上急慌愁苦之色。

    “二少爺,你趕緊回京都,朝廷來人說老爺胸上中箭,恐怕有性命之憂?!崩瞎芗铱拗蠛啊?/br>
    韓霽腦子里轟的一聲響,胸腔里發(fā)緊發(fā)脹發(fā)疼,緊跟著嗓子眼一嗆,一口腥血噴了出來。

    “少爺!”

    “少將軍——”

    海珠在外面聽到聲,她急得跺腳,聽到里面有人在叫喊大夫,她耐不住跑了進去,進門看韓霽下巴帶血,人歪倒著跪在地上,眼睛還睜著,卻已經(jīng)沒神了。

    ……

    “少將軍心火過旺,又氣急攻心,老夫給他扎幾針,再喝幾副藥就行了,不過之后要注意,切勿過急過燥?!?/br>
    海珠亂糟糟的心平靜下來,她踮腳瞅床上躺著的人,這還是她頭一次見人在沒受外傷的情況下吐血的。

    幾根長銀針刺進胸膛,面色泛紫的人睜開了眼,韓霽看了眼床邊圍著的人,目光對上海珠擔(dān)憂的眼睛,他偏過頭閉上眼,一行眼淚落進枕頭里。

    “連夜行船,我要回京都?!彼刂卮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