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嬌靨 第2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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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片地玄云入眼,將絢燦的扶光火鳥遮得只剩三四成。 此刻,主營外。 荊微驪規(guī)矩地站在外面,不敢動,更不敢出聲問陛下此舉是為了何。 明明喊她到這里來,卻只和北越王在里面不知道說了什么,留她一人站在外面。 腳站得有些麻,貴女的儀舉卻不敢耽擱,心尖溢出些許委屈和酸澀,她低著頭,任由散亂的發(fā)絲亂飄,沒有心思去打理。 這時,跟前多了道欣長的身影。 “跟本王來?!狈庾呓?,一只手背在腰后,被自己掐出了紅印。 少女抬頭,泛白的小臉之上,眸光瀲滟,琥珀色的瞳仁倒映出他的面容,好似恨不得將他扯入那片燦爛的海域。 不知是不是錯覺樊封總覺得在那一瞬間中,他瞧見了一股嬌滴滴卻堅毅的埋怨。 是因為賜婚嗎?他想。 雖然心里不滿,但荊微驪還是跟上了他的步子。 可他腿太長,步子又邁得太大,她追得有點吃力,心里就更難受了,忍不住低聲道:“王爺可以慢一些嗎?” 樊封忽得駐足,有些情難自禁。 他哪敢說方才是因為滿腦子都是她,才不受控制地快步而走。 默默嘆口氣,他側身回道:“好,本王慢些。” 最終,兩人在圍獵場邊緣的一處翠湖旁停下。 周圍寂靜,密草橫生,還有大朵的芙蕖開在湖水中央,嬌嫩的身姿婀娜動人,與這片波瀾不驚中分外惹眼。 荊微驪咬咬下唇,索性問出口:“王爺?shù)降?,想同我說什么?” 沒急著回答,樊封從衣襟中取出一樣物件遞過去,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先前掉落的荷包。 上面的馬銀花沒了精氣神,與兩圈灰撲撲的泥暈混在一處,原本白月色的荷包底色也變得臟兮兮。 荊微驪下意識伸出手去接,可不等指尖碰觸,就遏制住般收回,她壓著情緒:“原來是被王爺撿了去,那正好,那只香囊本就是為了圓當初的約定要送給王爺?!?/br> 還是沒有接話,樊封繼續(xù)道:“荊三姑娘,本王覺得我們,甚是有緣。” 恍惚剎那,想起與他相識以來的種種,荊微驪只覺得如做夢一般。 曾經(jīng)只能從他人口中才能聽到名字的人,居然會這樣立在她面前,談論“緣分”二字,當真是玄乎得很。 指尖又開始絞起袖口,她埋著小臉,嘟囔道:“與王爺有緣的人多了去了,我一人,算不得什么?!?/br> “荊微驪,”一聲規(guī)整的大名從他口中蹦出來,脆生生的,引得名字的主人情不自禁地看過去,便只瞧見男人瞇著一雙動容的眸,音色喑啞:“你當真不懂本王的意思嗎?” 不等聽她的回答,樊封繼續(xù)說著:“賜婚一事雖是陛下的意思,但本王并不打算抗命,或者說,只以為這道旨意的對面是你,本王才愿意接受?!?/br> 最后一句話塵埃落定,他還又笑了笑。 這低低的一聲笑過于平和,聽不出發(fā)笑人的情緒。 與那汪黯淡的潭水再度相遇,荊微驪含糊地問:“那王爺,看上了我什么?皮囊嗎?” 她聲音雖不大,問得卻認真。 炯炯美眸看過去,樊封也不怯:“本王承認,的確有皮囊有幾分關聯(lián)。但本王猜,三姑娘愿意同本王一次又一次地見面,與本王的這張面皮,也能扯上關系吧?!?/br> 被說得臉一紅,荊微驪羞得耳根發(fā)熱。 是了,從靈闌寺那次算來,他們也就見面寥寥數(shù)次,如果這人上來就扯什么道貌盎然的話她只會更討厭他。 相比之下,他答得如此坦然,反倒是滿足了她小小的虛榮心。 “本王知道,現(xiàn)下的你對本王還不曾生出什么了不得的情愫,但人這一輩子很長,我們可以慢慢來?!?/br> 香囊早就被他自顧自地收起來,見他二度伸出手,粗糲的大掌橫在少女面前,斑駁駭人的疤痕就這樣直愣愣地沖進視野,這是她第一次這么清晰地看到這道疤。 準確來說,是這些疤。 有她不認識的刀槍劍戟所留,也有她認識的,比如厚繭,比如凍瘡。 兀得想起他的過去,腦海中閃爍出一個小小的身影,坐在冰天雪地的臘月中搓洗衣服,那么小,那么乖,卻又那么惹人心波起。 她不敢去回應,只盯著那只大手看:“那若是我?guī)啄?、十幾年,乃至幾十年都無法回應王爺呢?” “那怕是到時候,你也早就適應了有本王在的日子,也是離不開本王了?!彼f得自信,嘴角泛起淺淡的笑意。 明明只有零星定點,荊微驪卻覺得自己瞧見了寒冬中的可人柔陽。 她深吸一口氣,試著去回應那只手。 可他的手實在太大了,尤其是她去抓握的時候,她這才知道,原來男人的手摸起來這么粗糙結實,卻又這么溫暖。 胸口中生出小小的芽,癢癢的。 “那,我試試吧?” 感受到小小軟軟的一只搭過來,樊封莞爾,手上用勁兒,直接把她扯得腳底下沒了重心。只聽她驚呼一聲,條件反射地抬手扶在他胸前,這才悻悻撐住身子。 看出來他是故意的,荊微驪瞪過去:“你這人真是壞心眼死了!逼我答應你就算了,還故意想看我出丑。” 明明是一句脫口而出的責怪,卻到了點她未曾察覺的嬌嗔,調(diào)調(diào)也是軟綿綿的,當即便引得男人的心化成不成型的一團。 他也覺得奇妙,笑意愈濃:“算不上逼,你可以拒絕本王,只是你最終選擇托付終身的那個人,本王定然不會放過就是了。” 荊微驪別開臉,哼哼兩聲:“王爺果然位高權重,身份尊貴,脾氣也大。您自個兒不還是個見色起意的。” 難得被人這么指著鼻子罵,樊封心底生出點久違。 沒有否認身前嬌嬌女的“責備”,他應下這個說頭,但也眉目沉斂,既認真地說:“神佛給予眾生悲憫,可眾生卻不平等,勝出來的那個,才是最無法舍棄最放在心里的那個?!?/br> 忽然想起什么,荊微驪猶豫地問:“靈闌寺當日王爺既撿到了我的香囊,那可有瞧見一只銀簪?鑲了藍珠的?!?/br> “見了?!狈夂喲砸怦?。 輕飄飄的兩個字吹過來,她大喜過望,可笑顏還未舒展,就被男人潑過來的一盆冷水澆了個醍醐灌頂。 這次,她才算是徹底明白這人最惹人討厭的地方。 樊封惡劣地笑笑,又攤手裝起無辜:“等不日后你上了花轎,我再還你?!?/br> “亦或者,你現(xiàn)在親我一下?!?/br> 第23章 千燈宴 ◎去見他◎ 荊微驪大赧,亮晶晶的瞳仁于黃昏的絢爛夕陽下格外惹眼。 仿若里面真藏著一只可迷人心智的桃花妖精。 只可惜,這只桃花妖的rou身,卻不懂什么勾魂的術法,反倒是因為男人的一兩句撩撥,腿肚子直發(fā)軟。 望著她逃之夭夭的背影,樊封啞然失笑:“先前怎么不見你這么怯懦……” 此般念頭一閃而過,他又后悔地捏住鼻梁尾部。 果然還是太激進了,不該把絨兔嚇跑的,要不然下次不知道得尋多少車蘿卜,才能將小不點再引回來。 懊惱染上眉梢,耳郭一動,他朝方才發(fā)出響動的方位看過去,語調(diào)平平,是不必多言的冰冷:“出來吧?!?/br> 照纓撓著頭發(fā),訕笑而出:“主上。” “讓你辦的事,可做了?”沒有追究她偷聽一事的罪責,樊封面無表情地問話。 抓頭發(fā)的手猛得一滯,五官爬上星星點點的情緒:“已經(jīng)查到那章蘭盡背后的人是啟國大皇子了,至于別的,尚且時日?!?/br> “你不必再查了,”樊封抬睫:“有別的事需要你去做?!?/br> “啊?”眨巴眨巴眼,照纓一臉懵。 男人肩寬腿長,金燦燦的霞光倒映出九尺黑影,偶有淺風吹動發(fā)絲,色澤極濃重的眸盯著地上的影子,他一字一句道:“從今日起,你進太師府,跟在她身邊,保護她。” 徹底傻了眼,照纓的嘴巴大張著,似是覺得不可思議。 沒有蠢到問這個“她”是誰,照纓僅僅是覺得離奇。雖說陛下為這二位賜了婚,可那嬌滴滴的美嬌娘怎么看也不像是缺人伺候的,再說了,就她照顧人的那三兩下,還不知道會出什么亂子呢。 更何況…… 太師府還有個看見她,就恨不得沖上來踹兩腳的人。 沉默半晌后,她才生澀地問:“那屬下,應該怎么進太師府?荊秋裊不會放過我的吧?” “自己想辦法?!眮G下冷漠無情的三個字,樊封頭也不回地就走了:“本王只看結果?!?/br> 照纓一臉菜色,紅唇張了又合,幾個模糊不清的字眼來來回回從牙關縫里擠出來。 她郁悶地抓了把頭發(fā),原本被板板正正的馬尾立刻變得毛毛躁躁,年輕女子清澈的瞳仁里倒映出天邊的孤鳥,越想越氣,最后索性就不想了。 去吧,也就是整日遭幾句奚落。 可若是不去,才是真的坐在原地等折磨。 唉,心里有人惦記的男人可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 不覺間,自春狩過去已有兩日。 幾十抬的大紅木箱從王府送過來,密密麻麻的聘禮單子寫了七八頁,但據(jù)王府的管家說,這連三成都不足。 不出兩個時辰,北越王府的闊綽就傳遍了整個荷京。 到處都有人說荊家的小女兒好福氣,得了個最上乘的如意郎君。 “呦,都要成親了,怎么還有功夫來看我?” 霍平蕪正笑吟吟地逗狗,抬頭就望見樊封提了只燒雞走過來。 素色的荷葉包被穩(wěn)穩(wěn)丟到桌上,發(fā)出一聲悶悶的聲響。 其余的,就是彌漫了滿院的誘人香氣。 瞅見是城東那家的招牌貨,霍平蕪立刻來了興致,丟開狗尾巴草就小步跑過來,一邊拆荷葉一邊說:“怎么,來要你家旺財?我還以為你得了新歡就把人家忘了呢?!?/br> 冷冷瞥了他一眼,樊封道:“它什么時候又改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