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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難當(dāng) 第35節(jié)

    于是他低下頭來,裝作要吻秦見祀的樣子。

    他還未靠太近的時(shí)候,秦見祀就已經(jīng)將頭偏了過來,顯得極為自然,呼吸撲面縈繞著,身上的氣息也很好聞。

    賀子裕湊近了,緩緩湊得極近的時(shí)候,卻又在將要碰到他唇的那刻一下縮回了身子,后退一步,隨即在秦見祀的注視下,漫不經(jīng)心地理了理身上衣袍。

    “朕要露臉去了,皇叔請繼續(xù)歇著?!?/br>
    秦見祀的眼微微一瞇,侵略性的目光上下掃蕩著賀子裕,卻最終還是沒有起身來,收回目光接著看手中書?!氨菹侣撸疾贿h(yuǎn)送。”

    賀子裕的身影在原地僵了片刻,隨即大步往外走去,“砰”一下,屋門就被重重關(guān)上了。

    陽光熹微間只留下秦見祀靜靜躺在榻上,抬手又翻了一頁書。

    許久后,風(fēng)過書動(dòng),他低低笑了一聲。

    ·

    而賀子裕大步出屋來,越想越氣。

    不知秦見祀最近為什么就改了性子般,總是喜歡事事見他主動(dòng),他向來是覺得可以就接受了,可秦見祀像是鐵了心讓他說出個(gè)好壞是非。

    有時(shí)在床上惡劣地說著調(diào)笑話,故意磨著他迷神間胡亂回應(yīng),還讓他說喜歡,可秦見祀要問的究竟是哪方面的喜歡,他卻漸漸有些分不清。

    只叫人心煩意亂。

    “陛下?!?/br>
    不知覺中他已走到席間。男女坐列用屏風(fēng)與花隔開著,并不在一處。

    林小侯爺推著四輪車過來行禮,四圍的達(dá)官公卿見到了,都紛紛起身叩拜。

    “平身吧?!辟R子裕掀袍落座。

    他低眼看桌上陳列著的美食,有荷葉裹了糯米雞,包成小巧的粽子,素粉蒸rou,冬瓜鯽魚成湯,御膳房多少費(fèi)了番心思。

    聽說選用的是最鮮嫩的鯽魚,剛宰殺的三黃雞,有些在采買入宮后稍有點(diǎn)不新鮮,便是丟了喂貓狗。

    歌舞又上來了,樂姬奏了箜篌,舞女的輕薄紗綾作水袖,揮散四舞,百官公卿飲酒作樂,得了賀子裕首肯,飛花成令,紙醉金迷,好不快活。

    賀子裕搖晃著杯中酒液,低飲了一口。

    有好事者四處看看,拱手問到:“陛下,怎么不見攝政王……”

    “他犯頭疼,自尋處地方歇息了?!辟R子裕垂眸,分明是那廝厭煩此類逢迎場合,每每推脫用的都是同一個(gè)理由。他又抬杯問道,“眾位愛卿,覺得這荷花宴cao持得如何?”

    下邊人心領(lǐng)神會,覺得賀子裕要為這位未來皇后鋪路,紛紛開始拍馬屁起來。

    “聽聞此宴乃左相爺?shù)膶O女親手cao辦,此女果真蕙質(zhì)蘭心,如此大的宴席,卻能事事滴水不漏。”

    “這荷花宴有荷香荷味,世家公子小姐那邊更有泛舟游湖的雅興,少不了吟詩作對,比往年還要熱鬧呢?!?/br>
    “陛下實(shí)在有?!?/br>
    賀子裕聽著下邊刻意奉承的贊揚(yáng)聲,杯酒碰撞,談笑紛擾,眼中流露一絲譏諷笑意。

    “朕有福,只可憐百姓無福,”他緩緩放下酒杯,下邊瞬間熄了聲,一片怔愣。

    鄭庭芝順勢起身,拱手回道:“陛下為何如此說?”

    “前幾日,朕微服私訪去了郊外,看那里的災(zāi)民衣不蔽體,食難得飽,”賀子裕站起身來,狠狠擲酒杯于地上,“今日朕再看這荷花宴,百官公卿歌舞作樂,美酒佳肴奢靡,竟無半點(diǎn)儉以養(yǎng)德的心思!”

    一瞬間,滿堂嘩然。

    陛下這心思,難道說對左相爺家的嫡女并無興趣。左相卻是低垂著眼,像是并無反應(yīng)。

    賀子裕環(huán)顧四圍,冷斥道:“戶部尚書何在!”“臣……臣在?!睉舨可袝奔泵γψ吡顺鰜?,擦了把額上的汗,他還是第一次見這般模樣的賀子裕,這主兒平日早朝的時(shí)候,不都在龍椅上打瞌睡嗎?

    “朕問你,”賀子裕一步步走下來,玄色龍裳威嚴(yán)端正,“如今國庫里有多少萬兩白銀?年初的水患,五月的蝗災(zāi),又耗去了多少銀兩?”

    “臣……臣……”

    賀子裕嗤笑一聲?!吧袝@也不知嗎?”

    撲通一下,戶部尚書跪在賀子裕腳前。并非他不知,只是國庫存銀已然不多,先皇駕崩之時(shí),國庫里頭尚有三千多萬兩,如今,卻只剩八百萬。

    如今公卿王侯宴會,更叫他如何說得出口。

    “梁州奏報(bào),緄戎諸國欲要來犯,”賀子裕從跪伏著的尚書身邊徑自走過,目光掃視過幾位藩王侯爵,“邊關(guān)已是風(fēng)聲鶴唳,多有百姓棄村逃亡,入關(guān)中乞討為生。不知在座各位有哪一人肯起身說,此戰(zhàn)必勝?!?/br>
    “你敢嗎?”他視線看向一位軍旅出身的侯爺。

    那侯爺立馬跪了下來。

    “那你敢嗎?”賀子裕的目光又淡淡掃向其中一人。

    接連幾聲撲通,四圍公卿都跪了下來,高喊陛下息怒。賀子裕負(fù)手冷笑一聲,轉(zhuǎn)身大步坐回龍椅,掀袍一揮。

    “朕辦這宴會,就是想瞧瞧諸位的能力與心思!”他撐膝道,掃視四圍間緩緩握拳,“朕倒要問問你們,到底國難當(dāng)前,你們知不知收斂奢靡之心,知不知如今朱門酒rou臭,路有凍死骨。”

    太傅在旁,靜靜看著,眼中似乎閃著淚光。

    “如今,眾卿仍舊是無動(dòng)于衷嗎?”

    “陛下息怒——”林小侯爺最終推著四輪車出來,拱手回道,“微臣雖有心無力,不能如微臣父親那般,為陛下上馬分憂,但臣愿拿出家中薄產(chǎn),支援邊關(guān)將士抗敵!”

    眾人一愣,紛紛反應(yīng)過來,俯身行禮跪拜。

    “臣愿獻(xiàn)五千兩白銀!”

    “臣愿獻(xiàn)兩千戰(zhàn)馬!”

    “臣……”

    眾人紛擾間,賀子裕與林小侯爺,并著鄭庭芝三人目光交匯,不約而同牽動(dòng)了唇角。

    這是一場借由荷花宴而起的圖謀,如此加上買賣學(xué)位,便能解決邊關(guān)糧餉之事。

    做此事不難,難的是有秦見祀與左相兩方人的默認(rèn)與推動(dòng),朝堂黨爭,不應(yīng)涉及民生國事,這是賀子裕的底線,也是他交換的條件。

    ·

    賀子裕最終站起身來,王總管記下了王侯們的名單與捐獻(xiàn)份額,等著不多時(shí)上門討要。

    宦官端來了新的酒盞,他與眾卿舉杯,喉結(jié)一動(dòng)飲下杯中酒,一絲酒液順著唇角劃落,賀子裕不覺有異,舔舔唇角,放下酒盞。

    隨即他大步往外走去,知道秦見祀必然派人聽著這里動(dòng)靜,他倒想去問問,此番他做得如何。

    等賀子裕走出了宴會,左相才緩緩抬起頭,滄桑面龐上浮現(xiàn)一絲笑意。到底少年帝王,心性還不夠沉穩(wěn)。

    他慢悠悠走到偏僻處,揮了揮手,陰影處的人立刻不見了行蹤。

    ·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聽聞泛舟游湖的公子小姐那里有人落了水。而走在路上的賀子裕,頭也漸漸昏沉困倦起來。

    “陛下……”

    “嗯?”賀子裕轉(zhuǎn)過頭。

    王總管被打發(fā)去記冊,身后跟著的宦官就派成了他的小徒弟,小徒弟行了個(gè)禮,低低道:“陛下,您似乎是醉了?!?/br>
    “朕不是才喝了三四杯嗎?”

    “許是這酒太烈,奴才見著也不像是尋常果酒,”小徒弟搭著賀子裕的手往前走,“不如陛下先找處地方歇歇,奴才去叫御膳房熬碗醒酒湯?!?/br>
    賀子裕沉吟間微微頷首,感覺自己如今是有些不大清醒,便隨他去了。

    小徒弟又猶豫著扶賀子裕進(jìn)了一處偏殿,隨即吱呀一下關(guān)上了殿門。

    殿里立時(shí)就暗了,燭火惺忪,賀子裕恍然坐在床上揉了揉眉心,身上龍袍已經(jīng)褪下,掛在屏風(fēng)上,香爐里有香裊裊燃著,淡淡煙霧騰起,彌漫著一股清甜的香氣。

    他又覺得哪里不對勁,抬手喚殿外的楚非。

    仿佛許久之后,就在賀子裕勉強(qiáng)起身要出殿看看的時(shí)候,殿門緩緩被推開了,終于進(jìn)來個(gè)人,那人瘦瘦高高的卻不是楚非,朝著他走來。

    第41章 陛下被藥了一更

    砰然間,殿門被推開了,簇?fù)碇M(jìn)來一大幫夫人小姐。

    都說左相爺府的大姑娘落了水,去更衣卻不見回,也不知是誰說要去找找,索性眾人就趁著游園興致好,一并來了。他們正要進(jìn)那殿去,應(yīng)錦的丫鬟卻急急跑了過來,說他們姑娘在另一偏殿中。

    于是眾人拐了彎,去了另一處偏殿。

    殿內(nèi)燈火惺忪著,仆婢吱呀一聲推開了門,看到了屏風(fēng)上掛著的肚兜,深吸了一口氣,轉(zhuǎn)身變了一副面孔出來大喊道:“完了呀,應(yīng)家姑娘她……”

    “她怎么了?”

    相爺夫人推門一把進(jìn)入,步伐也越發(fā)輕快,她看到那抹肚兜就跟著尖叫起來,轉(zhuǎn)身入了屏風(fēng)里切齒大喊:“錦兒,你怎么能與陛——”

    忽然,她嗓子像是被刀戛過,一下粗糲地吐不出話來,接著面色也變了,只看見應(yīng)錦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是不假,然而枕邊之人卻并非賀子裕。

    而是林益盛,林小侯爺。

    林小侯爺撐起手,衣襟開散著,掠起一抹笑來?!皯?yīng)夫人,這種時(shí)候你不該捂住自己的眼,怎么還好意思進(jìn)來?”

    相爺夫人立馬變了神色,隨即慘白著臉往后倒去,仆婢連忙接住了她,推搡著往后去,連著圍觀眾人也都趕至外頭。

    “莫再看了,莫再看了!”

    砰然,殿門又再關(guān)上,應(yīng)錦慢悠悠地睜開眼,又抬手拉了下被子。她對上林益盛投來的目光,漫不經(jīng)心地挑了挑眉。

    她是她爹與小妾所生,記在正室的名下,為的不過是她能有個(gè)好的身份,能更好被掌控利用,可她才沒有入宮的打算,又豈會愿意聽左相的擺布。

    所以今早出門前,左相讓她故意落水,趁更衣時(shí)候爬上龍榻,應(yīng)錦第一次沒有照著她爺爺?shù)囊馑紒恚仟q豫之后,找到了推著四輪車從席上出來的林益盛。

    反正她也算是和林二哥青梅竹馬,嫁給他倒也不虧。

    “明日,我就去相府提親?!绷忠媸炱鸬厣系亩嵌颠f給她,“你真的不后悔?”

    “有什么可后悔的。”

    “畢竟,”他垂下眸,“我是個(gè)瘸子。”

    “你瞧得上我就行。”應(yīng)錦狡黠地眨了眨眼。

    屋門外的楚非才放下心來,他收到林小侯爺消息的時(shí)候本想直接告訴賀子裕,可是想著陛下半醉,索性先處理好這些事情,再行匯報(bào)。

    他轉(zhuǎn)身往賀子裕休息的地方去,也不知陛下喝了醒酒湯沒有。

    等他走到殿外,撞見秦見祀大步從外頭而來,臉色似乎很不好看。

    “陛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