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后我?guī)头蚓鸢耦}名 第15節(jié)
可他見了這么多人,沒有一人能比得上姜婉寧。 哪怕她長得瘦瘦小小,甚至比不上鎮(zhèn)上普通人家的姑娘,然只要她一提筆,就好像換了個人,那是她獨有的自信,是在書香世家浸蘊十幾年才養(yǎng)出的氣質(zhì)。 老板形容不出來,卻認定了她絕非池中物,甚至他都想不明白,這樣一個姑娘,如何會和后頭那個瞧著病歪歪的男人結(jié)親。 懷著這樣的心思,他再接過信紙時,更是懷了極大的憧憬。 事實證明,姜婉寧并沒有叫他失望。 “嚯!”等看清紙上的字后,老板眼睛里的光都藏不住了。 他店里也會收些書生的抄書,但沒有一人的字比得上這個,這個據(jù)說只粗略識幾個大字的姑娘。 等他把字句和下面的小人畫一照應(yīng),更是忍不住笑出來。 他直接下了臺階,快步走到老婦跟前:“大娘你瞧,你看下面的畫,能猜出來畫了什么嗎?” 只見信紙最下面畫了三幅小圖,第一幅是個大肚子的婦人,第二幅畫著被婦人領(lǐng)在手里的小童,最后一幅則是一張破舊的木床,床上躺著一個形銷骨立的老翁。 哪怕陸尚說了,簡單一畫,不用太復(fù)雜。 但姜婉寧理解的簡單,和陸尚的簡單仍舊不是一個概念的。 她只簡化了衣衫發(fā)飾等,但人物的特征卻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只消看上一眼,就能明白畫得是誰。 老婦瞇著眼睛看了半天,在老板的鼓勵下,猶猶豫豫說:“這個是兒媳婦?這個是兒媳婦和小剛吧……這個是我家老頭子?” 姜婉寧還貼心地把畫和字連接在一起,就算不找人念信,自己連蒙帶猜的,也能猜個大概。 老板把信給老婦看過,又拿回自己手里。 要不是圍觀人群喊得太大聲,他根本舍不得給他們傳看。 就算把信傳出去了,也不錯眼珠地追著:“小心點小心點,可千萬別弄壞了!” 隨著帶有小人畫的書信在人群中傳閱過,他們的話也變了風(fēng)向—— “不得了不得了,這樣一封又是字又是畫的信,可要多少錢噢!” “這是那姑娘作的?別不是其他人提前寫好,她拿的現(xiàn)成的吧?” “你瞎說什么呢!那紙最開始分明一片空白,而且她寫時畫時,大家伙可是全看見了……” 第19章 莫管旁人對這帶著小人畫的書信多眼饞,既是說好替阿婆代寫,那就只能只她的。 等那信紙傳了一圈再傳回來,整張紙都被搶得皺巴巴的,好在紙上的字畫未損。 姜婉寧問過老婦的意見,仍用這封稍有破損的信。 老婦顫巍巍地問道:“這信、這信要多少錢啊……” 這也是所有人關(guān)心的。 姜婉寧管寫管畫,對定價卻沒什么主意,只能向陸尚投去問詢的目光。 陸尚說:“書信代寫是兩文,小人畫是五文,阿婆需要代寄服務(wù)嗎?” “代寄?” “就是把信交給我們,你只需要說好寄去哪里收信人是誰,剩下的都不用cao心?!?/br> “多少錢啊?”老婦很是心動。 陸尚伸出一根手指:“一文。”五文兩文再加一文,正好是八文錢。 看熱鬧的百姓幫老婦算好,她聽見最后數(shù)額后,面上終于露出兩分笑意:“要,都要……我有錢,我正好有這些,我現(xiàn)在就數(shù)給你們?!?/br> 她把用破布包起來的銅板一枚枚數(shù)出來,每個銅板上都沾著油花,一模沾的滿手都是。 陸尚仿佛看不見上面的糟污一般,高高興興地把錢接過來,又仔細問好地址收信人,大聲說:“阿婆放心,我一會兒就幫你把信送出去。” 話落,他又添了一句:“我家夫人只管替人寫寫畫畫,剩下的亂七八糟的費心事,全來找我就行了?!?/br> 這話叫一些想找姜婉寧的人停住腳步,重新將注意力放回到他身上。 陸尚轉(zhuǎn)手就想把錢交給姜婉寧,卻看見了她眼中的一瞬遲疑。 陸尚輕笑一聲,轉(zhuǎn)而把錢塞進自己兜里,而姜婉寧便是后悔也沒法了。 再有人想找他們代寫書信,陸尚卻是不肯接了,他的理由倒是充分:“我家夫人身子不好,不宜勞神,一天寫上一封就夠了,諸位要是需要,下回請趕早兒!” “下回是什么時候?還是在這兒嗎?還是這個價錢嗎?” 比起鎮(zhèn)上最常見的按字收費,陸尚他們簡直就是白送,那么幾枚銅板,光是筆墨錢都不夠。 陸尚對后面的安排還沒有一個準(zhǔn)確打算,卻不妨礙打破他們不切實際的幻想。 他笑道:“阿婆沒什么錢,你也沒什么錢嗎?今日不過給阿婆行個方便,往后可就沒那么便宜的?!?/br> “不過大家放心,我們這準(zhǔn)比其他攤子便宜,具體價格,還要等我回去問問夫人的意思,這事我說了不算,夫人說了才算?!?/br> 話音剛落,周圍人皆是哄堂大笑。 “原來還是個耙耳朵喲……” 之前挑事的那個書生不知何時逃走了,臨走前還不忘把他吃飯的書信攤給收走,多余一點紙屑都沒落下。 百姓們說著笑著,陸尚帶著姜婉寧,也準(zhǔn)備就此離開。 可就在這時,書肆的老板攔在他們前面:“且慢且慢,公子夫人要是不嫌棄,不如來店里一坐。” 哪怕老板沒有說明目的,陸尚和姜婉寧都是門兒清,陸尚側(cè)頭問:“進去看看?” 姜婉寧點點頭。 書肆這種地方,雖也是做生意買賣的,但除了書生學(xué)子,尋常百姓根本不會踏足。 外面街上尚且亂著,可一進到書肆里,外面的所有嘈雜就都被隔絕在外了。 這間書肆不大,店里只有七八排書架,老板沒有招小工,所有事都是自己做。 老板姓黃,是鎮(zhèn)上有名的富商郭老爺?shù)倪h方親戚,經(jīng)營這家書肆有十幾個年頭了。 此時店里沒有旁人,考慮到后面還有許多地方要去,陸尚也不跟他周旋,直接問道:“黃老板有何指教?” “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我就是想跟公子和夫人談一筆生意……”雖然陸尚說了要聽夫人的,可黃老板卻記得,之前那場鬧劇,全是陸尚主導(dǎo)的,要是真想做些什么,恐怕還是要跟陸尚交接好。 “敢問公子貴姓?” “免貴姓陸。” “原來是陸公子和陸夫人,是這樣的,我觀夫人字跡甚佳,恰巧店里常年收購字帖,不知夫人有沒有興趣跟店里合作?!?/br> “當(dāng)然,公子要是愿意售賣墨寶,那就更好不過了?!?/br> 陸尚擺手:“我就不用了,我的字不如夫人,敢問老板說的字帖是?” 黃老板面露喜色,他忙去柜臺后拿了一沓書帖過來,書帖有大有小,筆跡也各有差別,他給展示了兩種:“這種是書院的學(xué)生們常用的,要求高一點,價格也相較高?!?/br> “這種是給小孩啟蒙用的,字體只要板正就好,需求量不大,一般只出給熟客?!?/br> 陸尚粗略翻看了一下,不是他夸張,姜婉寧的字可比他們都要好。 黃老板所求的,自然也是這種:“這種每帖二百文,筆墨紙張都由書肆提供?!?/br> 陸尚笑了笑:“那街上代寫書信都是兩文前一個字,我看一張字帖上怎么也有三百字,只有二百文嗎?” 黃老板笑容一僵,囁嚅道:“話是如此,可陸公子,這來賣字帖的,向來只有讀書人,要是被人知道這字帖出自女子之手,陸公子你看……” 陸尚的臉色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他拉住了姜婉寧的手,張口就要拒絕。 誰知姜婉寧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而后上前半步:“五百文,我能寫得更好。” 黃老板失聲:“府城里的學(xué)生也才五百文一張,夫人是不是——” 姜婉寧冷肅著一張小臉:“老板看過就知道值不值這個價錢了。” 黃老板仍是猶疑,偏又做不到放棄,最終還是取來了紙筆。 這次的紙已經(jīng)是中等宣紙,紙面平整光滑了許多。 他雖想過姜婉寧會寫的好一點,可等真看見了,全然是說不出話的水平。 “這這這……” 姜婉寧問:“這些值五百文嗎?” 陸尚探頭望去,只見紙上七八個字,每個字字跡不一,各有風(fēng)骨。 或鐵畫銀鉤,或氣勢磅礴,或娟麗秀氣,還有當(dāng)代舉子最是推崇的磚塊字。 要不是親眼所見,黃老板實在無法想象,這些字會出自同一人之手。 “值!”黃老板中氣十足地喊了一聲,當(dāng)場拍板,“我不給你五百文,我給你七百文,一旬一帖,夫人可能寫完?” 要是全心寫字,一天一張也不是不可能,但姜婉寧摸不準(zhǔn)回家后有多少時間,只能往最低處算。 “那就一旬一張,紙筆的話……” “夫人無需費心,紙筆都有我來提供,每次我給夫人兩張紙,多出的那張交由夫人自行處置,但若是兩張都廢掉,恐怕也只能由夫人補□□帖?!?/br> “好?!苯駥巹倯?yīng)下,黃老板就去后面準(zhǔn)備紙筆。 他出的紙張是店里最好的澄心堂紙,整個書肆也只存了十幾張,筆墨也都是上等品,要是花錢來買,光是這兩張紙一盞墨一支筆,就要花上三十幾兩銀子。 黃老板咬牙說:“我信任夫人和公子,便不壓你們的東西,只希望一旬過后,我能等到夫人和公子來交帖?!?/br> 姜婉寧曉得這些東西的價值,也明白黃老板此舉有多難得,她道了謝,又小心將東西包好,擔(dān)心壓皺紙張,索性抱在懷里。 敲定字帖合作后,黃老板心里還存著事,只是這件事他不好直接跟姜婉寧講。 思來想去,他眨著眼睛朝陸尚擺手:“陸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陸尚對黃老板的印象不好不壞,但看在之后還要在他家拿錢的份上,終究還是應(yīng)了。 好在他們并沒有出去,只是去了一個離姜婉寧稍遠一點的角落,不過一個恍神,黃老板就從背后抽出一本冊子。 “我看夫人的畫功也是極佳,我要是想請夫人幫忙作畫,不知公子是否介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