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姜厭冷哼一聲。

    何清浮蹲在小女孩面前：“我是誰呀？”

    小姜厭把臉撇到一邊。

    何清浮又追著問了好長時間，最后小姜厭的表情終于緩和了點：

    “姜赤溪?！?/br>
    何清浮怔愣幾秒，點了下頭。

    她都快忘記自己的身份了，竟然還想從對方嘴里聽到自己真正的名字。

    時間安靜幾秒，小女孩自己開了口：

    “我知道，父妃告訴我了，你在陪你的女兒?！?/br>
    “她以后要繼承皇位，不像我，她比較重要?！?/br>
    何清浮連忙道：“怎么會呢？”

    “你就是娘親最重要的女兒?！?/br>
    她舉起例子：“你長得像我，誰看見都會覺得你是我親生女兒的，別人一見你，就肯定最喜歡你?！?/br>
    小姜厭揚起下巴。

    “也是?！?/br>
    陳熙鶴在旁努力糾正：“我沒說后半句話，厭厭你不要自己發(fā)揮?！?/br>
    小姜厭趴在桌子上，假裝沒聽見。

    一邊假裝，還一邊掐斷了手里的香菜根。

    實在太可愛。

    何清浮沒忍住，上手捏了捏小女孩的臉蛋，片刻后，她把小女孩抱在自己腿上，還低頭親了一口。

    小姜厭捂住自己的臉頰，臉上的表情很生無可戀。

    但她沒把何清浮推開，就安靜地坐在對方腿上。

    坐了一會兒后，小女孩打了個哈欠。

    何清浮低下頭：“困了就睡吧?！?/br>
    小姜厭點了點頭，自覺地洗漱好，躺在床上，抱住了旁邊的羽毛枕頭。

    何清浮從沒見過這個，好奇道：“這是…”

    陳熙鶴：“她睡覺總喜歡抓東西，我就扯了些羽毛?！?/br>
    何清浮看了對方一眼。

    幾個呼吸后，她感慨：“我真的很慶幸是你來當(dāng)厭厭的父妃，也很慶幸自己救了你。”

    陳熙鶴搖了搖頭。

    快走到地宮出口了，何清浮沉吟著轉(zhuǎn)過頭。

    現(xiàn)在距離姚史安重病垂危還有一天，距離姜赤溪假裝生病，把姜國交到姜榮歌手里，再暗自離宮，只剩下三天。

    此后便是一去不返。

    何清浮也會一去不返。

    她說起當(dāng)初要求陳熙鶴做的事情：“這兩天你準(zhǔn)備一下，后天傍晚你就可以離開地宮了。”

    “去找個地方藏起來。”

    “做你答應(yīng)過我的事情，千年不得沾染任何因果?！?/br>
    陳熙鶴一愣。

    他反應(yīng)了會兒后，緩緩道：“這么快嗎？”

    何清浮點頭。

    陳熙鶴皺起眉：“可是厭厭怎么辦？你要帶她去哪里？”

    何清浮其實依舊沒決定好。

    但她還是說道：“不用擔(dān)心，我們都各有去處?！?/br>
    陳熙鶴沉默許久。

    過了許久，他看向何清浮：“其實我看出你不對，雖然想不明白究竟為何，但無論如何，你都不該有可以救我的符文，不該會使用它，你接收到的信息，你所處的地位，也不該讓你對妖族如此友好?！?/br>
    沒等何清浮回話，陳熙鶴就直言道：“是為了厭厭嗎？”

    “你的所作所為是為了她嗎？”

    何清浮不知道如何去回這句話，但想了許久，她搖了搖頭，又點了下頭。

    陳熙鶴舒了口氣。

    他的神色放松下來：“這樣就好?！?/br>
    “我想好了，避世千年太難?！?/br>
    “我不去沾染人間因果，不意味著人間因果不會找上我，所以不如就讓我沒有染上因果的機會?！?/br>
    “只有死亡才安全?！?/br>
    陳熙鶴的話音剛落，何清浮就驚愕地抬起臉。

    “什么？”

    在她的設(shè)想里，陳熙鶴會困惑，會懷疑，但并不包括這個。

    絕對不包括這個。

    大概是覺得何清浮的表情有趣，陳熙鶴很好看地笑起來。

    他笑得隨和又溫柔，“你幫我找個地方吧?！?/br>
    “找個不會被找到的地方，把我的靈魂鎮(zhèn)壓在那里，封印千年，這樣我既不會入世，也不會入輪回，這是我能想到最安全的辦法。”

    “這件事我想了許久，已經(jīng)決定。”

    陳熙鶴看向身后不遠(yuǎn)處，看向睡得暈暈乎乎的小女孩。

    “不是幫厭厭嗎？”

    “我想幫她，也幫你?！?/br>
    “我相信總會有人來幫我解開封印，無論是你，還是千年后的姜厭?！?/br>
    第168章 見不得光

    何清浮難以拒絕這個決定。

    因為陳熙鶴說得很對, 哪怕他下定了決心，保證不去沾染人間因果，且不會生出任何其他心思, 但不沾染因果這件事, 不是他全靠自己就能完成的。

    即便有她的規(guī)劃也極難完成。

    陳熙鶴是活的生靈，他需要進食，哪怕鶴妖只靠最純凈的山泉水就能存活，但他出去飲水的時候, 很難不碰到其他活物。

    一條魚, 一只鳥, 一頭鹿，一個迷路的人。

    隨便舉個例子, 一頭鹿本該在某天在河邊被天敵發(fā)現(xiàn)并吃掉, 但因為它在喝水時偶然碰到了陳熙鶴，驚慌失措地提前跑掉了, 它沒有死，那這個因果就亂了，甚至可能引發(fā)一系列變化。

    若是真出現(xiàn)此類事情，那何清浮的所有努力就全白費了。

    可她又不想鶴妖死亡。

    相處久了，不僅鶴妖把她與小姜厭當(dāng)成了親人，她也同樣, 陳熙鶴也是她的家人。

    “其實我想過這點，也已經(jīng)找到解決辦法?！?/br>
    何清浮提出了另一種解決思路：“我找到了最隱蔽的山谷，千年內(nèi)絕對不會有生靈發(fā)現(xiàn)那里，只是那里過于偏僻, 很安靜，除了你什么都沒有, 一棵小草都沒有。”

    “我會教你辟谷之法，吸食天地元氣，這樣你不再需要進食，只要千年不離開那個山谷，就沒事了?！?/br>
    陳熙鶴問她：“那個山谷有多大？”

    何清浮看了看地宮：“這里的一半大?！?/br>
    陳熙鶴笑起來：“算了?！?/br>
    “那實在太煎熬。”

    “我本來生活的地方是這里的上千倍大，群山是我的家，若是讓我在那么小的地方，盤踞著活千年，感受不到任何花草樹木，什么都聽不到看不到，我的精神會承受不住，所以還是把我的靈魂剝離出來吧?！?/br>
    “把我的本體鎮(zhèn)壓地底，讓我的靈魂在山谷外盤旋?！?/br>
    “其實這件事只是看起來不好，像是我死了，但比起活著卻被困住，后者才更像是死了?！?/br>
    何清浮沉默許久。

    片刻，她點了點頭：“我被說服了。”

    “我會給你兩張符文，一張防止你的靈魂被濁氣污染，一張讓你無法被通靈師發(fā)現(xiàn)，千年內(nèi)不會有通靈師有能力破解這兩張符文?！?/br>
    “通靈師？”陳熙鶴輕輕皺眉，“那是什么？”

    “就是現(xiàn)在的除妖師，只是以后不再叫這個，”何清浮說。

    陳熙鶴了然。

    他對何清浮的身份已經(jīng)有了大致猜測，但他并沒有問，窺探別人的秘密并不是好事，他從不做這樣的事情。

    何清浮抿了下嘴唇：“那我后天晚上來找你?！?/br>
    “好?！?/br>
    目送走何清浮的時間里，陳熙鶴想了想，又突然開了口：

    “你好像有些愧疚，但完全不必如此?！?/br>
    “如果沒有你，兩年前的深夜我就神魂俱滅了，所以為你做什么都合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