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982開始的趕山生涯 第499節(jié)
“接下來,咱們干啥?”雷蒙問道。 “離過年還有兩個多月呢,在這之前,咱們先挑個好點的天氣,把蜂場的蜂箱保暖的事情處理一下,然后考慮進(jìn)山?!眳温上肓讼胝f道:“還是老樣子,以打皮毛和熊膽為主。” “還是在小興安嶺?”張韶峰更關(guān)心的是去哪兒:“感覺小興安嶺的人太多了。” “確實很多,大概是因為地勢大都平緩的緣故,林場和屯子遍布其中,到了冬季,進(jìn)山的人也就多了……咱們這次去大興安嶺,那里去的人少,野物也多!”呂律作出了決定:“咱們年這邊去打上個把月,開年的時候,主要以抓梅花鹿為主,養(yǎng)殖場里的梅花鹿還是太少了,那養(yǎng)好了也是錢。” 幾人都微微點了點頭。 呂律強調(diào)道:“大興安嶺情況比小興安嶺要復(fù)雜得多得多,這次進(jìn)去,更是得小心,一定要做好充足的準(zhǔn)備。木馬雪杖、獵具、衣服、糧食,槍和子彈,都好好準(zhǔn)備一下……對了,大哥還沒有木馬雪杖,三哥幫忙做一副短的木馬吧,這兩天,我過去找大哥練練滑雪,哥幾個中就數(shù)我和大哥滑雪笨?!?/br> “啥時候開始練啊,我也去!”張韶峰笑問道。 “明天就開始,就到咱們家庭農(nóng)場周圍練,碰到野物啥的,還可以清理一下?!?/br> 滑雪也練了,野物也清理了,一舉兩得。 事情暫時就這么定下了。 幾人又簡單聊了一陣,各自回家。 陳秀玉和王燕在臥室里嘮嗑,呂律也就抱著孩子在炕上逗弄,等著她。 昨天沒回去,在陳秀清這里留宿了一晚上的馬金龍見到人散得差不多了,結(jié)束了和馬金蘭“姐弟情深”的嘮嗑,轉(zhuǎn)而去找了在外面忙著往炕灶里添加柴火的陳秀清。 馬金蘭也跟著出去,給養(yǎng)著的兩頭豬喂食。 呂律偏頭透過窗子,看著外面說著話的馬金龍和陳秀清。 馬金龍說話聲音不大,呂律在里面也聽不清楚,過了好一會兒,馬金龍高興地隨著陳秀清進(jìn)了屋子,然后他端了杯茶水,上了炕,有一句沒一句地跟呂律嘮。 呂律愛答不理地嗯啊應(yīng)對著,更多的時候,在逗弄著襁褓里輕輕一個小動作就能逗得咧嘴笑的孩子。 沒多大一會兒工夫,陳秀清從臥室里出來,上炕后坐到呂律旁邊,看向?qū)γ胬仙裨谠诔橹禑熀戎杷鸟R金龍。 “老舅,剛才你在外邊跟我說了不少話,這又是想建房子,又是想給我那表弟準(zhǔn)備娶媳婦兒的錢,這確實挺緊的……” 陳秀清說著,先是從懷里掏出十塊錢,放在炕桌上,推到馬金龍對面:“你看你,日子過的緊巴巴的,還掛那么多禮錢,這個你先收回去。我們這邊一般都只掛三五塊錢,這一下子掛十塊,太多了些?!?/br> “多啥多啊,你可是我的外侄,大外侄結(jié)婚,那天大的喜事兒,不多!”馬金龍又將錢推了回來。 “那這樣,這錢我收了,當(dāng)是你還我們家的,以前我爸在的時候,也借了不少給你,那時候我還小,不清楚具體借了多少,但敢肯定,遠(yuǎn)不止十塊!” 陳秀清說著,將錢收了起來裝袋子里。 馬金龍聽著這話,臉色卻是變了又變,更多的是懵。 他偏頭看了看一旁的呂律,有些尷尬地問陳秀清:“這咋還翻起舊賬來了?” “律哥、秀玉,我媽都是我最親的人,別見外,我也就直話直說了。這舊賬也是賬,自古父債子償,父輩欠下的債,要做兒子的償還,那父親生前借出去的錢,做兒子的討回來,不過分吧?”陳秀清笑著問馬金龍:“都說人死債消,這話怎么說都是錯的,我爸是過世了,可不代表欠下的債我不用還,借出去的賬我就不能討?!?/br> “應(yīng)該的!”馬金龍面色古怪地點點頭。 “那你啥時候把從我爸那里借的錢還一下?好借好還,再借不難嘛!”陳秀清微笑著看向馬金龍。 “大侄子,我現(xiàn)在要是能還上,我還至于開口向你借錢嗎?”馬金龍被陳秀清問得有些繃不住了,言語中隱隱有了些惱怒:“你就說,到底能不能借吧?” “借,咋不借呢!你可是我舅啊。我聽你剛才說,想蓋房子,差著六百,還想給表弟定門親事兒,還得再要四百,也就是一千塊,這可不是小數(shù)目?!?/br> 陳秀清掂量了一下,有些為難地說:“老舅,你看我這里也是剛起了房子,又結(jié)了婚,日子才剛剛起步,手頭也有些緊……” “我聽那兩掛賬的合計過,不是說才剛剛收到兩千多塊禮錢嗎?” 馬金龍把這事兒記得挺清楚。 “這話說的,禮錢,那是禮錢,別人家有喜事兒辦酒席的時候,我都得還的,可能還要還得更多,說白了,那是禮,也是債,可不能亂動?!?/br> 陳秀清此刻的精明,讓呂律驚異。 “我聽說你們一年來打獵、抬棒槌,辦家庭農(nóng)場,也賺了不少錢……借千把塊錢,應(yīng)該沒啥問題吧!”馬金龍再次皺了皺眉頭。 “千吧塊錢,都夠人不吃不喝苦上兩年了……再說了,沒有律哥照顧,一直幫扶著我,我哪有這本事賺這些錢,又不是大風(fēng)刮來隨便就能撿的?!?/br> 陳秀清說著,伸手到口袋里摸了摸,然后掏出一分錢紙幣放在桌上,往馬金龍面前推:“這樣,老舅你好不容易開口,不借也說不過去,這一分也是血汗錢,你收好!” 話到了這種地步,馬金龍一下子就怒了:“不借就說不借,你何必用這一分錢羞辱我?真覺得自己發(fā)家了,六親不認(rèn)了是吧,打發(fā)叫花子也不至于像你這樣,我可是你親舅?!?/br> 陳秀清哼笑一聲,說道:“親舅?你現(xiàn)在知道是我親舅了?小時候我到你門上找你借糧借錢,門都沒能進(jìn)去,你們可不就說我們兄妹倆是叫花子,讓我們滾蛋的嗎,我可是一個苞米籽都沒借出來,我現(xiàn)在好歹還借了……一分錢也是錢!” 第595章 大智若愚 透過窗子,呂律看著馬金龍羞惱無比地甩著袖子,走出陳秀清家用木板圍得很漂亮,打理得整整齊齊的院子,順著屯中大路的雪地,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遠(yuǎn),他心里竟是莫名地舒爽。 馬金蘭也跑出來站在柵欄邊,探著腦袋朝著馬金龍喊了幾聲,見馬金龍頭也不回,她有些莫名地快步進(jìn)了屋子:“清子,這……這是咋了?” “找我借錢來著!”陳秀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你借了?你舅可不能借錢給他……” 很顯然,馬金蘭也清楚自己這弟弟有多么不堪。 “有十年了,十年沒進(jìn)過家門了,這好不容易來了,咋能不借,我借了!”陳秀清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 “借了多少?”馬金蘭卻是有些急了。 “一分錢……不過,他好像不領(lǐng)情!”陳秀清咧嘴笑道。 一聽這話,馬金蘭也繃不住:“你個小犢子,咋現(xiàn)在學(xué)那么壞了?” 呂律看著陳秀清,笑道:“清子,你這么做可是把你舅給徹底得罪了?!?/br> “得罪了就得罪了唄,這有啥,老死不相往來更好?!标愋闱逡荒樀?zé)o所謂地說:“我想得很簡單,有律哥你、秀玉和我媽,就足夠了?!?/br> “這樣也好,十年沒有入這家門了,這有個弟弟跟沒有,也沒啥不同……”馬金蘭也只是淡淡地說了句,然后出門,到院子里給兩匹馬喂草料去了。 呂律則將目光投向炕桌上那一分錢紙幣,拿起來看了又看。 他越想越覺得陳秀清今天安排得相當(dāng)?shù)轿?,感覺是被上了一課,但凡上輩子能有這樣的選擇,也會被少惡心幾次。 看著這個平日里傻傻的,連陳秀玉都動不動說他是鐵皮憨憨的大舅哥,今天這嘴是相當(dāng)凌厲,明明笑著,卻能將人氣得不行,很順利的解決了親戚上門借錢的難題,而且干得相當(dāng)漂亮。 “清子,我發(fā)現(xiàn)你變了?” 呂律的目光,從那一分錢上移到了陳秀清臉上,像是看見了一個怪物。 “變了?沒有啊律哥!我這不是被逼的嘛,他就沒有把我當(dāng)成親戚過,我沒直接當(dāng)眾把他給攆出去,已經(jīng)很給他臉面了。” 陳秀清以為呂律是說他做得過分了。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覺得你好像一下子變聰明了!結(jié)婚前后,完全判若兩人啊?!?/br> 呂律感嘆道:“是不是昨晚洞房,直接打通任督二脈,練成三花聚頂神功,開竅了?” “啥?” 陳秀清被呂律說得一臉懵,大字不識幾個,啥任督二脈,三花聚頂,就更不知道是咋回事兒了。 呂律卻是把那一分錢收了起來,很認(rèn)真地裝在自己衣兜里:“這一分錢借給我了,我得好好收藏起來!” “借錢?律哥,你是不是要用錢啊,要多少,我去給你拿!” 對呂律,陳秀清又顯得毫不吝嗇。關(guān)鍵是,他有些搞不懂,呂律為啥對那一分錢很感興趣的樣子。 “不用,只借這一分錢就行了,先說好了,我可不還的!” 被這么一搞,呂律估計,馬金龍應(yīng)該不會再到陳秀清家里來了,至于他的草甸子,要是還有臉來,致勝法寶在手啊。 呂律此舉,看得陳秀清一臉莫名其妙。 就在這時,陳秀玉拉著王燕從臥室里走了出來,先是瞪了陳秀清一眼,這才看向呂律:“律哥,燕子想問問,明年能不能也給她找點事情做做?” “能啊,咋不能啊,燕子那么勤腳手快又聰明伶俐的人,必須得安排點事情做做!” 這一年的時間里,他們家雖然早早地加入了農(nóng)場,但王大龍的主要精力,幾乎都在建造房子這件事情上邊,平日里到農(nóng)場上工的,主要就是趙美玲,反倒是王燕,承包了家里的農(nóng)活和家務(wù),現(xiàn)在嫁到陳秀清這里,有了一種呼吸到新鮮空氣的暢快感。 其實呂律也清楚她的想法,能自己找事兒做,可以賺錢了。 這是對新生活的好奇、向往。 新的開始,總是讓人很容易變得積極、熱烈。 “等明年確定要做的事情后,會給你安排!” 明年還有增加的養(yǎng)殖項目,也是需要靠譜人手的時候,王燕在去年的時候,呂律建房的那段時間,表現(xiàn)得任勞任怨,話不多,做啥事兒也相當(dāng)舍得出力,關(guān)鍵是年輕,人也不笨,學(xué)東西快,確實是很不錯的人手。 “謝謝律哥!”聽到呂律答應(yīng),王燕顯得很高興。 呂律卻是笑了起來:“這回你苦得的錢,終于可以裝自己兜里了,王大哥家里,少了你這個得力幫手,這下有得忙了!” 王燕紅著臉笑笑,悶著頭不敢接話。 “行了,媳婦兒,聊得差不多了吧?差不多了咱們就回家,我得做些準(zhǔn)備,等清子領(lǐng)著王燕回門結(jié)束,我們打算進(jìn)山了,這次去得去不少時間?!?/br> 呂律說著,將已經(jīng)熟睡的孩子遞給陳秀玉,然后下炕穿鞋子。 臨走的時候,拍了拍陳秀清:“清子啊,燕子現(xiàn)在可嫁過來了,可得好好待她,雖說領(lǐng)著到山上撿蘑菇也不會被丈母娘揍了……但你還是該悠著點!” 一看到這小兩口,呂律就不由想起陳秀清在山上撞見王燕方便,被趙美玲追著打,都沒個解釋機會這事兒,全是樂呵。 說完,他穿了大衣,也不管小兩口滿臉尷尬,將一遞給陳秀玉,立馬就醒了起來的孩子給接過來,率先出了門。 陳秀玉也立馬跟著出來。 今天純粹是過來吃飯,下著雪也干不了啥,干脆就走著到秀山屯的,權(quán)當(dāng)是散步活動了。 兩口子出了陳秀清家院子,一路上,選著沒有被踩過的蓬松得如同棉花的積雪,慢慢地往回走。 “你剛才瞪你哥是咋回事兒啊?”呂律饒有興趣地問。 “能是咋回事兒啊,我哥那人,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陳秀玉滿臉憋笑。 這么一說,呂律一下子就懂了:“三次?。 ?/br> “你咋知道的!”陳秀玉沒想到呂律已經(jīng)將這么私密的事兒打聽到了。 呂律樂呵呵地說道:“你哥自己說的,不僅我知道,峰哥他們?nèi)贾懒?!?/br> 陳秀玉也跟著笑出聲來:“這個鐵皮憨憨!” “你哥可不憨,別看著平日里給人一種憨憨傻傻的感覺,可心里邊,事情分明著呢?!?/br> 呂律當(dāng)即將陳秀清如何拒絕馬金龍的事情說了一遍,評價道:“用大智若愚來說他,一點都不為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