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都嘗嘗味道?！焙Ｖ槎酥P子蹲下來，朝門口的潮平招手，這孩子太老實(shí)了，是個(gè)實(shí)心眼，不喊他他絕不踏進(jìn)廚房門一步。

    炸酥的魚皮入口酥脆，但因?yàn)橛椭?，也沒什么特別的味道。

    “皮上再留點(diǎn)魚rou試試?！焙Ｖ檎f，她擦了擦手，拿刀平削兩塊兒帶皮的魚rou，魚rou用搟面杖捶松，面糊換成黃豆粉，黃豆粉里再加點(diǎn)胡椒粉，這次再炸的味道就好了很多，很受三個(gè)小孩的喜歡。

    于是海珠就把魔鬼魚的魚皮連帶一層魚rou切了下來，魚rou捶松腌制在盆里，只待有客人了就開炸。

    “是在這家嗎？哎，家里有人嗎？”

    海珠聽到聲走出門，是一男一女帶著兩個(gè)四五歲的小孩，她率先問：“可是來吃飯的？”

    “對(duì)，我們是李掌柜介紹來的，他說你這里安靜，地方也大。今晚有魔鬼魚？沒刺的那種?！蹦腥藛枴?/br>
    海珠點(diǎn)頭，“進(jìn)來坐吧，屋里有包間，你家的小孩可以在院子里玩，也可以去巷子里玩?！?/br>
    “有什么菜？”帶著金耳墜的婦人走過來，說：“我的孩子喜歡吃魚，但又不會(huì)剔魚刺?！?/br>
    “那正好，魔鬼魚的魚rou沒刺，你們可以點(diǎn)一盤蒸的，或是酸筍魚，我家還有小黃魚，蝦蟹海膽也有，你看你跟你夫君吃什么菜色?！焙Ｖ榭粗鴵u晃的耳墜想起來她在海里還開了兩顆珍珠，補(bǔ)充說：“還有蚌rou，可以爆炒?！?/br>
    “小黃魚來一條，一份酸筍魚，一份海膽蒸蛋，再要一份蒸蝦。”男人過來點(diǎn)菜。

    “行，我這就開始做。”海珠去隔壁家里提魚拎蝦取海膽，小黃魚擺盤里放上姜絲蔥段，龍蝦也是如此，洗干凈的海膽里倒上雞蛋液，放在篦子上蓋上鍋蓋燒開鍋就行了。

    齊老三回來了，海珠讓他去街上買壇酸筍，她先炸了一盤魚皮端上桌，說：“送給你家孩子吃，不要錢。”

    “姐，瓦罐里的湯應(yīng)該煮好了，你看看?！倍楹?。

    海珠拿著勺子舀湯，魚rou已經(jīng)煮化了，酒香悶在罐子里，開蓋隨著熱氣冒出，甜酒已經(jīng)燜去了魚腥氣。她倒了點(diǎn)鹽攪開調(diào)味，嘗了嘗，滋味挺鮮的，比在食肆里吃的那碗豬肚粉更有滋味。

    豬肚rou腥味難去，為了去腥添加的佐料多，混雜在一起反而吃不出獨(dú)有的味道。魔鬼魚的魚rou細(xì)嫩易煮化，用甜酒羹，魚湯鮮甜，伴有秋油，魚湯煮成淡黃色，且無油，口感不膩。

    “煮一罐湯我們晚上煮面或是煮粉吃，不賣了?！焙Ｖ榘淹吖蘩锏膬赏霚ǔ鰜恚郎?zhǔn)備端一碗給食客送去，巷子里的二旺奶過來了，她身邊的年輕婦人跟她有幾分相像。

    “海珠，這就是我二姑娘，她出月子了，我聽說你今天逮了好東西，帶她來補(bǔ)一補(bǔ)?！?/br>
    “正好，屋里坐?！焙Ｖ楣樟藗€(gè)彎，把兩碗湯放桌上，說：“二姐頭一趟來，這碗湯我請(qǐng)二姐喝，魔鬼魚的魚rou熬的，油水不大，喝多了也不怕堵奶?！?/br>
    “哎，多謝妹子?！?/br>
    二旺奶接過碗說：“你去忙吧，不用招呼我們，菜你看著上兩道就行?！?/br>
    “蒸條小黃花魚，再來一道酸筍魚，魚rou是魔鬼魚，不帶刺?！?/br>
    “行行行?！倍踢B聲應(yīng)下，過了一會(huì)兒見冬珠又送來一盤炸魚皮，她說：“我們沒點(diǎn)這個(gè)?！?/br>
    “送的，我姐說請(qǐng)你們吃?！倍檫€急著燒火，說完話一溜煙就走了。

    “嗐，這孩子真是客氣，七巧你嘗嘗，味道挺好，比炸豬皮好吃。”

    齊老三買酸筍回來了，海珠已經(jīng)把魔鬼魚片好了，她把酸筍洗洗，煮道水去了咸味泡在冷水里，不燙手了切片。

    鍋里倒油，油熱下蔥姜蒜和兩三顆花椒，酸筍爆香后該添水了，她拿勺子的手一頓，腳尖一轉(zhuǎn)彎腰揭開了瓦罐蓋子，在冬珠不解的眼神下舀湯倒進(jìn)鍋里。

    “我們的湯待會(huì)兒再煮，我留的有魚rou?！焙Ｖ樾π?，用魚湯煮魚rou更香一些。

    酸筍魚湯出鍋了果然沒讓她失望，湯水微酸偏鮮，不是開水煮湯能比的。

    兩桌人點(diǎn)的菜先后端上桌，又來一家?guī)『⒌目腿耍彩抢钫乒窠榻B來的，海珠心想這人挺講信義的，說得出做得到。

    那就一起發(fā)財(cái)咯。

    第69章 你是韓提督的義女嗎

    天上無月, 鑼鼓聲響在漆黑的夜色里響起，夜里巡邏的守衛(wèi)當(dāng)值了。

    杜小五下值后衣裳都沒來得及換，空著肚子直奔海珠住的青石巷, 路上遇到同僚喊吃飯也拒絕了。

    有守衛(wèi)巡視, 夜間也安全，巷子里的人家門戶大敞，大人坐在院子里吃飯，吃飽肚子的小孩就在巷子里瘋跑, 撞上人摔個(gè)屁股墩也不哭, 爬起來繼續(xù)跑。

    “小孩, 海珠住在哪家？”杜小五拉住一個(gè)小子問。

    “海珠姐呀，就在巷子中間，你一直走, 哪家的飯菜最香就是了?！?/br>
    “她家院子里有燈籠, 最亮的那一家就是?！眲?cè)ベI了海膽蒸蛋的小丫頭補(bǔ)充說。

    杜小五明了，他循著光找過去，到的時(shí)候正逢一桌食客離開, 院子里還坐著三桌人, 昏黃的燈籠下他們低聲說著話，不喧嘩不吵鬧。有一瞬間他覺得走錯(cuò)了地, 走到別家的庭院里來了。

    齊老三認(rèn)出了他, 走過去問：“官爺是吃飯還是找海珠？”

    “還有菜嗎？”杜小五往里走。

    “小黃魚和魔鬼魚賣沒了，蝦蟹蚌和海膽還有的?！?/br>
    海珠聞聲走出來，說：“三叔你忙你的, 我來招呼小五哥。”正好包間騰出來了, 她領(lǐng)著人進(jìn)去，問他吃沒吃飯。

    “給我煮一缽湯, 蟹rou豆腐湯就行，再煮一碗米粉?！倍判∥逋馄沉艘谎郏f：“我要的東西……”

    “留著呢，你先坐著，我去給你拿?！焙Ｖ槌鲩T，廚下沒有豆腐，不過離街不遠(yuǎn)，燒瓢水的功夫就能買回來。她讓齊老三跑一趟去買兩塊兒豆腐，自己提著燈籠回去一趟，擇一半海參裝桶里提來給他。

    風(fēng)平看他大姐進(jìn)來，問燒不燒火。

    “燒火，我再做個(gè)菜就準(zhǔn)備我們自己的飯菜?！毙穜ou豆腐湯要用豬油，海珠從桶里拿兩只生蟹，沿著蟹背撬開，掰掉蟹腮蟹胃，沖洗干凈從中間剁開。

    “大姐，鍋里的水燒干了?！憋L(fēng)平喊。

    “來了。”剜兩小勺豬油扒拉到鍋里，凝固的豬油化開下姜片，姜爆香了倒螃蟹翻炒，海珠見冬珠看得認(rèn)真，說：“還剩三只蟹，待會(huì)兒讓你來炒？我們自己吃。”

    “行。”冬珠答應(yīng)的響亮。

    蟹rou豆腐湯是道家常菜，蟹殼炒變色了加兩碗開水蓋上鍋蓋燒開便可。因?yàn)槭窍嗍斓娜?，海珠剁了只龍蝦取蝦尾rou，又切了半個(gè)海蚌rou，蚌rou切成薄薄的片。

    “豆腐買回來了?！饼R老三一路跑的，到家還有點(diǎn)喘，他放下裝豆腐的盤子，拿著抹布繼續(xù)去收拾殘羹。

    豆腐切塊，跟蝦尾rou和蚌rou一起倒進(jìn)鍋里，大火煮兩滾就起鍋。

    海珠端菜給杜小五送去，冬珠接過她的位置舀水洗鍋，添水煮粉。

    煮粉的事冬珠能做好，海珠進(jìn)屋看了一眼，端著一籮沒賣完的海膽出去。

    “要弄什么？我來弄?！饼R阿奶過來問。

    “這些沒賣完的我打算把膽黃摳下來蒸蛋羹，你來跟我一起弄?！?/br>
    廚房里，冬珠撈起煮熟的粉，又燙一把菜心鋪在粉上才給端過去，然后興奮地跑到海珠旁邊問還做什么。

    “不做什么了，你開始燉蟹rou豆腐湯吧，豬油別弄多了，油多了膩人?！?/br>
    “好嘞好嘞?！倍橐涣餆熍茏?，“風(fēng)平快燒火?！?/br>
    院子里的三桌食客也相繼放下筷子，這里不如食肆嘈雜，他們也不急著走，挪開凳子坐在一旁看海珠清理海膽，提意見讓她準(zhǔn)備一壺茶備著，飯后清口用。

    “行，我記下了，明天就去買茶爐和茶葉。”海珠說。

    “明天晚上開不開門做生意？我給你介紹客人過來。”

    海珠搖頭，她指了下天，明天大概要下雨了，“下雨天不開門，大風(fēng)天不開門，天晴了我下海逮到好東西了就開門做生意?！?/br>
    旁觀的食客都笑了，“來你這里吃飯的人全憑緣分了?！?/br>
    海珠也笑，可不是嘛，全看機(jī)緣巧合。

    “往后要開門了，我就在墻上插面紅色的旗幟?！彼f。

    海膽黃摳完了，海珠端著碗進(jìn)去蒸蛋，齊阿奶拿來鐵鍬連沙帶殼一起鏟起來倒桶里，這些東西要在關(guān)門的時(shí)候和剩飯剩菜一起提出去挖坑埋了，不然過個(gè)夜就臭氣熏天的招來一大群蒼蠅。

    “結(jié)賬吧，我們也該走了?！北е『⒌膵D人說。

    “我們這桌多少錢？”男人問齊老三。

    點(diǎn)了酸筍魚的兩桌就貴些，分別是四兩八錢和二兩二錢，最后一桌是巷子里的兩位街坊，只點(diǎn)了一盤爆炒蚌rou和海膽蒸蛋，自帶了兩碗粥，一頓吃下來才六十文。

    送走了三桌食客，齊老三把銀錢給了海珠，轉(zhuǎn)過身麻利地收拾碗碟，海珠燉個(gè)蛋羹的功夫，他就把院子里清理干凈了。

    “你們也還沒吃飯？”杜小五擦著嘴走進(jìn)廚房，掏出荷包問：“飯錢和海參一共多少錢來著？”

    “海參我賣給九貝食肆的掌柜是一百文一根，你也按這個(gè)價(jià)給吧。至于飯菜就不必談錢了，我請(qǐng)小五哥。”海珠笑著說。

    杜小五搖頭，海參有十七根，他拿出二兩碎銀遞給她。她跟沈遂交好，又是韓提督的義女，跟韓少將軍也走的近，他可干不出吃飯不給錢的事。

    “你忙，我走了。”他提桶離開，“桶明天還你。”

    夜色深深，巷子里安靜了下來。

    齊老三關(guān)了門，免得再有人登門，隨后洗手去廚房端煲湯煮粉的瓦罐。

    瓦罐里的湯還冒著熱氣，爽滑的米粉沾滿了濃湯，挑在碗里再澆勺湯，撒撮青綠的蔥花，在燈籠的光暈下看著極有食欲。

    “蟹rou豆腐湯來了，快讓讓?！倍槎酥鴾堰^來，這一蠱湯用料扎實(shí)，橘紅的蟹殼下面是滿當(dāng)當(dāng)?shù)奈r尾rou和蚌rou，豆腐先煎后氽，吸飽了湯汁飄在湯上。

    海珠端來一缽海膽黃蒸蛋，海膽黃攪在雞蛋液里蒸熟，起鍋了攪一勺秋油，香味一路從廚房飄到飯桌上。

    “吃飯吧，都餓了好久了。”海珠擼起袖子坐下，回來時(shí)吃的那一碗豬肚粉早消化干凈了。她舀一勺蛋羹鋪在粉上，攪散后挑幾塊豆腐幾塊兒蝦尾rou，端起碗連吸帶嚼后喝湯，一碗湯粉下去胃里舒坦了。

    冬珠和風(fēng)平也學(xué)她的吃法，一碗粉下去就飽了，他們姐弟倆守在廚房燒火沒少幫忙嘗菜，炸魚皮就吃了不少，也不怎么餓。

    海珠又吃了兩塊蟹rou也放下了筷子，剩下的被齊阿奶母子三個(gè)包圓了，尤其是齊老三，他干活多胃口也大，多少剩飯都能撐下去。

    “今天在海下開蚌得了兩顆珍珠，我跟冬珠一人一顆?！焙Ｖ榛厝膿Q下來的臟衣裳里翻出兩顆珠子，黑色的有小拇指指腹大，紫色的比黑色的小一圈。她拿出剩下沒吃完的豆腐捏碎，兩顆珍珠在豆腐里搓了搓，表面的黏液搓沒了，珠子在光暈下浮出光澤。

    冬珠捏著紫色的珍珠舉到燈籠下細(xì)看，笑盈盈地回頭說：“姐，真好看啊。”

    “改天拿到首飾鋪?zhàn)永?，找金匠用金絲箍一下，串繩戴脖子上?！焙Ｖ檎f。

    潮平眼巴巴地湊過來，海珠看他一眼，把珠子遞給他，“好看嗎？”

    潮平點(diǎn)頭，“給我?！?/br>
    “不給你，名字里有珠的才能戴珠子。”海珠笑嘻嘻地糊弄他，“要不你改個(gè)名？叫潮珠？”

    潮平回頭看他爹，能改嗎？

    齊二叔笑了，說：“只有小姑娘才戴珠子，把珍珠還你大姐?！?/br>
    “海珠，你帶他們仨先回去洗澡，累了一天了早點(diǎn)睡?！饼R阿奶在廚房里喊，燒火做飯沒讓她插手，洗碗洗碟收拾廚房就是她的活兒，“鍋里燒的有洗澡水，再耽擱一會(huì)兒水冷了。”

    海珠應(yīng)好，拿回黑珍珠牽著潮平往外走，出了院子發(fā)現(xiàn)夜色可真黑啊，天上看不到一顆星星，明天應(yīng)該要下雨。

    不等天明，半夜就落了雨。

    早上雨勢(shì)未減，這么大的雨不能去擺攤賣餅，海珠就打算把韭菜切了拌上雞蛋蒸韭菜包子。

    三鍋韭菜包子吃了兩天，菜沒了雨還在下。齊老三困在家里唉聲嘆氣，不能出海打漁他就無事可做，睡覺都要把頭睡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