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開手，眸色翻滾著誰都不清楚的情緒：“沒有?！?/br>
    沈舟然還想再來一腳的動作停下，福至心靈突然明白了什么。

    郁言璟在找鎖骨處的胎記。

    那個跟秦霜魚一模一樣的胎記。

    下一秒，冰冷的指尖落在了那處皮膚上，指腹磨了磨。

    “你做過激光手術(shù)？”

    皮膚的觸感不一樣。

    郁言璟瞬間意識到了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懷著怎么樣的心情，緩緩問出了那句：“你認(rèn)識我，在很早之前，對嗎？”

    這件事沒什么好隱瞞的，而且沈舟然總覺得此時郁言璟的精神狀態(tài)岌岌可危，像緊繃到極致下一瞬就要斷裂開的弦。

    他自認(rèn)沒做過對不起郁言璟的事，甚至還算互相幫助過，這一層情分不至于讓郁言璟對他出手。

    權(quán)衡好利弊，沈舟然點頭：“對，我認(rèn)識你，我們當(dāng)年都被拐賣過?！?/br>
    郁言璟并沒有因這句話顯露出任何開心的神色，相反，他的臉色更蒼白了，一字一頓問：“你的小名，叫小乖？”

    “對。”

    “什么時候認(rèn)出我的？”

    “上次在食堂打飯，看到了你手上的黑痣。”

    這種標(biāo)志并非獨一無二，但季淮的反應(yīng)讓他斷定，這里面絕不簡單。

    事實也確實如此。

    全身的血都仿佛凝固了。

    郁言璟以為自己會控制不住情緒，徹底失控。真到了那個地步，他會有很強的攻擊性，像一頭失去理智的猛獸，擇人而噬。

    但其實相反。

    他的心底如同多了個黑洞，長著大口，將所有的情緒全部吞噬殆盡，蠶食了個徹底。

    只剩一張空洞洞的人皮。

    他做了什么呢？

    他認(rèn)錯了人，甚至還想毀了沈舟然，讓他再也不配出現(xiàn)在秦霜魚面前，一輩子只能背著殺人犯兒子的罪名躲藏在不見光的角落里。

    他想毀了那個給他糖的人。

    “郁言璟？郁言璟！”

    沈舟然的喊聲喚回了他的神志。他抬手，往前伸了伸。

    沈舟然便警惕地往后退，身體繃成一張弓：“你帶我來這里，到底想干什么？”

    “......想知道你是誰?！?/br>
    沈舟然差點失了儀態(tài)，冷靜全無。

    想知道他是誰，直接問他不就行了嗎？

    用迷藥抓他來這里？郁言璟腦回路到底怎么反射的？！

    對了，這里是哪里？他到底昏迷了多久？大哥知不知道他被綁架了？

    沈舟然試探出聲，問站在背光處表情隱在陰影里的郁言璟：“那你現(xiàn)在知道了，可以讓我走了嗎？”

    “不行，”郁言璟緩緩抬頭，燈光從上到下照亮他的臉，淺色眼珠轉(zhuǎn)動，漸漸有了活氣，語調(diào)很慢，慢到讓沈舟然品出一絲驚悚，“你呆在這里?！?/br>
    他說：“待在我身邊，哪也別去?！?/br>
    他錯了一次，已經(jīng)不能再錯了。

    他沒想好該做什么，但下意識不想放沈舟然自由。

    寒意竄上脊背。

    沈舟然霎時想到了原著中差點被踩斷雙腿的秦霜魚。

    但那應(yīng)該是后期的事情，而且被囚禁的對象也不應(yīng)該是他。

    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么大的偏差？

    自己這只蝴蝶扇動的翅膀，能掀起足以顛覆整個小說世界的颶風(fēng)嗎？

    沈舟然這一刻開始懷疑出現(xiàn)在自己腦海中的那本書的真實性。

    與此同時，他開始祈求沈駱洲今晚千萬不要出去應(yīng)酬，趕緊回家。

    如果是他，一定會發(fā)現(xiàn)事情不對。

    沈舟然出聲：“你......”

    “噓——”郁言璟抬手抵唇，制止他的話，不知為何，臉上毫無血色。

    沈舟然看著他做完那個動作后，從外衣口袋里拿出了一把......冷鋼刀！

    他倒抽一口涼氣，全身汗毛直立：“郁言璟你要干什么？你冷靜點放下手里的東西！”

    沈舟然踩著床連連后退。

    可他沒有多少力氣，這張像極了手術(shù)臺的床不過一人寬，再退也退不到哪去。

    郁言璟很輕易地就靠近了他，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一拳。

    他冰冷的鼻息灑在沈舟然皮膚上，激起一層雞皮疙瘩。

    “郁言璟你——！”

    喊聲戛然而止。

    沈舟然怔怔看著郁言璟，忘記了言語。

    他的手被被那只冰冷無溫的手攥住，握著刀，一點點刺進右邊的胸膛。鮮血大股涌出，染紅了郁言璟的襯衫。

    刺鼻的血腥味瞬間充滿整個空間。

    血順著刀刃滴滴答答流下來。

    刀刺破表皮切開rou的感覺太詭異了，沈舟然手一抖。

    郁言璟悶哼一聲，血洇得更快了。

    沈舟然不敢動了，全身僵硬，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郁言璟，你在干什么......你放開啊，松手......”

    郁言璟低頭盯著他，細密眼睫下的那雙眼輕闔，眼神熾熱地任誰都能看出一絲病態(tài)瘋狂，臉帶潮紅，唇色卻越發(fā)慘淡。他更緊地握住沈舟然的手，緩緩施力。

    “停下，你有病嗎快點停下！”沈舟然要被搞瘋了。

    郁言璟似是疼得受不了，低喘兩聲，喑啞的嗓音在顫栗，透著詭異的......愉悅。

    “我不知道該怎么讓你高興，也不知道該怎么彌補我的錯，”他視線落在那把刀上，冷白的刀刃上血線滾動，他微微偏頭，在認(rèn)真疑惑，“這樣，你會原諒我一點嗎？”

    好像覺得太貪心，很快又道：“只是一點點。”

    語氣卑微，像在祈求高高王座上的人低頭的垂憐。

    渴望被看到，渴望贖罪。

    沈舟然卻無法消受，咬緊了牙：“郁言璟，你這個瘋子！”他被激得口不擇言，“真想讓我原諒你怎么不直接捅左邊！”

    “那不行。”郁言璟看著他，落在他臉上的目光竟意外地帶著溫柔，卻更古怪了。

    他聲音很輕，“我還想再看看你。我已經(jīng)十幾年，沒有再看過你了?！?/br>
    像是被某種冷血動物纏上，絞緊。

    冰冷黏膩的蛇信掃過肌膚。

    沈舟然的呼吸很快，心率快要沖破150，耳邊除了郁言璟的低聲呢喃就是自己的心跳聲，如擂鼓敲得人心亂如麻。

    他另一只手無意識在手術(shù)床上抓了下，緊緊捏住邊緣，手臂上青筋浮現(xiàn)。

    “郁、郁言璟......”他喘了幾口氣，閉上眼，仰頭，脖頸扯出脆弱緊繃的曲線，“你松、松開......我快要，呼吸不上來了......”

    他不是在開玩笑，嘴唇漸漸發(fā)紫，眼前頻頻閃過黑斑。

    郁言璟一怔后立馬反應(yīng)過來：“......你有哮喘？藥呢？”

    沈舟然搖頭。

    事出突然，藥根本不在他現(xiàn)在的衣服里。

    郁言璟看他一眼，往外抽刀，血流得更多了。

    沈舟然簡直要瘋掉：“你瘋了？！拔出來你會死！”

    “樓上有藥?！庇粞原Z說了個事實。

    “你真是——！”

    兩人膠著在這里進退不得時，門被一腳暴力踹開，使勁晃了兩下轟然倒塌，激起一地塵土。

    直接宣布報廢。

    率先進來的幾個保鏢迅速判斷出眼前的場景，立馬上前按住郁言璟，趕緊幫他處理傷口。

    郁言璟并不配合，掙扎著還想靠近沈舟然，卻被死死按在原地。

    不過一瞬間，形式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沈舟然似有所感，逐漸模糊的視線看向門口。

    男人高挑頎長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大步向他走來，黑色風(fēng)衣在空中劃過鋒利弧度。墨發(fā)微亂，臉上是少見的慌張焦急。

    黑如寒潭的眸光在對上他散亂的視線后瞇起，低咒一聲，趕忙從口袋里掏出氣霧劑對準(zhǔn)他。

    沈舟然喘著氣，雙手死死捂住沈駱洲的手，大口吸著藥物。

    他掌心全是冷汗和干涸的血，卻死死扣著沈駱洲的右手怎么都不愿放開，指尖用力到發(fā)白。整個人被對方抱在懷里，一下一下安撫著，左手輕輕拍打他不斷顫抖的瘦削脊背。

    沈駱洲看了鄧?yán)谝谎?，對方立馬把手里的厚外套遞給他。

    他披在沈舟然身上，裹緊，控制著聲音盡量不要嚇到他：“沒事了，小乖，沒事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