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的短命鬼長命百歲了 第381節(jié)
“怎的這么滑啊,這下我怎么跟林壁交待?要挨罵了?!?/br> 清冷的月色下,女孩緩緩抬起頭,膚光勝雪,剪水黑眸明而清,彎眉微微蹙起,唇很小,賭氣似的嘟著。 陸時想挪開眼睛,又挪不開。 做了四年的浪子,他遇過、見過太多的女子,或嬌、或媚、或清秀、或可愛、或嬌嗔…… 這女孩還未長開的五官中,最奪人心魄的是她的眉眼。 從眉弓到眼眶骨下緣,再到纖纖長睫,像蕩開的漣漪,層層排開,半絲絲愁苦都無跡可尋。 這樣的眉眼,必定是要最富最貴的水米,才能養(yǎng)出來。 陸時有些恍恍然,等腳步聲遠(yuǎn)去后,往床上一躺,在黑夜中發(fā)了一會呆。 一個人,得修得幾世的福報,才能今生投這樣一個好胎,除了嫡母早逝外,這女孩還有什么是不圓滿的? 陸時伸出手,看著一掌心的老繭。 人與人,三六九等,其實從娘胎里出來就劃分清楚,你沖老天再喊多少聲“憑什么”,都無濟于事。 好命就是好命,賤命就是賤命。 陸時走到馬廄后頭,后面堆放著成堆的稻草,他一手抱一捆,抱到馬廄前,一點一點鋪開來。 半個時辰后,一條由稻草鋪成的路,延伸到后花園的拱門口。 天上的仙女是不能摔跤的,更不能挨罵,她甚至連眉頭都不能皺一下—— 陸時在心里對自己這樣說。 第385章 賤命 路是鋪好了,一連十天,唐大小姐卻再沒來過。 陸時卻因為浪費了十幾捆的稻草,挨了三胖整整十天的罵。 三胖罵人和他的呼嚕一樣震天響,陸時不回嘴,等他罵累了,倒一杯熱茶遞過去。 三胖一邊喝茶,一邊又忿忿的再多罵幾句。 這時,有個小廝來傳話,說太子馬上要來。 三胖嚇得手一抖,連話都不利索了。 “太,太,太……” “您老別太太太了,趕緊準(zhǔn)備準(zhǔn)備吧?!?/br> 三胖腿一軟,直接跌坐在地上,他活了大半輩子,可從沒見過這樣貴的貴人。 陸時把他扶坐在一旁后,開始悶頭干活。 他先把馬廄清理干凈,又在馬廄前鋪了一層稻草,最后替腦仁兒把毛發(fā)梳了梳。 一切妥當(dāng)后,貴人們款款而來,除了太子和隨從外,女孩兒也陪在邊上。 陸時把三胖往前一提溜,自己則退到角落里,無聲跪下。 一個人命運的改變,往往是在不經(jīng)意間。 如果那天不是太子提議讓女孩兒騎馬試試…… 如果不是三胖自告奮勇,說他來牽馬…… 如果腦仁兒不是從西域過來,骨血里都是烈性…… 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 女孩兒騎上腦仁兒的一瞬間,陸時就感覺要出事。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畜生的野性,他身上一片一片的淤青,都是那畜生踢的,而三胖已經(jīng)老了。 馬發(fā)狂的瞬間,陸時就沖了出去。 他剛開始是想護(hù)住女孩兒,不讓她從馬背上摔下來,當(dāng)看到那馬的后蹄狠狠踢中三胖胸口,陸時瞬間改了主意。 他沖著三胖飛奔而去,雙手把人接住,手輕輕一推的同時,身子奮力往前一撲。 他撲倒在地的同時,女孩兒跌在了他的背上。 半個時辰后,唐岐令質(zhì)問他:“為什么不先救大小姐?” 他想了半天,回道:“三胖老了,沒幾年活頭,但大小姐還年輕?!?/br> 這個答案,讓唐岐令簡直匪夷所思。 “當(dāng)日你昏倒,是我女兒發(fā)現(xiàn)了你,也是她求我救的你?!?/br> 陸時微微一愣。 “她說你喊了一聲娘,她剛剛沒了娘,看不得有人和她一樣。” 唐岐令冷哼一聲道:“三胖不過是個下人,而我女兒……” “老爺,貴人和賤人其實是一樣的,都只有一條命?!?/br> “放肆?!?/br> 一旁的大管家唐晉聽不下去,勃然大怒。 “如何能一樣,十個三胖都抵不過大小姐的一根手指頭,何況大小姐對你還有救命之恩?!?/br> 陸時:“唐老爺,我不知道大小姐對我有救命之恩?!?/br> “若知道呢?” 陸時垂下腦袋,良久,輕聲道:“對不住唐老爺,我應(yīng)該還是會救三胖。” “你……” “阿晉。” 唐岐令目光冷冷地看了唐晉一眼,隨即又落在陸時身上:“為什么?” 陸時抬起頭,“因為我在心里估算過,大小姐摔下來,不會有事,但三胖……” 話沒說完,有敲門聲響,仆人走進(jìn)來。 “老爺,太醫(yī)看過了,小姐無礙,只是受了些驚嚇?!?/br> “三胖呢?” “胸口斷了三根肋骨?!?/br> 唐岐令看陸時的目光一下子深沉起來。 “你叫陸時?” “是。” “今年多大?” “二十二。” “家在何處?” “金陵六合。” “家中還有何人?” 他沉默了片刻:“還有一個娘?!?/br> “你讀過書?” 陸時瞞不住,只得承認(rèn)道:“是?!?/br> “都讀了些什么書?” “四書五經(jīng),諸子百家。” “在金陵府師從何人?” “自己。” 唐岐令沉默片刻。 “我走時,給你留了一張紙條,兩個口訊,你一個讀書人,為什么不接受唐家救濟,非要來做個養(yǎng)馬的小伙計?!?/br> “我有手有腳,不想吃閑飯?!?/br> “你難道不知道養(yǎng)馬耽誤讀書嗎?更何況你年紀(jì)不小了?!?/br> “不耽誤,我能安排好?!?/br> 唐老爺看著他身上衣裳,眼似黑曜。 “從今天起,你搬到后院去住,一應(yīng)吃住都由唐家承擔(dān)?!?/br> “……” “不是白吃白住,這馬你照養(yǎng),只是不給工錢,如何?” 陸時二十二年做人的經(jīng)驗告訴他,天上不會掉餡餅。 “唐老爺,我沒有先救大小姐,你為什么還……” “不為什么?!?/br> 唐岐令看著他,忽然一笑,“我就是覺得你這人……很有意思?!?/br> …… 就這樣,陸時從一個養(yǎng)馬的伙計,又變回了書生。 他在唐家后院有了一間房,房里一床一桌一椅。 床上有干凈的被褥,桌上是沒有用過的筆墨紙硯。 當(dāng)天夜里,陸時躺在床上,莫名覺得心驚膽戰(zhàn),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哪怕用被子把自己包裹的嚴(yán)嚴(yán)實實,還是睡不著。 他哪里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