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的短命鬼長命百歲了 第415節(jié)
“靜塵的棺材已經(jīng)合上,她的心魔是陸時,那一段鑼聲是陸時中舉游街的大鑼和唐家戲臺上的小鑼,發(fā)出的聲音?!?/br> 唐見溪一拍額頭:“哎啊,我想起來了,是同一天。” “嚴如賢死了,李興的女兒麗妃死了,李興和他兩個兒子也難逃一死,陛下下了罪己詔,這一切……” 謝知非的聲音輕得像一陣風。 “一切都是陸時做的。這二十六年,他爬到這樣一個高度,活成一個孤種,就是想為你們的先生,為唐家討一個公道?!?/br> 謝知非把帕子塞進懷里,深吸一口氣,“他之所以這么做,是先太子的意思?!?/br> “什,什么?你說什么……” 謝知非的話,讓唐見溪的世界一下子顛倒過來,氣息都不穩(wěn)了。 “太太?!?/br> 謝知非轉(zhuǎn)動眼珠,落在陶巧兒的身上。 “如果你想讓唐明月一輩子平平安安,就把這襁褓燒成灰,扔河里,埋土里,怎么著都行,就是不能留下來!還有……” 他的聲音陡然變厲,眉目深沉冷峻。 “剛剛我說的每一個字,包括這塊帕子,你們都咽進肚子里,帶進棺材里,連唐明月也不要告訴,這一趟只當我沒有來過?!?/br> 陶巧兒完完全全被謝知非的話驚到了,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下面,我想洗個熱水澡,吃一頓熱飯,然后好好睡一覺,明天一早我會離開?!?/br> 他從懷里掏出信。 “這是唐明月給你們的,過了中秋,她就會動身回木梨山?!?/br> 謝知非把信放下,轉(zhuǎn)身走出去。 手正要去開門的時候,他又轉(zhuǎn)過身。 “以后,別讓唐明月去京城,就留在這木梨山,太太平平過日子,我會來看她的?!?/br> 男人遠去的身影,像四周沉默的群山,與夜色融化在一起。 陶巧兒剛想問一句“你來看她做什么”,目光一偏,見男人已是滿面的淚水。 “老爺?” 她一聲驚呼。 …… 山里的夜風,很大。 朱青等在半路,見謝知非走近,忙迎上去:“爺?” 謝知非點點頭,沒說話。 主仆二人一路安靜,朱青好幾次挑眼看看三爺?shù)哪樕?,欲言又止?/br> 到了客院,謝知非停下腳步,“先洗澡,再吃飯,再讓人送壺酒來?!?/br> 朱青吸氣:“爺,咱們是要在山上住幾天,還是……” “明天一早出發(fā),趕回京里過中秋。” 謝知非說完,再不開口說一句話,飯也只是墊了兩口,一壺酒喝完,倒頭就睡。 朱青吹滅了燈,掩上房門,默默地守在了外面。 酒能助眠,謝知非頭一挨著枕頭,便沒了知覺。 下半夜。 各種雜亂的夢,紛至沓來。 一會是他和淮右躲在窗戶下,屋里父母在低聲爭執(zhí),爹摔門而去后,娘發(fā)出一聲壓抑的抽泣聲。 一會是淮右眼淚汪汪的撲進他的懷里,哽咽地問他:“哥,娘為什么不喜歡我,我哪里做得不好?” 一會是爹厲聲對他呵斥:“你meimei身子弱你不知道???帶著她爬高上低,萬一摔出個好歹,看我怎么收拾你!” 最后的夢境,是在夏天的午后。 他和淮右困極了,睡在榻上,娘在一旁給他們打扇。 不知為何,扇子停了,他覺得熱,迷迷糊糊睜開眼,入眼是娘冰冷的眼睛,正死死的盯著…… 他被那雙眼睛里的陰毒嚇了一跳,毫無預兆的驚坐起來。 夢,倏的驚醒。 第418章 香客 朱青正打著瞌睡,忽然聽到房里有動靜,趕緊推門進去。 點上燭火,走到床邊,他伸手一探,三爺竟是一背的冷汗。 謝知非揮開他的手。 “給我拿盅茶喝?!?/br> 朱青往冷茶里兌了點熱水,謝知非一口氣喝完,身子往后一趟。 “沒事了,你去吧?!?/br> 朱青默不作聲的替三爺掖好被子,掩門離去。 一燈如豆。 謝知非看著頭頂?shù)膸ず?,靜靜的回憶起一些事,一些人。 是的。 娘盯著的人是淮右。 從鄭淮左記事起,就知道爹和娘各有偏心,爹偏心meimei,娘偏心他。 唯一的區(qū)別是—— 爹偏心meimei的同時,對他也十分的疼愛;而娘對meimei,則完完全全的冷漠無視。 他替meimei打抱不平。 meimei那樣可愛,字寫得那樣的漂亮,書讀得那樣好,什么都乖乖巧巧的,為什么娘對她丁點都不喜歡。 為什么他生病了,娘能守他一天一夜;meimei生病了,守在床前的,只有爹?不都是一個肚子里掉下來的rou嗎? 為了這個事情,他甚至還跑去質(zhì)問娘。 娘什么話也沒有說,只是冷冷地看著他,然后讓他滾出去。 正因為娘對淮右的冷漠,他這個做哥哥的,就分外心疼自家妹子,到哪兒都帶著她。 其實他們兄妹倆哪里都去不了,祖父不待見父親,也不待見他們。 祖父不待見父親的原因,據(jù)說是因為娘。 鄭家從武,因此娶回來的女人,個個雷厲風行,都是直爽的性子。娘是讀書人家的女兒,是爹自己看上,硬要求娶回來的。 更重要的一個原因:兄妹倆生的日子不好,是鬼胎,和尚批命說會克鄭家。 他們兄妹倆的活動范圍,僅限于海棠院,就算逢年過節(jié),他們都不能走出海棠院的大門。 他們一家四口就只能在海棠院,自個過年過節(jié)。 好在祖父雖然不待見他們這一房,吃穿用度上卻從來不苛刻,別的房里有的東西,他們一樣不少。 唯一苛刻的,是沒有丫鬟仆婦侍候,凡事都得自己動手做。 爹每天無所事事,除了教他習武,教meimei讀書外,就是打理海棠院;娘則洗洗衣裳,偶爾動動針線。 一家人的日子,過得平淡無波。 每年的七月十四,爹都會去廟里添香油錢,爹給他們兄妹倆在廟里點了兩盞長明燈。 每到這一日,爹天不亮就出門,娘搬把竹椅在院子里等,他和淮右就陪著娘一道等。 爹從來不會空手回來,會給他和淮右?guī)┩忸^的新奇玩意。 娘也有。 但娘的東西,爹從來不會拿出來給他們看,都是關起門來偷偷給娘。 娘收了東西,半個多月都是樂呵呵的,這是海棠院一年中,最平和的半個月,他和淮右就是闖了禍,娘也只會對他們笑笑。 海棠院二進二出,后面帶個小花園。 這巴掌大的地方,他和淮右早就玩膩了,有時候?qū)嵲跓o趣,就纏著爹講故事。 爹會和他們講祖父打的一個又一個的勝仗;講沙場秋點兵;講蒼茫的漠北,還有能熱死人的齊國…… 他和準右都聽得津津有味。 爹還講鄭家—— 講鄭家的祖籍揚州; 講老宅邊上的竹西亭; 講揚州最出名的瘦西湖; 講金兵入揚州時的慘狀; 講揚州人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 謝知非想著想著,翻了個身,把臉埋進被子里,弓起的后頸脊背微微顫抖起來。 他長久的保持了這個姿勢,直到第一聲雞鳴,才掀開被子下床,推開窗戶,張開雙臂,沖天際咆哮了一聲: “啊——” 外間,睡夢里的朱青嚇得魂都要跳出來,飛快地沖進廂房。 謝知非扭頭,一臉平靜道:“回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