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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無情道小師弟倒追了 第234節(jié)

    中央坐著一個女子,身著墨綠的金紋衣裙,發(fā)髻綰得精致,頭上只戴了一根步搖和兩枝簪花,面容精心妝點過,細(xì)眉朱唇,鼻尖上有一顆黑痣,襯得這女子相當(dāng)雍容華貴,就算是板著一張臉,也不顯陰沉。

    宋小河只看了一眼,就猜到,這人定是沈府的女主人,沈溪山的娘。

    兩人走進去,在堂中站定,沈溪山果然行了一禮,喚道:“母親。”

    宋小河學(xué)著禮節(jié),“沈夫人?!?/br>
    “小山,我聽聞你們在入江南地界之前遭遇襲擊,你可有受傷?”

    “多謝母親關(guān)心,我尚無事,只是同行的朋友受了重傷,須得在臨安醫(yī)治?!?/br>
    “這么說,若是你那幾個仙盟的朋友不受傷,你還要過家門而不入?”

    崔明雁許久沒見兒子,這一見面都是這副冷淡樣子,她頓時心情不虞,十分郁悶。

    沈溪山道:“自然不是,臨安是此行必經(jīng)之地,不論如何,我都會歸家看望父親母親?!?/br>
    崔明雁冷哼一聲,“你自己好好數(shù)數(shù),有幾年沒回來了?!?/br>
    沈溪山?jīng)]有再接話。

    自三歲時離家,沈溪山回江南的次數(shù)一只手就能數(shù)得過來。

    入無情道之后,只歸家了兩次,且沒留個幾日就匆匆離去。

    崔明雁常年念著兒子,結(jié)果這小子真到了面前,她又一肚子氣,索性不再問他話,而是將目光一轉(zhuǎn),不動聲色地打量宋小河,隨后問:“你便是宋小河?”

    這語氣不咸不淡,聽不出息怒,宋小河拿捏不準(zhǔn)她的態(tài)度,于是老老實實道:“是?!?/br>
    “你上前來,讓我細(xì)細(xì)瞧瞧?!彼?。

    宋小河有幾分拘謹(jǐn),抬步往前走,也不知如何拿捏這個距離,就走到了崔明雁的手邊站定,兩人中隔了一步的距離。

    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是很奇妙的東西,距離一近,兩人的氣場相融,關(guān)系自然而然就顯得近了幾分。

    于是宋小河不再覺得沈夫人威嚴(yán)冷漠,而后聽她道:“倒是生了張出眾的臉蛋?!?/br>
    宋小河點點頭,說:“我?guī)煾刚f,若是與仙門眾多女修相比,我或許算不上最漂亮,但若是猴子中舉行選美大比,我能拔得頭籌。”

    崔明雁十分訝異,下意識就追問,“為何?”

    她回道:“因為我幼時瘦小,喜歡爬樹,還經(jīng)常在后山里與猴子分食野果,所以師父覺得我是猴精轉(zhuǎn)世托生?!?/br>
    崔明雁約莫是想笑的,但還是繃著嘴角忍住,將頭偏到了另一處盯著桌上的玉雕擺件看了會兒,才道:“你與我說這些做什么?”

    “只是覺得有趣,才想說給夫人聽。”宋小河倒是很認(rèn)真地回答。

    熟識她的人都知道,她經(jīng)常把“我?guī)煾刚f”掛在嘴邊,這是常事。

    她與人閑聊,就是想到什么說什么。

    宋小河看著崔明雁的側(cè)臉,見她雖有三四十的年紀(jì),但眉眼生得好,面上就不顯年歲,就算面上沒有表情,語氣平淡清冷,眼眸也是柔和的。

    是江南水鄉(xiāng)才能養(yǎng)出來的,蓮花般的女子。

    若是她也有娘親,應(yīng)當(dāng)也是這樣的年歲。

    或許比不上崔明雁這般華貴,但一定也有著一雙溫柔的眼睛。

    宋小河心念微動,主動道:“沈夫人,此次我們前往南延途經(jīng)此地,匆忙拜訪沈府,沒來得及準(zhǔn)備什么貴重的東西,我倒是有一份薄禮想送給沈夫人,還望沈夫人不嫌棄?!?/br>
    崔明雁一頓,頗覺訝異,“你給我準(zhǔn)備的?”

    宋小河點頭,然后從手上的玉鐲中取出一個掌心大小,純白無瑕的小瓷人,送到崔明雁的面前。

    沈溪山雖站在后面,也能一眼將這東西看個清楚。

    正是宋小河先前在他那靈泉殿中捏的小瓷人,她從五個當(dāng)中所挑選的,最令她滿意的那個。

    這小瓷人是最像宋小河的那一個,丸子發(fā)髻和四條小辮,以及高舉的雙手,像是個求人擁抱的小娃娃。

    沈溪山撿了其他四個,這最后一個卻被宋小河送給崔明雁。

    崔明雁是怎么也沒想到,宋小河會送她一個這樣的小東西。

    “這是……你?”她將小瓷人拿過去,仔細(xì)看了又看,憑借著發(fā)髻認(rèn)出了這瓷人捏的是宋小河的模樣,“為何送我此物?”

    宋小河看著她,低下頭,用很慢的語氣說道:“我自幼沒有爹娘,被我?guī)煾刚疹欓L大,前些日子我?guī)煾阜噶隋e事,亡于長安。之后我不愿面對師父離世,藏進了夢中,屢屢逃避現(xiàn)世?!?/br>
    她轉(zhuǎn)頭,將眸光落在身后的沈溪山身上,正午的陽光正對著宋小河,將她的身上披上一層燦爛的金芒,“后來是沈溪山讓我明白夢境不是棲息之所,讓我接受了師父的離世,那日我做了這個小瓷人與他道別,可師父已經(jīng)亡故,我的東西無法送給夢中之人,這瓷人兒便沒有送出去?!?/br>
    “今日得見夫人,我想著,若是我有娘親,也該是你這般模樣,所以我想把這個東西送給夫人。”

    宋小河的話就剛說完,崔明雁的眼淚就流了滿臉,豆大的淚珠砸下來,落在了瓷人上。

    身邊站著的侍女趕忙送上錦帕,輕聲寬慰,崔明雁拿著帕子卻先將瓷人身上的淚液擦去,哭著道:“你是個好孩子啊。”

    她起身,將宋小河摟緊懷里,拍著她的后背道:“打今兒起我就是你娘親,反正我生了這兒子跟沒生也差不離,這死小子這么多年也沒回家過幾次,這次回來將你帶著,也算是他這個黑心眼的行善積德,有幾分良心?!?/br>
    沈溪山被罵,也是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

    宋小河沒想到崔明雁會哭,心想著應(yīng)當(dāng)真的是沈溪山修無情道的時候太過冷漠,將這位母親傷透了心,所以聽了她的話才想到了難過之時,于是乖順地伏在她肩頭。

    最終這場待客,以崔明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妝容都要失色,才匆匆結(jié)束,臨走時還叮囑沈溪山晚間帶著宋小河一同去后院用膳,見一見他父親。

    沈溪山點頭應(yīng)了,沒再多說。

    待她走后,宋小河摸了一把自己的肩頭,有些潮濕,上面都是崔明雁方才哭的痕跡。

    沈溪山道:“我?guī)闳Q身干凈衣裳?!?/br>
    “不必?!彼涡『佑檬峙牧伺?,笑著說:“這是母親的眼淚?!?/br>
    晴空萬里,天藍得純粹,宋小河出了正堂之后在太陽底下站了一會兒,渾身暖洋洋的,便要沈溪山帶她去城中逛逛。

    臨安城的風(fēng)土人情與長安的差別很大,極具特色的建筑賞心悅目,街頭來往的窈窕女子,也穿著秀美的衣裙,毫不吝嗇地展示江南美人的風(fēng)姿。

    城中多是文人墨客,行上一段路,就能看見三兩書生打扮的男子,手中持著折扇,站在橋邊或是樹下吟詩作對,撫琴吹笛。

    仿佛處處充滿詩意。

    宋小河在街邊走著,看見喜歡的東西就停下來看一看,并不買。

    街道上的鋪子幾乎都是沈家的產(chǎn)業(yè),族徽打在牌匾上,十足的闊氣,沈溪山隨便進一家商鋪,便是將里面的東西搬空也無人會阻攔。

    “這臨安城里是不是都像這街道上,都是你們沈家的鋪子?”宋小河隨口一問。

    沈溪山道:“不是臨安,沈氏的產(chǎn)業(yè),遍布江南?!?/br>
    宋小河露出吃驚的表情,難以想象江南那么大的地界,若到處都是沈家的產(chǎn)業(yè),沈氏一族的家底厚到了什么程度。

    “不然你以為為何外界都稱江南沈氏,不是臨安沈氏?”沈溪山倒是沒有半點炫耀的樣子,仿佛那些金銀財寶,靈物仙器都不是什么值得留意的東西。

    宋小河也不在意,她一個常年身無分文,頭一回下山身上才十文錢的人,絲毫理解不了“江南沈氏”這四個字代表著什么。

    她拉著沈溪山在街上瞎轉(zhuǎn)悠,玩得極為盡興,待到快日落之時走累了,在路邊隨便找了一處茶館,想喝兩口茶解解渴,卻聽見前頭突地?zé)狒[起來。

    有人在街頭敲鑼打鼓,高喊著擂上有人比武,還是兩個仙門女弟子,一時間眾聲嘩然,紛紛跑著要去看熱鬧。

    宋小河豈能是錯過這等熱鬧之人?她匆匆忙忙喝了涼茶,溢了滿下巴的清香茶水都來不及擦,也跟著跑過去看。

    這擂臺是一家酒樓搭的,為的就是比武招攬客人,觀眾看得熱血上頭時,再由店小二站在門口吆喝叫賣好酒,自然就能喊進去不少客人痛飲一番。

    酒樓自然也是沈家的產(chǎn)業(yè)。

    宋小河跑過去的時候,擂臺周圍已然圍滿了人,紛紛高聲喝彩。

    擂臺中一粉一藍兩個身影纏斗在一起,打得正是精彩的時候,不斗法術(shù),單憑拳腳功夫。

    但離得太遠(yuǎn),宋小河看不清臉。

    她想往前走一走,結(jié)果被人群擠得東倒西歪,被迫往旁邊挪動。

    臨安城內(nèi)禁止隨意用法,宋小河也無法飛到空中去看,也只能隨著擁擠的人潮前后換了四五個地方,最后被人擠得后腰撞到了什么東西,倒在地上發(fā)出輕聲悶響。

    她趕忙回頭,這才驚訝地發(fā)現(xiàn)被她撞倒的,是一桿長幡。

    說是長幡,也不盡然,不過是一根長棍掛了一張白布,上頭寫了個潦草的“算”字。

    這擁擠的擂臺邊上,有人搭了張桌子,擱這算命呢!

    宋小河將長幡撿起,莫名覺得眼熟,忽而就身邊有人道:“相遇既是緣,十文一卦,可要算算?”

    她呀了一聲,驟然轉(zhuǎn)頭,就看見身后隔了兩三步站著一個人,身穿寬松的道袍,長發(fā)用一根烏木簪綰起,手上拎著一串玉珠,面帶微笑。

    正是幾個月未曾見面的步時鳶。

    “鳶姐!”宋小河見了她別提多高興了,隨手把手里的長棍豎在桌邊,撲上去抱她,“我道是誰都日暮了還要給人算卦,原來是你?。 ?/br>
    步時鳶笑道:“我的卦,可不輕易開?!?/br>
    每回見到步時鳶,她看上去都要消瘦虛弱幾分,宋小河抱著她幾乎像抱著一把骨頭,高興之余也極為心酸。

    宋小河拍了拍她的后背,說:“你平日里多吃點,能長幾兩rou也是好的?!?/br>
    步時鳶就說:“若是吃得多能長rou,我早就做個撐死鬼了?!?/br>
    正說著,沈溪山就從人群里擠了出來。

    他大約是沒在人群里這樣擠過,臉上的表情很不好看,像是隨時要給人一拳的樣子,只是目光觸及在人群里尋找了許久的宋小河之后,神色一下子緩和。

    對于步時鳶的出現(xiàn),他一點驚訝的神色都沒有。

    沈溪山走到面前來,還沒開口,步時鳶就微微頷首,含笑道:“沈獵師身上似乎有些變化?!?/br>
    他順手整了整有些亂的衣襟,隨口道:“步天師有通天的本事,應(yīng)當(dāng)都清楚才是?!?/br>
    步時鳶就道:“此言差矣。”

    話斷了半截,后頭她也沒解釋,沈溪山將話接過來,“想必此行步天師也會隨行了?”

    她道:“自然如此。”

    宋小河連連點頭,“那太好了,本來這路上就不安寧,若是鳶姐在,定然能避免許多麻煩。”

    況且先前在壽麟城的時候,沈溪山也對她說了關(guān)于步時鳶的一些想法。

    她太過神秘,宋小河與她從去年相識至今,仍不知她從何處來,目的是何。

    步時鳶出現(xiàn)在某個地方,好像就是專門等宋小河的到來,事情結(jié)束之后,她又會悄無聲息地離開。

    但這世上,沒有什么人會毫無目的地持續(xù)做一件事,步時鳶一定有自己的原因,此次同行若是能夠解開她身上的秘密,改變她不斷變得病弱的現(xiàn)狀,便是最好不過了。

    沈溪山也想印證自己的那些猜測,于是也沒有任何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