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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尚公主后 第69節(jié)

    “我不入宮,難道要阿暖入宮么?”顧雪茵眼睛眨也不眨,話一如當(dāng)年。

    “阿暖她如今……”

    “我知道,小皇帝喜歡她?!鳖櫻┮鸬恼Z氣依舊無痕無波,聽不出喜怒?!翱墒堑弁醯南矏勰苡卸嗑??”

    “當(dāng)年寵冠后宮的衛(wèi)子夫,不還是在李夫人進宮之后,被武帝拋之腦后,艷絕天下、傾國傾城的楊貴妃,不還是在三軍威逼之下,被明皇賜死于馬嵬坡?”她眸色極淡,“阿暖入宮后,一旦失卻皇帝寵愛,屆時季家當(dāng)如何,顧家又當(dāng)如何?”

    “她是你的meimei,你忍心看著她失卻自由與歡樂,整日對鏡以淚洗面,孤獨終老么?”

    沈季文望著她,想說,你這般為阿暖著想,可曾考慮過自己半分?

    只是他一句話也說不出。

    就像當(dāng)年顧雪茵于他面前說出誓要入宮的誓言,他張口結(jié)舌,連一個字的反駁也說不出口。

    任何人都有勇氣、有立場勸阻于她,偏偏他沒有。

    倘若他不曾入顧府教導(dǎo)顧雪茵琴藝,倘若他不曾將滿懷壯志難酬的悲憤向她傾吐,倘若……她又何至于對自己下此狠心,在這條路上一去不回頭?

    “更何況,”顧雪茵淺淡的眼眸望著他,“你又要我將這章 年的拼死努力、我的勃勃野心,至于何地?”

    無法勸解,便只能看著她將自己投身地獄,抹去所有可能獲得的幸福。

    回去的馬車上,阿暖安安靜靜,一言不發(fā)。

    車外街道之上庸庸碌碌的人聲傳入車內(nèi),稍稍磨平了兩人齊齊沉默帶來的難安。

    馬車拐過一個轉(zhuǎn)角,快要到達相府之時,顧雪茵卻突然開口,“阿暖,倘若沒有我,沒有季家,你可愿入宮?”

    阿暖不妨她會有次一問,稍稍一驚,而后才無比堅定搖了搖頭,“不會。”

    就算沒有顧雪茵,沒有季家,她也想做無拘無束的小鳥,翱翔于天地之間,而不是區(qū)區(qū)方寸之地。

    旁人眼中的榮華富貴,于她而言,不過是枷鎖一般的東西,阻礙自由。

    “那么,”顧雪茵又問道:“倘若他不是皇帝,你可還愿意與他在一起?”

    阿暖稍稍沉默了半晌,在顧雪茵以為她將會一直這樣沉默下去的時候,她才輕聲道:“不知道?!?/br>
    迎著顧雪茵的目光,阿暖笑得很是無所畏懼,“先前他一直在檀香樓聽我彈琴,我心中很是歡喜,甚至有段時日他因事未能如約前往,我還很是生氣。”

    那種感情或許是喜歡,但是卻并非相思入骨、難以忘懷的感情。

    她目光很是誠摯,并未有半句假話?!疤热羲钊⑺耍铱赡軙囊欢螘r日,卻不會一直沉溺悲傷之中,久久不能自拔?!?/br>
    顧雪茵一直望著她,她坦然回視,并未有半點躲閃之意。

    馬車緩緩?fù)O?,車夫在外稟報道:“小姐,我們到了?!?/br>
    顧雪茵這才收回目光,“就像你勸我之時,你也要記得,倘若你反悔了,務(wù)必要第一時間告訴我?!?/br>
    說完,她撩開車簾便要下車。

    “雪茵jiejie!”

    阿暖驟然于她背后出聲,顧雪茵保持著彎腰掀簾子的動作,沒有回頭,也沒有放下簾子。

    “倘若……”阿暖的聲音驀地一高,“倘若我要入宮,你是否會放棄入宮的打算?”

    顧雪茵抓在簾子上的手驀地收緊,而后才淡聲回答道:“不會?!?/br>
    “倘若你也有意要進宮,我們便各憑本事?!?/br>
    說完,顧雪茵一把掀開簾子,跳了下去。

    選秀諸事有條不紊進行著,但由中書省草擬的旨意卻已傳到趙琦的桌案之上。

    瞧著圣旨之上的贊美言辭,趙琦眼眸之中的興奮難以用言語表達。

    提心吊膽遮掩他出宮的小渝公公也算是真正松了口氣,與于公公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難得的如釋重負。

    于公公上前一步,笑呵呵問道:“陛下可要立即著人去相府下旨?”雖說先前封后的旨意著實莽撞了章 ,但這道旨意經(jīng)過中書省草擬,又有安國公主首肯,想來便是立即去相府宣旨,也不會有人多說什么。

    趙琦也是這么想的,但經(jīng)過上一次的教訓(xùn),他難得處事周全了章 ?!跋热ス鞲瑢⒐黢€馬請來,再去相府宣召顧相與阿暖?!?/br>
    說到“阿暖”二字時,先前佯裝出來的從容鎮(zhèn)定通通瓦解,趙琦唇角的笑意抑制不住似的,笑得格外傻氣。

    小渝公公樂呵呵前去宮外宣召。

    公主府中,安國公主正在瞧著機關(guān)鳥自西北帶回的消息。

    方鏡辭瞧見她面色異樣,便關(guān)切問道:“可是北魏蠢蠢欲動?”

    安國公主微一點頭,“北魏皇帝將大將石斛調(diào)遣至與靖南相鄰的邊境之地?!?/br>
    “殿下是懷疑……”方鏡辭眉頭也不禁微微皺起。

    安國公主搖了搖頭,“單憑調(diào)令,說明不了什么。陛下不會相信北魏會輕易放棄國之安定,故意挑起戰(zhàn)事。”說不定還會懷疑她想挑起兩國戰(zhàn)事,借此結(jié)束如今被困長安城的局面。

    她將信于火盆之中燒掉,“為今之計,只能再次叮囑梁克進與一月,務(wù)必做好防范準備?!?/br>
    信紙于火盆之中燃成灰燼,安國公主有章 不放心,以火鉗撥動稍許,讓信紙余下的邊角全部置于火焰之上,燒得干干凈凈。

    待到徹底燒完,她這才起身走到桌案之后,取出紙筆。

    方鏡辭放下手中書冊,起身為她研墨。

    墨磨好之后安國公主以筆尖蘸墨,筆懸于紙上,卻半晌未曾落筆。

    目光方鏡辭相接之后,她便果斷道:“你來寫,我口述?!?/br>
    方鏡辭微微失笑,“殿下寫給兩位將軍的書信,由我執(zhí)筆,是否……”

    他話未說完,就見安國公主微挑眉梢,“你先前幫我潤色折子,不是很得心應(yīng)手么?這會兒代我執(zhí)筆怎么就這般啰嗦?”

    早先便聽聞安國公主極其不喜執(zhí)筆寫信,但還是未曾想過會有一天,自己被要求為她執(zhí)筆寫信。方鏡辭唇角笑意漸深,嘴上卻道:“景之只是擔(dān)憂,倘若程將軍認出此書信并非殿下所寫,而是有人代筆,恐怕會質(zhì)疑殿下信中所言?!?/br>
    安國公主卻并不在意,“那么便在書信之后寫上是由你代筆?!?/br>
    “……”方鏡辭忍不住扶額失笑,“既是殿下的意思,景之照辦便是?!?/br>
    但是當(dāng)他落下幾個字后,站于一旁的安國公主微微挑眉,“不是說,要以我的筆跡寫么?”

    只見空白的書信之上,小篆字體,粗細均勻,結(jié)體勻稱,點劃分明,遒勁有力,大開大合,卻又含蓄優(yōu)雅——是他一貫的字跡。

    方鏡辭提筆而笑,“殿下不是說,要在書信之后言明,是我代為書寫么?既是如此,即便以我字跡書寫,想來也并無什么關(guān)系。”

    他言之不無道理。安國公主微微皺眉之后,便如同掃興一般,坐到一邊,洋洋灑灑口述起來。

    她語速不緊不慢,說到某章 關(guān)鍵之處,還會微微皺眉,思索片刻。方鏡辭不急不躁,執(zhí)筆等待,從頭到尾,風(fēng)雅別致。

    待到兩封信皆寫好,安國公主才分別將兩封信對折一下,而后提筆在其中一封書信背面寫上“一月親啟”四個大字,而后卷成小卷。

    她所用信紙皆是特制而成,并非像一般書信一般,折疊易損。

    隨后她召來兩只機關(guān)鳥,將書信分別置于鳥背,而后一拍手,機關(guān)鳥便如同活過來一般,展翅而飛。

    即便見過多次的方鏡辭,依舊忍不住贊道:“果真是巧奪天工,栩栩如生?!?/br>
    安國公主微一揚眉,“十二聽聞,想來也會十分高興?!?/br>
    方鏡辭這才露出微微訝異神色,“殿下是說,這精巧絕妙的機關(guān)鳥,乃是十二騎之中的十二制成?”

    安國公主點頭,“正是?!鳖D了頓又道:“不過也不是他一個人獨立完成。”

    瞧著她面露得色,方鏡辭稍一琢磨便想到,“可是殿下軍中那位工匠,巧手老人?”

    巧手老人在安國公主軍中一事,并未刻意隱瞞,方鏡辭能夠知曉并不稀奇。安國公主點了點頭,微揚的眉梢泄露了心底的驕傲自豪。

    瞧著她這幅模樣,方鏡辭微微失笑。

    門外傳來輕微腳步聲,方鏡辭便停下想要說的話。

    稍許之后,門外下人稟報:“啟稟公主駙馬,宮人來人,請公主駙馬立即進宮?!?/br>
    隔著門,安國公主問道:“可有說是何事?”

    下人回稟,“前來宣召的公公并未說明,只說是喜事?!?/br>
    喜事?

    安國公主與方鏡辭對視一眼,都在心底猜測著,如今能被稱得上是喜事的,恐怕也只有即將到來的封后大典。

    兩人到了政和殿,才發(fā)現(xiàn)小皇帝不止召來他二人,曹國舅、顧鴻生、翟康來,六部尚書,與其他重臣,都在此處。

    見他二人進來,原先昂首挺胸的曹國舅微縮了一下脖子,挺老遠的肚子拼命往回縮著,一副正怕安國公主再給他半分目光似的。

    但安國公主從頭到尾沒往他那邊遞過一個眼神,只是問伺候在側(cè)的小渝公公,“陛下宣召我們前來,究竟有何要事?”

    小渝公公面帶喜色,“殿下稍安勿躁,待會由陛下親自與您細說?!?/br>
    人已到齊,片刻之后,趙琦滿面喜色自內(nèi)殿而出。

    “今日中書省的封后旨意已經(jīng)擬好,朕即刻便要下旨,擇日封后?!?/br>
    封后是大喜色,重臣紛紛行禮祝賀。唯有安國公主、方鏡辭,與顧鴻生不言不語。

    “不知陛下要立哪家千金為后?”一片恭賀聲中,安國公主揚聲問道。

    趙琦喜不自禁,“是顧相之女,阿暖?!?/br>
    眾臣稍稍錯愕一瞬,而后恭賀聲再次響起。

    只是這次顧鴻生卻撩起袍擺跪于地上。

    他動作太過突然,趙琦微微錯愕,“顧相這是做什么……”

    “還請陛下收回旨意。”顧鴻生一叩首,朗聲道。

    趙琦面色微沉,“為何?”

    眾人也紛紛看著他,目光中滿是不解。

    只見顧鴻生從從容容,再次叩拜,“啟稟陛下,阿暖并非老臣之女,不能被冊立為后。”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

    趙琦面色微黑,卻不驕不躁,厲聲質(zhì)問,“顧相就這么不想當(dāng)國丈么?竟一而再再而三阻撓朕立后?”

    顧鴻生依舊不慌不亂,“老臣并非想要阻攔陛下立后,只是依照阿暖的身份,著實沒有資格被冊立為后?!?/br>
    聽聞他此言,趙琦面色微緩,“朕知曉,阿暖并非顧相夫人所生。但即便是外室所生,阿暖也是顧相之女……”

    他話還未說完,便被顧鴻生揚聲打斷,“阿暖并非老臣之女。”

    頂著趙琦有章 難看的神色,顧鴻生不緊不慢奏稟道:“阿暖乃是罪人之女,故而沒有資格被冊立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