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無情道小師弟倒追了 第147節(jié)
劍法簡單,幾遍下來,梁檀差不多掌握,對梁頌微高聲道:“我學會啦!” 此時的梁檀其實并不知道,兄長已經(jīng)通過這種方式將風雷咒傳給了他。 或許幾年后,或許十幾年后,在某個極為思念兄長,悲痛傷心的夜晚,他再次使出這幾招劍法時,才遲遲發(fā)現(xiàn)了梁頌微藏在其中的用心。 只不過那時,他再也無法像現(xiàn)在這樣,站在兄長面前興致沖沖地說,我學會了。 梁檀學完了劍就跑了出去,梁頌微則繼續(xù)留下來敲打玉石。 宋小河徹底沉默下來,看著師父遠去的背影,忽然抬步跟了上去。 沈溪山心里清楚留在這里守著梁頌微才是最便捷的辦法,因為現(xiàn)世的梁檀遲早會來找他,只不過宋小河想要跟著年少的師父,他也沒有出聲阻止,只靜靜跟著宋小河身后。 兩人離開后,忽而一陣風自小院穿過,梁頌微停下了鑿玉石的手,抬頭朝院外看去。 而后他放下東西起身,緩步走到柵欄外頭,慢慢來到了宋小河與沈溪山方才站的地方,低頭看去。 端詳片刻,他蹲下來,往地上輕輕吹了一口氣,粉塵飛揚,地上漸漸顯出了兩雙鞋印,一大一小。 另一頭,宋小河追著師父的步伐,一路來到了小溪邊上。 溪水潺潺,澄澈見底,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著金芒。 只見小溪邊上坐了一個人,正挽著裙擺,赤著腳在小溪邊上踩水。 她長發(fā)垂下來,發(fā)髻上別了桃花簪子,遠遠地,梁檀喚她。 “慕魚——” 那少女抬臉,露出姣好的面龐,正是年少的鐘慕魚。 較之先前看到的鐘慕魚,現(xiàn)在的她年長了幾歲,身姿抽條,有了女子的窈窕纖細,模樣更加漂亮。 她氣哼哼地瞪了梁檀一眼,問道:“梁子敬!你是不是又捉弄我,分明與我約定好了時辰,為何現(xiàn)在才來?” 梁檀擦了擦額角的汗,一邊走過去一邊頗為不好意思地笑說:“沒有,我是被我哥給攔住了,他非要我在房中煉符,為了出來,我還跟他吵了一架呢!” 宋小河在旁邊聽著,心想師父年輕的時候也喜歡吹牛。 先前那場景也能算是吵架?分明就是師父哭著撒潑。 鐘慕魚聽到他提起梁頌微,面上表情有了些許變化,微微抿唇道:“那,那頌微為何又將你放出來了?” “他吵不過我唄?!绷禾礇]意識到她表情里細微的變化,哼笑著走到她身邊,眼睛都瞇起來,一副極其高興的樣子。 “你剛與你兄長吵了架,這么高興做什么?”鐘慕魚道:“哪有你這樣的弟弟,若是我有一個天材哥哥,指定天天當菩薩供起來,半點不敢忤逆他?!?/br> 梁檀很是不服氣,“是他太過獨斷專行,非要逼著我學符?!?/br> “可是你們梁家世代都是符修呀?!辩娔紧~踩著水,來到了岸邊,又說:“他管教你也是為你好,他做事總有一定的道理?!?/br> 她剛往石頭上一坐,梁檀就上前來,動作很是熟練地給她擦腳,然后將鞋子擺放在她的腳邊,說道:“我哥已經(jīng)同意我學劍了?!?/br> “???”鐘慕魚訝異道:“他當真松口了?” 梁檀嘿嘿笑著,愉悅道:“不僅如此,他還教了我兩招劍法呢,我就是跟他學了劍法才出來的?!?/br> 鐘慕魚將鞋子穿上,忽而滿是艷羨地看了他一眼,說:“頌微真是寵你。” 梁檀聽了這話,一下子就擰起眉毛,像是極其不愛聽,他道:“說的這是什么話?!?/br> 鐘慕魚托著兩腮,朝著小溪的水面看,緩聲說:“他近年來性子越發(fā)清冷了,師父說他在長仙骨,越接近天道,則越是冷心無情,梁頌微渡劫飛升是遲早的事,屆時你就是天下第一人的親弟弟,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你也會跟著升天?!?/br> 梁檀聽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撇嘴道:“想升天還不簡單,直接拿把劍抹了脖子,當場就能升天。” 鐘慕魚氣道:“梁子敬,你少胡說八道!” “我沒有。”梁檀軟了聲音,在她身邊坐下來,坐在地上,比她矮了一截,兩人中間隔了一掌的距離,從背影上看有些曖昧。 宋小河看了好一會兒,都沒說話。 于是沈溪山故意問她:“看出什么了嗎?” 宋小河當然不會對沈溪山的問題置之不理,她慢吞吞道:“師娘好像……” 似乎是不太確定的結論,宋小河沒有說完整。 沈溪山就道:“不錯,她心悅之人,是梁頌微,但你師父卻心悅她。” 宋小河大概是能看出來的,因為師父的眼里有愛慕,而面對他說話的師娘,心思卻全然在師伯身上。 若是師娘喜歡的人是師伯,為何最后卻嫁給了師父? 沈溪山似乎看出她心中的疑惑,就說道:“興許是梁頌微死了之后,鐘慕魚傷心過度,將面容一模一樣的梁檀當做了相思寄托。” 話說完,他又覺得這話說得有些不對,太過殘酷了。 試想失去了兄長的梁檀,娶了心儀的姑娘卻又將他當作兄長的替代之人。 那這些年梁檀過的都是什么日子? 顯然相比于梁頌微,梁檀這個“替代品”是失敗的,多年以來他畏畏縮縮,碌碌無為,欺軟怕硬,行事荒唐且愛慕虛榮。 這完全成了梁頌微的反面。 于是沈溪山又出言找補,“不過鐘慕魚與他做了幾十年的夫妻,或許他們之間,早就生出了情愛,又或許……你師娘真心喜歡的其實是你師父,不過是覺得梁頌微厲害,一時仰慕而已?!?/br> 正說著,那頭的鐘慕魚忽而拿出一個香囊來,遞給梁檀,說:“看看我繡得如何?” 梁檀一見,白俊的臉上登時染上緋紅,小心翼翼地接在手中,贊嘆道:“慕魚的繡工越發(fā)厲害了,怎么將這香囊上的鴛鴦繡得如此逼真?好像馬上要飛出來一樣!” 鐘慕魚被他逗得心花怒放,前俯后仰地笑了一陣,然后低下頭,面容染上少女的嬌羞,“那你說,我把這個送給頌微,他會喜歡嗎?” 梁檀的神色猛地一僵。 他捏著香囊的手指下意識收緊,表情在不斷地變化,但他又想維持笑的模樣,于是在他的努力之下,整張臉都有些扭曲,看起來十分奇怪。 宋小河往前走了兩步,將梁檀的神色盡收眼底。 她看見師娘側(cè)著臉,將目光落在了梁檀的師父的臉上,把師父的表情看了個徹底。 宋小河想,師娘其實都知道。 但她假裝不知,還要開口說:“幸好頌微沒有修無情道,否則我這香囊還不知要怎么送出呢。” 梁檀已然說不出話,失去了笑著應和的能力,沉默不語。 鐘慕魚就說:“梁子敬,你幫我將香囊送給他,好嗎?” 梁檀盯著潺潺溪水好一會兒,只扯了扯嘴角,干巴巴地應了一聲,“好?!?/br> 話都傳進了宋小河的耳朵里,她抿著唇靜默良久。 然后才開口,“若我愛慕一人,那人在這世間便是獨一無二,就算再如何相像,也替代不了分毫。” 她心中的稱會一直往師父的方向壓去,于是這句話中帶了些賭氣。 她已然明了,師娘鐘慕魚的愛慕之人,就是梁頌微。 其后她嫁給師父,可能是因為愧疚,可能是將師父當做替代品,但不會是因為愛。 于是在漫長的歲月里,梁檀都與宋小河一起住在滄海峰,只有零星幾日對小河說要去千陽峰看師娘。 實則他到底去沒去,宋小河也不知道。 宋小河覺得自己愚笨。 她早就該明白的,鐘慕魚到底也是鐘氏嫡女,就算她不受娘家待見,還有個與她相當親密的嫡親弟弟,她的衣裳哪里用得著自己縫呢? 也是在鐘慕魚剛才拿出的香囊上看到了細細密密,精致嫻熟的針腳和繡紋時,宋小河才知道,這些年一針一線給她縫衣裳的人,根本就不是鐘慕魚。 梁檀揣著香囊回到了竹林小院,宋小河在后面跟著。 沈溪山落后三四步的距離,將她垂頭喪氣的模樣看在眼里。 就算是到了幾十年前,見到了與她年輕差不多的師父,宋小河還是跟條小尾巴一樣,安安靜靜地跟在梁檀身后。 現(xiàn)在師徒倆都不怎么高興,傷心的樣子如出一轍。 日暮降臨,梁檀回小院之后便進房休息了,晚飯都沒吃。 宋小河與沈溪山就在竹林邊上坐下來,開始守株待兔。 夜明行稀,許是因為寒天宗坐落在北境,夜晚的溫度格外低,吹在臉上都是冷的。 宋小河躺在地上,枕著雙臂,睜著眼睛看著夜空發(fā)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表現(xiàn)得太過安靜乖順,沈溪山的心里就隱隱不安,可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去安慰宋小河,只能希望現(xiàn)世的梁檀快點出現(xiàn)。 只有他才能結束這場逆轉(zhuǎn)時空之旅,將他們帶回現(xiàn)世。 宋小河好像睡著了,閉上了眼睛,白嫩的臉頰顯得很稚氣。 沈溪山緩緩靠過去,從儲物錦囊中拿出毛茸茸的毯子,輕輕蓋在宋小河的身上。 往常只要她睡著,就算是將她抱起來走一圈也不會有動靜,現(xiàn)在沈溪山只是給她蓋了個東西,她就顫著睫毛,不安地翻了下身,側(cè)面朝著沈溪山。 沈溪山動作停了一停,過了會兒,才將手落在她的后背,力道輕柔地拍著。 夜風也變得溫和了,沈溪山低著眸,看了宋小河半宿。 隔日,梁檀在天不亮就出了門。 門窗輕響,宋小河瞬間就睜眼醒來,看見梁檀離去的背影,她匆忙爬起來跟上,動作間還不忘拉上沈溪山。 天色灰蒙蒙地,像是要下雨。 梁檀心情低落,也不好好走路,一腳深一腳淺,也不知要去哪里。 行過一處山澗,越走越偏僻,行了一個時辰之久,竟完全出了寒天宗的結界,來到了宗門的后山之處。 宋小河和沈溪山就耐心在后面跟著。 卻見他終于停下,在一塊座椅似的天然石雕上坐下來,重重地嘆了口氣。 “你怎么了?” 憑空響起一道年輕的聲音,在問梁檀。 梁檀答:“我不開心。” 那人說:“你總是在說廢話,不過沒關系,我只有你這一個朋友,我可以縱容你。” 梁檀:“……” “你都看出來我不開心,為何還要說風涼話?”梁檀道:“我走了一個時辰來找你,你還藏著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