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蓮 第14節(jié)
* 元蓮閉上眼睛養(yǎng)神。 匡余明和常松竹的談話從中午持續(xù)到了黃昏,現(xiàn)在日輪西落,天色漸暗。 他們所說的舊事,元蓮差不多都知道,只有封云清和烏憶寒相識的那段她不算十分清楚,不過元蓮對此也不算感興趣。 她讓常松竹去聽的原因,是因為她實在很想知道,這段略顯俗套的往事,在旁人眼中究竟是個什么樣子。 結果……應該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吧。 從前已經(jīng)說過,元蓮知道自己做過什么事,但是她并不能體會那時的情感。 就像匡余明難過的提到幼時跟師姐相處的往事,這些是元蓮原原本本記得的,但是她也不覺得這有什么值得動容的地方,韻蓮對于元蓮仙尊本身來說,實在太過渺小。 直到從匡余明嘴里一點點的把當初的情景復述出來,她才仿佛真正記起了那個她抱著哄過、教導過的孩子。 是什么感覺呢? 元蓮不知道若是真正的“韻蓮”在這里,知道她從小看到大的師弟這樣痛苦悲傷,她會是什么想法。 對于元蓮自己,她或許仍舊不能感同身受,但是到底能察覺到從心底里升起的那聲輕微而淺淡的嘆息。 再就是和封云清…… 元蓮原本是想借這個機會,再體會一下這種很難理解的愛情,結果還沒琢磨出味兒來,常松竹那邊就開始嘰嘰喳喳,把剛才強忍住沒在匡余明面前表露出的情緒一股腦的通過元蓮的神識傳進了她的腦中。 ……要說她的話也是真的多,元蓮本來還打算要為這愛情悲劇傷感個一刻半刻的,結果就被她吵的興致全無。 “曉蓮曉蓮,你方才聽見了嗎?”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匡余明的師姐難不成是你失散的姐妹血親之類的?” “她師姐到底有沒有救啊?實在是太可憐了……” “原來下界還有這種事啊,好好地道侶不要,整這些亂七八糟的,我還以為他們資源匱乏整日想的都是如何修煉呢……真是池淺王八……” 嘰嘰喳喳嘰嘰喳喳,元蓮無奈的睜開眼,用手揉了揉額頭,接著直接將常松竹拽到了身邊。 常松竹冷不丁的一眨眼就換了個地方,整個人懵了一下,都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身處幾個山頭以外了。 “曉、曉蓮?” 眼看著她要張嘴,元蓮當機立斷的用靈氣把她的嘴巴捏住。 常松竹活像個被拴住嘴巴的小毛驢兒,看著元蓮無辜的眨了眨眼:“?” 元蓮隱約聽到了一聲輕笑。 第18章 元蓮的眉毛微微動了一下,就當作什么都沒有聽到。 她對常松竹道:“你閉嘴安靜一會兒,我就給你解開?!?/br> 常松竹拼命的點了點頭,但等終于能說話了之后,還是頗為委屈的嘟囔了一句:“你嫌我吵……” 那這能不嫌嗎? 元蓮不搭理她這個話茬,而是道:“你的基礎劍法練的尚可,只是根基并不牢固,想是功法不對,你運轉(zhuǎn)靈氣給我看看。” 常松竹已經(jīng)很習慣聽元蓮的話了,她“奧”了一聲,剛要照做,卻突然發(fā)現(xiàn)還有事情沒有問清楚,不能讓元蓮就這樣輕描淡寫的混過去: “曉蓮,你是不是跟匡余明師姐有什么淵源呢?” 她越想越覺得是這么回事,因為元蓮看上去就不是那種對比別人家的愛恨糾葛感興趣的人,但是這次卻特地傳音,讓她聽了好一番下界修士的復雜情史,這明顯就是有內(nèi)情啊。 她仔細看了看元蓮,“難不成,是你失散在下界的姐妹?” 畢竟名字那么像。 “我是我父親的獨生女?!痹彽?。 “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常松竹快要好奇死了,她圍著元蓮拼命轉(zhuǎn)圈圈,企圖讓她心軟給她一點提示。 元蓮被她纏得狠了,干脆又伸手把她的嘴巴封住,板著臉道:“還管不管閑事了?” 常松竹只能忍住好奇,老老實實的搖了搖頭。 元蓮便替她解了禁:“你有這功夫管同門的閑事,不如想著怎么快速提高修為,我聽說你們的百宗大比就要到了,以你現(xiàn)在的修為,想要拔得頭籌可不容易。” 常松竹聽了前一句就想反駁這次的閑事她是聽了元蓮的吩咐才管的,但是聽了后一句立馬就驚悚了:“拔得頭籌?” 元蓮不明所以:“怎么,有什么問題么?” “有問題,當然有問題,還是大問題!”常松竹欲哭無淚:“曉蓮,你對我有什么誤解嗎?不說整個神界,就單單萬儀宗就人才濟濟,拔得頭籌?我?” 元蓮皺眉道:“也沒有讓你越階比試,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近凝氣圓滿了,在同階的修士中名列前茅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常松竹手足無措,她不知道怎么跟元蓮解釋,別說她還沒到凝氣圓滿,就算她是吧,神界也絕不缺可以越階而戰(zhàn)的天才,甚至有些格外出彩的,不過雙十年紀就已經(jīng)可以對戰(zhàn)化神而不落下風了。 而她,只是千千萬萬的凝氣修士中普普通通毫無特點的一個。 常松竹一向是個灑脫并且隨遇而安的人,最看不上別人自怨自艾,但是此時面對著元蓮對她的期許,她也不得不有了些許的低落。 “我覺得我不行……” 元蓮完全不能理解她的想法,畢竟她從小到大從來都是獨一份兒,別說那么多人壓在頭頂上,就是滿神界里想要挑出個跟她比肩的人,都是不可能的事。 “你怕什么,”元蓮道:“還有一段時間,你勤快些,怎么會比旁人差?” 常松竹怕她到時候?qū)ψ约菏瑥堊爝€要說什么,但是被元蓮打斷了:“轉(zhuǎn)過身去,運轉(zhuǎn)靈氣給我看看?!?/br> 常松竹蔫蔫的照做了。 自上古之后,凡修士修道,基礎的法決都是從教導如何吸引靈氣,煉精化氣開始,然功法有優(yōu)劣,每宗每派的法決都是不同的,所側(cè)重的方向也不同。 萬儀宗內(nèi)門的法決已經(jīng)屬上乘,但是由于常松竹目前的身份還不夠,因此修煉的還是自己從仙市中淘來的普通貨色。 而元蓮又是另外一種情況,她沒來就沒有修煉過功法,畢竟生來就能感悟靈氣,完全不需要前人歸納的法決功法,道紀對這個女兒關懷備至,但也從來沒有為她的修煉cao過心。 她對于靈氣的流轉(zhuǎn)運行,如何吸納,如何化作真元,都像是呼吸一樣熟悉,因此在教導常松竹也完全不循常法。 “引氣歸元,自靈基以始,先循任脈,后過督脈……從氣街流注至……” 常松竹之前都是按照法決中所記載的,先引靈氣過手太陰經(jīng)的,現(xiàn)在驟然換了循行的路線,若是換了旁人怕是得經(jīng)脈受損了,但是元蓮在這里,自然不會有這樣的后顧之憂。 常松竹感覺體內(nèi)經(jīng)脈被牢牢的維護了起來,蓬勃異常的靈氣無論如何躁動,都沒有對她造成任何傷害,最后靈氣聚于中丹田氣海,化作真元滋養(yǎng)著四肢百骸。 她按照元蓮的提示,小心翼翼的將靈氣運行了十二個大周天,也慢慢適應了這樣的巡行路線。 元蓮就漸漸撒手讓她自己適應,不再干預。 常松竹一遍遍的練習,不知不覺時間就過去了,她竟然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從傍晚一直修煉到了第二天清晨。 她睜開眼時沒有防備,被晨光閃了一下,接著她眨了眨眼,接著萬分驚訝的發(fā)現(xiàn),不過一夜的時間,自己就已經(jīng)突破凝氣后期,是個凝氣圓滿的修士了。 這種速度就算對那些真正得天獨厚的天才來說,可能都要算是稀奇事了,更不要說常松竹從小到大運氣不好,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待遇。 她驚得說不出話來,覺得這事十分不真實,第一件事不是感受一番凝氣圓滿的變化,而是左右張望想要找到元蓮, 而元蓮竟然真的還沒有走。 “曉蓮?” 元蓮坐著旁邊那個大樹的橫干,正斜倚在樹干上閉目養(yǎng)神,她察覺常松竹已經(jīng)從入定中行醒了過來,便睜開眼睛,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嗯?” 常松竹走到樹下仰望著她,看著她淺灰色的眼睛——那樣冷淡,又那樣純凈。 她的種種疑惑、驚奇竟然都消散了,出口的話變成了另一句疑問: “曉蓮,你為什么會對我這么好呢?” 元蓮并不覺得自己對她有多好,她本來就是出來想要親身感悟世事的,但是世上的人這么多,也不是每個人她都有興趣有耐心去接觸,而常松竹跟她的相遇十分偶然,也很有趣,正是個讓她覺得相處起來還算舒服的人。 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與眾不同的女孩子,她就算真的幫了她也不過是隨手為之,圖的不過是自己高興而已,還談什么好不好呢。 元蓮想了想該怎么簡短的總結自己這些想法,然后果然很簡短的答道: “我樂意?!?/br> “……哦,”常松竹一腔的感動都被頂回來了,她想要表達的東西有很多,但最終磕磕絆絆的說出來的只有最重要的一句:“總之……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最”好。 元蓮想起當初常松竹掰著手指頭數(shù)出來的二三十個“普通”朋友,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她淡聲道:“只求你不要在朝會時丟臉才好?!?/br> “才……不會呢,”常松竹有些心虛道:“應該不會吧……” 元蓮看了她一眼,丟給她一個普普通通的白色小瓶子。 常松竹打開一看,見里面是幾顆灰撲撲的丹藥:“這是?” “這是混靈丹,”元蓮道:“你的水火靈根太過強勢和純粹,單單憑借常青劍并不能完全彌補這個劣勢,這丹藥是專門中和相克靈氣的丹藥,沒什么別的功效。” 常松竹仔細看了看,見這丹藥色彩灰暗,聞起來也沒有特殊的異香,這才放心收了,雖說她已經(jīng)欠了元蓮不少,但是要是十分珍貴的靈丹,她也是不敢收的。 “萬儀宗要送你們進小倉樓秘境,對你以后得修煉也有益處,我看了一眼,你們這一輩的內(nèi)門弟子,都是些天資尚可,但修為心性都很一般的孩子,同階中,未見得就比你強出許多來?!?/br> 常松竹上前走了兩步,也倚在那根樹干上,望著元蓮道:“倒不只是內(nèi)門中,就說外門,方才那個匡余明就不算是一般人,若是不說,我倒真看不出他是出身大千界的?!?/br> 元蓮便想起父親說過的,師兄的經(jīng)歷。 在煉精就是頂天的中千界,他是怎么樣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呢? 常松竹不知道元蓮走了神,她想到與匡余明的對話,感嘆道:“他的師兄比他還厲害……這么一場情劫孽障,竟然跟沒事人似的,修煉的速度不退反進,我聽旁人說,他來了神界之后,修為簡直突飛猛進,想來要不了多久就能進內(nèi)門了……” 元蓮道:“管旁人做什么,你要是下力氣,比他也差不到哪里?!?/br> 常松竹無奈的發(fā)現(xiàn)她居然已經(jīng)習慣元蓮對她沒什么根據(jù)的信心了,然后聽到這話居然還挺高興…… “我可不敢跟他比……也不知道男子是不是都是這樣,我聽了匡余明說的那些,可再不敢想與旁人締結情緣了,萬一要是也遇到這樣的事,我可沒有這樣的鐵石心腸能夠從容應對。”她對元蓮道:“你說的是,咱們就該好好修煉,要什么道侶嘛,對不對?” 元蓮回過神來,感覺到若有若無的壓力匯集到了自己身上。 她眨了眨眼,思考了一下,方才對著常松竹緩慢地問道:“誰說,我沒有道侶的?” “嗯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