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無情道小師弟倒追了 第174節(jié)
他一身血污,路過靈泉殿的時候停了一停,還是決定先回寢房去沐浴焚香,去一去身上的血腥味。 從頭到腳洗了個干干凈凈,換上新衣袍,沈溪山背對著鏡子而站。 他將長發(fā)束起,而后又拿出一面掌上小鏡子來,側(cè)著頭歪著脖子,調(diào)整角度去看。 角度一對上,他就看見自己的后脖子處,原本白皙潔凈的地方,出現(xiàn)了一個赤紅無比的“禁”字。 沈溪山看了看,嘆了口氣。 隨后他放下長發(fā),提著糕點,又跑去靈泉殿。 第89章 繁星墜落小河辭別師父(一) 宋小河在幼年時, 與天底下所有小孩子一樣,有著數(shù)不盡的好奇心。 她看著各色的花,就會問為何這些花有不同的顏色, 看著后山的鹿, 就會問為何她頭上沒有角, 看著飛流而下的瀑布, 就會問是不是天破了一個大洞, 仙河都流到了人間。 五歲的宋小河站在夜空下仰望星空, 在漫天繁星倚靠在師父的腿邊, 問:“師父,為何今日沒有月亮?” 梁檀也抬頭,朝著蒼穹看去, 說道:“每晚都有月亮, 只是今晚的你瞧不見而已?!?/br> 宋小河固執(zhí)道:“看不見,就是沒有?!?/br> 梁檀說:“月亮不會與繁星同時出現(xiàn), 天象如此?!?/br> 宋小河不懂,“為何不能同時出現(xiàn)?” 梁檀不知如何跟年幼的宋小河解釋, 就道:“它們兩個是仇敵, 夜間若是繁星先來, 皎月便生氣,不會來了, 若是皎月先來, 星星便會黯淡許多。” 宋小河說:“師父, 你那么厲害,能不能讓它們同時出現(xiàn)呢?” 梁檀瞪著眼道:“我哪有這般能耐, 若是你要月亮我就給你摘月亮,要星星我就給你摘星星, 那我還在這人界做什么?早就飛升了!” 宋小河撇撇嘴,有一瞬的失望,但又很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問:“那櫻花樹呢?師父能不能讓櫻花樹不要凋零?” 宋小河最喜歡院中的櫻花樹,只是櫻花的花期并不長,從盛開到凋零,也就兩個多月,宋小河不舍得那么漂亮的花瓣從枝頭掉落,今日看到了光禿禿的樹干,還哭鬧了一場。 梁檀揪著她的臉,沒好氣道:“你這蠢徒,平日里不見你修煉有多積極,麻煩起我來倒是一點都不含糊?!?/br> 宋小河撲到梁檀的懷中,抱著他的腰身,撒嬌道:“師父,你是天底下最厲害的師父,你一定能做到的?!?/br> 梁檀輕哼一聲,嘴邊有笑,佯裝呵斥道:“你給我站好,總是往人身上倒,像什么樣子?” 畫面一轉(zhuǎn),她拿著掃帚站在樹下,正嗚嗚咽咽著,忽而一個小樹枝砸在了腦門上。 有人說:“吵死了?!?/br> 她大怒,仰頭道:“你是誰?膽敢打我?” 然后就有一人從樹上跳了下來,高挑的身量,白俊的面容,他一張口,就自報家門,“沈溪山?!?/br> 宋小河想,不可能的,沈溪山這時候困在了酆都鬼蜮,絕不可能出現(xiàn)在這里,更何況面前這個人也不是沈溪山的模樣。 他雙手抱臂,下巴微揚,姿態(tài)很是隨意,算不上高傲,但也沒有絲毫客氣。 沈溪山不是這樣的。 宋小河又想,沈溪山究竟是什么樣的? 這些年她都是站得遠遠的,眺望著眾星捧月中的他,自六歲那場初遇之后,她再沒能與沈溪山說上一句話。 那些遙遠的記憶難免模糊,宋小河再去回憶最初遇見的沈溪山,又覺得好像與面前的人有那么幾分相似了。 但宋小河還是說:“胡說八道,這是我小師弟的名!” 誰知那人一揚眉,笑中帶著輕佻,眼眸也瞇起來,“我說了你不信,那日后可就不能怪罪我欺瞞你?!?/br> 宋小河便在這時候,意識到自己在做夢。 她又睡著了。 這段時間她總是嗜睡,有時候一睡就是六七個時辰不醒,嚇得蘇暮臨將醫(yī)仙閣的醫(yī)師扛來給她診斷醫(yī)治。 但宋小河自己清楚,她沒有生病,身體更是沒有任何問題。 她比誰都知道自己嗜睡的原因。 蒸騰的霧氣將白玉蓮花座染上水潤,殿中寂靜無比。 沈溪山搬了矮桌和坐墊,置放在湯池的邊上。他盤腿而坐,桌子上則擺滿了書書籍,各種各樣的。 靈泉殿被下了幾層結(jié)界,任何聲音都無法傳進來,以至于整個空曠的大殿之內(nèi),只有湯池輕輕流動,沈溪山緩慢翻著書,和宋小河平穩(wěn)綿長的呼吸聲響。 他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低頭看得認真,耳朵卻沒閑著,在一瞬間就聽出了宋小河呼吸的變化。 醒來的瞬間,她呼吸輕了許多。 緊接著就是白蓮座輕輕晃動牽動了巨大鎖鏈傳來的聲響,沈溪山抬頭,正與上方的宋小河對上視線。 她不知何時坐了起來,衣袍被揉得有些松散,敞開了衣領(lǐng),露出雪白的頸子和鎖骨,烏黑的碎發(fā)揉亂在臉邊,配上迷迷瞪瞪的表情,看起來頗為可愛。 宋小河大概還沒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坐起來后盯了沈溪山好一會兒,才發(fā)覺自己身處半空。 “沈溪山,你這是干什么?”宋小河赤腳踩著柔軟的被褥上,站起來,就將靈泉殿的全貌收入眼底。 殿中四角皆立著白玉高柱,柱子上嵌了燈盞,此刻只亮了兩盞,導致殿中有些昏暗。 底下則是一汪方形的湯池,往上蒸騰著白色的霧氣,但觸及白玉蓮花座之后,就全部被吸收,一點白氣也沒能飄上來。 充沛的靈力在周圍蔓延,宋小河每呼吸一口,就感覺這些靈力在滋養(yǎng)她體內(nèi)的業(yè)火紅蓮,于是整個身體都變得異常輕盈舒坦。 而她就站在白玉座當間的一張床塌上。 這床塌做得屬實氣派,比她的床大了四倍不止,鋪在上面的被褥也不知道是什么名貴料子,看起來像云朵一樣,摸起來也極其柔軟。 宋小河就是在這被褥中一場好眠。 沈溪山坐在底下,手邊和地上都擺了很多書,看起來很是用功的樣子,約莫是打算考取人間的狀元。 他沒有回答宋小河的話,仍靜靜與她對視。 宋小河就又道:“你把我藥暈,就是想將我?guī)У竭@里?” 沈溪山這才開口,“不錯。” “你這樣做沒有意義?!彼涡『诱f:“放我出去。” 她語氣平靜,既沒有生氣也沒有著急,甚至連想要出去的意向都不是那么明顯,像是隨口一說。 沈溪山站起身,仰著頭與她對望,反問:“那什么才有意義?放你去與鐘家人成親?” 宋小河將他這句話思考了一下,然后道:“與鐘家人有何干系?” 沈溪山忽而拿出一個儲物錦囊,打開之后反手一抖,三顆沾了血的人頭就接連掉在地上,發(fā)出“砰砰”的悶響,他道:“你看。” 宋小河眸光一動,看著地上的人頭,愣愣道:“這是什么?” 沈溪山?jīng)_她揚起一個笑,語氣里竟有點邀功的意思,“這里面有兩個鐘家長老的人頭?!?/br> 宋小河問:“你殺的?” “他們太吵鬧了,一直喊著你的名字,我不喜歡。”沈溪山說:“所以就去殺了幾個,若不是顧及仙盟律法,我少說也得殺上一半再讓他們走?!?/br> 或許是因為宋小河已經(jīng)知道他便是沈策,現(xiàn)在的沈溪山連半點偽裝都懶得維持,說出來的話像個十足的魔頭。 宋小河在床邊坐下來,手肘抵著膝蓋,掌心托著臉頰,問:“你殺了他們,盟主豈非怪罪你?” 沈溪山道:“我不過是依照仙盟法規(guī)行事?!?/br> 宋小河又問:“他們走了嗎?” “當然?!鄙蛳娇粗?,問:“現(xiàn)在你知道答應(yīng)鐘潯元的求娶是多愚蠢的決定了沒?” 沈溪山在接到鐘家人帶著其他仙門討伐仙盟,要仙盟交出宋小河時,他就已經(jīng)想好了對策。 只不過需要等。 要等他們耐心耗盡,伙同其他人一同前往仙盟大殿前鬧事,這條法規(guī)才能生效,沈溪山才有正當?shù)睦碛墒帐八麄儭?/br> 只是還沒等到沈溪山去收拾他們,就先等來了宋小河答應(yīng)與鐘潯元成親的消息。 他管不了宋小河做什么決定,去什么地方,于是干脆將她藏在這里,能讓他時時刻刻看到。 他正走神地想著,就聽宋小河說:“你在說什么?” 恍然抬眸,沈溪山看見宋小河烏黑的眼眸,神色平淡,但眼睛仍是明亮的,她說:“鐘家是我?guī)煾笌煵某鸺遥匀慌c我也有著血海深仇,我怎么可能會答應(yīng)與鐘潯元成親?” 沈溪山神色一怔。 就聽宋小河繼續(xù)道:“況且我對成親沒有興趣,我所追逐的大道上,沒有這件事,你為何會如此認為?” 沈溪山頓時明白,自己這是被那些捕風捉影的謠言給亂了心智,又因為這些日子里,不論是纏在宋小河身邊的鐘潯元,還是半夜來找他說一些戳心窩子話的關(guān)如萱,抑或是將共感咒切斷的青璃,似乎所有事都不順心意,更何況宋小河還對他生氣,不愿好好跟他說話。 沈溪山從未面對過這種情況。 以往再難的困境,無非就是詭譎兇猛的妖邪,他有一劍在手,便什么都不會怕。 可這次面對眼前的事,他的劍刃就變成了軟刀,未戰(zhàn)先怯。 就是想解決問題,也無從下手,毫無頭緒。 尤其是在他放低姿態(tài)挽留未果,宋小河依舊是選擇跟鐘潯元離去時,他腦中的理智燒了個干干凈凈。 他只想將宋小河留在身邊,其他的并未多考慮。 宋小河會生氣也好,師父會責罰也罷,總之不能讓宋小河走。 沈溪山沉默不語。 宋小河就提出要求:“放我出去?!?/br> 他眉眼瞬間就攏上一層冷漠,想也未想,脫口而出道:“不可能?!?/br> “你將我關(guān)在這里,很快就會有人發(fā)現(xiàn)?!彼涡『訂査?,“你不怕受責罰嗎?” 沈溪山道:“不知道?!?/br> “什么?”這回答牛頭不對馬嘴,宋小河沒聽明白。 就見沈溪山微微揚眉,面容是一派淡然,說道:“我又不知你宋小河去了哪里,為何要責罰我?” “你……”宋小河愣愣道:“你要騙盟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