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無情道小師弟倒追了 第8節(jié)
宋小河不干偷雞摸狗的勾當,她整理了自己的衣袍,在路邊撿了根長棍,扯開長幡,在上面寫下“宋氏卜算,百問百靈”。 就這么抗在身上,大搖大擺地進城了。 正值大清早,太陽初升,街道上來往的人已經(jīng)不算少。 宋小河進城之后晃了一圈,找了個寬敞的地方,往石頭上一坐,等著有人送錢上門。 卜算之法是門極深的學問,宋小河壓根就沒學過,但年紀尚小時,她曾學過幾年的符箓,會畫一些簡單的平安驅(qū)邪符,對尋常百姓來說絕對夠用。 她瞎扯一通再給張平安符,收的是賣符的錢,就不算坑騙。 也不算給仙盟抹黑,師父不會責怪她。 宋小河一邊盤算著收多少錢一張符合適,一邊坐著等人。 只是她模樣太過年輕,面容生得如仙筆精心描畫,一身雪紗黑袍,倒是有幾分仙姿。 卻并不像個算命的,像個精心打扮的神棍。 于是等了半個時辰也沒人光顧。 日頭高升,街上越來越熱鬧,行人只頻頻朝宋小河投來目光,卻鮮少有人駐足。 宋小河面上鎮(zhèn)定,心里卻急死了,招呼人,“來算一算啊,不貴的。” 她一招手,別人只覺得這神棍坐不住了,著急要騙錢,于是趕忙搖頭散去,更無人搭理她。 宋小河總是聽師父說下山討生活難,要她老老實實呆在山上,以前從未將那些話放在心里,如今一想,卻是實在話。 她在石頭上坐了那么久,腿都酸了,正打算換個地方時,忽而從邊上走來個人。 乍眼看上去是個女子,身著灰撲撲的道袍,長發(fā)用一根木簪挽住,面容清秀,有股病態(tài)的蒼白,瞧著是二十四五的模樣。 她比宋小河要高半個頭,走路時輕飄飄的,像是隨時乘風而去。 巧的是她手中也撐著一支幡,上頭只寫了一個潦草的“算”字。 宋小河一看,就知道這人指定跟她一樣,也是個神棍。 甚至那幡上的字還沒有宋小河的寫得認真工整。 正想著,那女子就走到了她跟前,張口吐出三個字,讓宋小河震驚不已。 她說:“宋小河?!?/br> 宋小河瞪大眼睛,“你認識我?” 她將這女子的臉細細看了幾遍,確認在她前十六年的生命里,沒有出現(xiàn)過這張臉,也沒聽過這個聲音。但她卻一張口就喊出了宋小河的名字。 “算個名字,不稀奇。”女子嘴角輕牽,笑了笑,“相遇即是緣分,十文一卦,可要試試?” 宋小河方才還在心里想這人也是神棍,結(jié)果被人喊了個名字,立即就認定她是真有幾分卜算的本事,當即就要算。 她把袖口之中的銅板都摸了出來,身上僅有的十文錢也被摸出來,一把給了她,“半仙半仙,快給我算算我此番行程,能否順利而歸?” 女子收了錢,走到一旁的空地蹲下來,掏出一個巴掌大的,像是浸滿了墨汁的圓盤,上面的字半點都看不清楚。 她素手輕動,轉(zhuǎn)動了幾下圓盤,須臾道:“你會死?!?/br> 宋小河驚住,“什么?” 女子收了盤,溫聲道:“大兇之卦,你有一個死劫,在十七歲之前?!?/br> 宋小河的生辰就快近了,十六歲馬上就要過去,現(xiàn)在突然冒出來一個人,說她在十七歲之前有一個死劫。 那不就是表明這趟行程她兇多吉少? 宋小河說:“把錢退我?!?/br> 那女子并不生氣,搖頭說:“卦已出,概不退銀錢?!?/br> 宋小河不樂意了,撇著嘴問:“你就拿出個黑乎乎的東西轉(zhuǎn)了幾下,隨隨便便下了定論,認真給我算了嗎?” “卜算講究因果相照,我既收了你的錢,便會好好給你算。”面對宋小河的質(zhì)疑,女子也是神色溫和的回應,并不生氣。 “不行?!彼涡『幼ё×怂氖郑敉舻难劬粗?,央道:“jiejie,你再重新給我算一卦吧,就說我此去一切順利,平安無恙,還抱得男人歸!” “我一天只開一卦。”女子笑道:“我不會給你重算,不過看在你我有緣分,我可以給你解決當下的困境?!?/br> “當真?”宋小河笑得雙眼彎彎,抓著她的手,嘴甜地哄她,“好jiejie,我剛見你第一面就覺著你是個心善的人,我宋小河命中注定的貴人!不知jiejie如何稱呼?。俊?/br> 女子收了幡,對她道:“我名為步時鳶,你喚我鳶姐就好?!?/br> 春光燦爛,宋小河剛下山裝神棍沒騙到人,反倒花了身上所有的銅板換了個大兇之卦,還多了個同行的伙伴。 她向來是話多的,有人陪伴同行,她就拉著人從早聊到晚,將步時鳶的情況都摸了個清楚。 步時鳶年芳二十有四,自幼便無父母,打小拜師學藝,三年前師父故去便開始大江南北的流浪,只給有緣之人算卦。 她身子骨弱,有頑疾纏身,偶爾會在說話的時候拿出手帕捂著嘴咳嗽。 有時候咳得厲害,脖子到臉都是通紅的顏色,宋小河都怕她撅過去,趕緊給她拍拍背順順氣。 白天都在趕路,晚上的時候,兩人就睡在郊外,鋪上一層布就直接躺下,趕在春天的季節(jié)里,夜里也不冷。 宋小河趴在火堆旁看地圖,那伙人從三天前就停在了一個地方,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事絆住了腳。 本來以宋小河的速度是無論如何也追不上的,但他們就這么停了三日,宋小河追上來了,她拿手指比了下,估算明日再走個半天,就能到達他們所在的城鎮(zhèn)之中。 宋小河收了地圖,翻了個身仰躺,仰面看著漫天的星空。 曠野之下,周圍只有風的聲音,燃燒的火堆是唯一的照明,火光觸及不到的地方是無盡的黑暗,一股讓人心里平靜的安寧籠罩了宋小河。 她看著星星,眼睛眨了幾下,突然開口:“鳶姐,你的卦,能算準幾成?” 那邊飄來兩聲輕微的咳嗽,“十成十?!?/br> 宋小河問:“就沒出過錯嗎?” 步時鳶大概是翻了個身,聲音窸窣,“既然害怕,何必執(zhí)意前往?” 宋小河枕著自己的雙臂,晃著腳尖說:“我六歲的時候,就喜歡上小師弟,整整十年了。我知道有很多很多的人都喜歡他,但是我跟那些人的喜歡不一樣。” “所以你明知道前面是死劫,卻還是要去。” “或許真的死到臨頭了,我會逃跑,但一想到小師弟可能在那個兇險的地方重傷殘喘,等著人去救他,我就不能安穩(wěn)地躺在仙盟等消息?!彼涡『诱f:“我不相信那些人,我要親自去把小師弟帶回來。” 她語氣平穩(wěn),倒聽不出有多么堅定的決心,說完就打了個哈欠,“睡吧鳶姐,明早還要趕路呢?!?/br> 步時鳶沒說話。 月光撒落一地光潔,覆在宋小河的身上,她似乎睡熟了。 步時鳶才開口:“我的卦從未出錯?!?/br> 隔天一大早,宋小河就從地上彈跳起來,把東西收拾好,撲滅火堆,與步時鳶繼續(xù)趕路。 她精力旺盛,走路蹦蹦跳跳,有時候走出老遠,還能摘了一朵花又跑回步時鳶的身邊。 走了兩個時辰,空中的風變大了,天色也漸漸暗下來。 步時鳶披了一件寬大的外袍,帶上兜帽,用絲布纏住了半邊臉,說道:“是黃沙天,咱們要盡快進城找落腳之處了?!?/br> 宋小河半蹲下來,“你走得慢,我背你吧。” 步時鳶道:“不必,你只管往前走,我能追上你的步伐。” 宋小河沒有勉強,從儲物玉鐲里取了件外袍裹在身上擋風,很快就把步時鳶甩在了后面。 越往前走,風就越來越大,空中開始刮沙,細細密密地打在臉上。 宋小河的皮膚嫩,吃不了這種痛,就掐了個擋風訣法。她法術(shù)不精,訣法只能堪堪擋住了臉,還不太牢固。 到后來,整片天都變黃了,風中的沙越來越多,宋小河加快腳步奔跑,衣袍被吹得獵獵作響,趕在正午之前到了城門口。 視線中的可見度已經(jīng)非常低了,風沙幾乎將前路掩埋,宋小河看不見前路。她站在城門邊上等了片刻,沒多久步時鳶果然從風沙之中緩緩走來。 她拄著一根長棍,狂厲的沙風將她的衣袍束緊,顯露出纖細柔弱的身軀來,枯瘦得仿佛隨時要倒在路上,但她還是一步步走到宋小河的身邊來。 “進去吧?!彼嬷诒?,聲音悶悶的。 宋小河擔心地看她一眼,跟在她邊上說:“鳶姐,你很像去年我種在門前的那棵樹苗,雖然我每天都給它澆水施肥,但它還是一副‘只要天氣不好我馬上就死’的樣子,師父總說那棵樹苗養(yǎng)不活?!?/br> 聽起來像是個勵志故事,步時鳶接話道:“后來怎么著?” “果然沒養(yǎng)活?!彼涡『诱f:“在一個雷雨天被大風吹折了,斷成兩半?!?/br> 步時鳶:“……好了,進城之后先保持安靜,我不讓你說話暫且不要開口?!?/br> 宋小河:“哦?!?/br> 風中的沙達到了鋪天蓋地的程度,若不是宋小河有防風法訣護著臉,只怕連眼睛都睜不開。天地昏暗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街道上更是沒有一個行人,只余下風的呼嘯聲。 宋小河貼著步時鳶慢慢往前走,行了約莫半刻鐘,她停在一座房屋前,用棍子敲了敲門。 “篤篤篤——” 沉悶的聲響在寂靜的環(huán)境里顯得無比突兀,平添幾分詭異。 片刻后,門開了,老舊的門發(fā)出摧枯拉朽的聲音,門內(nèi)站著個清俊的少年,見到二人時面色一愣。 步時鳶道:“路過,借此地休憩片刻,煩請行個方便。” 少年很是熱情地側(cè)身讓開,“快進來吧?!?/br> 宋小河走進去,耳邊的風聲瞬間停了,傳來兩三人低聲交談的聲音。她抬頭打量,見大堂之中供奉的石像結(jié)滿了蜘蛛網(wǎng),橫梁上也全是細密的裂紋,猜想這應該是廢氣了許久的土地廟。 這里被下了結(jié)界,所以抵御了風沙,里頭一片安靜。 她往里走了幾步,就見廟中坐滿了人,粗略望去有二十余,都穿著常服。外面天色暗,室內(nèi)更是無光,中間燃著一堆火照明,所有人圍著火堆坐,高低錯落的影子投在四面墻壁上。有幾人聽到動靜,抬頭朝宋小河看,大部分人都低著頭假寐,三兩人低聲說話。 所有人臉色都沉郁,氣氛十分沉悶。 宋小河和步時鳶都是頂著風沙走來,衣領袖子中灌滿了沙。步時鳶似乎不在意,找了塊空地隨意坐下了,宋小河卻不能忍受,她站在邊上,抖落衣袍上的沙。 麻煩的是頭發(fā)里也全是細沙,不洗頭是清理不干凈的。 先前給她們開門的少年在旁邊站了好一會兒,似乎觀察出宋小河的難處,就主動上前來,小聲道:“姑娘,我來幫你吧。” 宋小河疑惑地一抬眸,目光相撞的一瞬,少年的臉微紅,而后抬右手念出個法訣。 她只覺得一陣溫和細風吹來,從她每一處發(fā)根吹過,瞬間就將頭上的重量減輕不少,整個人都變得干爽。 宋小河雙眸一亮,“好厲害!” 少年被這直白的夸贊鬧得耳朵脖子紅成一片,“姑娘過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