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貴妃說過，人最缺什么就想要什么！”

    周易在御花園值守，曾聽珍貴妃背地里嘲諷華貴妃，說她家中都是大頭兵，偏偏喜歡附庸風(fēng)雅。

    殊不知，珍貴妃知人而不自知。

    珍貴妃書香世家，祖上三代都進(jìn)士，且都位列朝班，偏偏她喜歡看兵書，與陛下說話時賣弄軍陣之法。

    “按照這般說法，陛下恐怕是天不假年，缺壽了！”

    周易目光閃爍，每每皇權(quán)更迭，宮中都會掀起血雨腥風(fēng)，比楚公公引起的動蕩要劇烈十倍百倍。

    “二皇子有這么個不懂事的娘，大抵是成不了事，且聽陛下的語氣，對江南那些貪官很不滿意！”

    “別的皇子登基，干爹位置不保，咱得早些尋新的靠山?！?/br>
    周易很快有了人選，本就關(guān)系親近，再認(rèn)個干爹也是順利成章。

    ……

    下了值。

    周易先去了值殿監(jiān)，將今日之事仔細(xì)匯報。

    徐公公的眼線不止一個，周易今兒不匯報，那就說明有了異心，會遭到明里暗里各種報復(fù)。

    “娘娘，有些心急了！”

    徐公公嘆息一聲，近些日陛下有意親近，朝中風(fēng)向開始倒向二皇子，結(jié)果就出了這么檔子事。

    莫要小看此事，這天下事本就在陛下喜怒之間！

    徐公公命小云子喚人，商議如何討陛下歡喜，周易很有眼色的告退。

    區(qū)區(qū)小卒子，沒資格參與這等要事！

    回丙六舍的路上，周易遇到了皇后，也是在宮中四年第一次見到。

    傳聞自廢太子案之后，陛下就再未去過坤寧宮，又因為皇后向陛下透露了太子謀反，等于有功于朝，所以并未廢除鳳位。

    周易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看皇后模樣。

    宮中傳聞，皇后雍容華貴，國色天香，早些年寵冠后宮。

    周易縮在墻角，努力讓身子更小，更不起眼，不敢引起皇后絲毫興趣，入了皇后的眼簾，比陛下夸贊還死得快。

    畢竟，廢太子之外皇后無子！

    片刻后。

    鳳駕遠(yuǎn)去，周易起身加快幾步離開。

    丙六舍。

    周易小心翼翼開門，見到正在收拾行囊的小圓子。

    不對，現(xiàn)在得稱呼圓公公！

    “圓公公，哪用得著您動手，指揮著咱做就行了?！?/br>
    周易一臉諂媚的上前，卻也不會真的動手幫忙，行囊中或有私人隱秘，見到了就是仇怨。

    四品隨堂公公，陛下跟前的紅人，結(jié)仇了就是個死！

    第386章 陛下壽誕

    “小易子，可是從值殿監(jiān)回來？”

    小圓子說話帶著鼻音，聽不出喜怒，然而只聽稱呼就不是好事。

    宮里邊，一個人的稱呼最能反應(yīng)地位變化。

    從小易子變成易哥兒，再變成易公公，現(xiàn)在又變回小易子，聽話必須聽音，否則掉坑里也不自知。

    周易上前兩步，噗通跪下哀求道：“圓公公，咱不得已才認(rèn)了徐公公，咱們同住四年，可是比兄弟還親！”

    圓公公目光幽幽，沉默許久嘆息道。

    “咱家以后去司禮監(jiān)當(dāng)值，你且好自為之！”

    說完背著行囊離開，屋中只剩下周易孤零零跪著。

    “好自為之……”

    仔細(xì)思索圓公公的話，貼身隨駕應(yīng)知曉陛下心意，周易首先想到的就是，二皇子失了圣眷！

    皇子失寵，基本與帝位無緣了。

    周易心思電轉(zhuǎn)，琢磨著怎么在徐公公倒臺前，尋到新的靠山。

    “咱可不能去倒夜香！”

    “圓公公這般說話，是提醒也是告誡，已然絕了情誼，以后是指靠不上了，宮里還有誰能與誰搭上關(guān)系？”

    周易站起身來，看到小正子亂糟糟床鋪，上前將被子疊好、鋪平。

    一如當(dāng)年小喜子離開！

    圓公公沒說小正子去向，周易也沒問，有些事挑明了反而不好，只當(dāng)功力深厚的小正子落井了、失蹤了。

    宮里每天都有內(nèi)侍意外身亡，或許明天就輪到周易。

    “陛下這身子骨，怎么也能撐兩三年，暫且騎驢找馬，再者說圣眷說無就無，也會說有就有！”

    周易念及至此，心中對弘武帝生出羨慕。

    一念喜則天下同喜，一念怒則萬物皆驚，當(dāng)真是在世神仙！

    “今兒倒也不都是壞事，小正子沒了，咱欠的人情也就不用還了……”

    周易躺在床上，不斷自我安慰。

    回想四年來的一幕幕，小正子性子冷了些，卻是宮中少有的好人，周易還惦記著欠人家五十兩銀子。

    ……

    弘武三十四年末。

    宮中染成了金紅二色，到處掛著喜慶的壽字。

    長的寬的扁的圓的，筆畫多的，筆畫少的，都是國朝的大儒親筆書寫。

    周易知道這東西叫書法，代表不同的字體，可惜終究文化底蘊淺薄了，認(rèn)不出字體的美感，只覺得鬼畫符一般。

    “以后逍遙了，得空練練字、念念書，咱家也做個讀書人！”

    三天后，陛下七十整壽。

    由三皇子楚王、四皇子齊王聯(lián)手cao辦，據(jù)說前后花了兩百萬兩銀子，且無需國庫、內(nèi)帑出錢，權(quán)當(dāng)是孝敬父皇。

    “楚王、齊王未就藩，在京中又無產(chǎn)業(yè)，哪來的兩百萬兩銀子？”

    “這不是給陛下賀壽，而是硬生生添堵，干爹這手段真不錯，聽說叫什么捧殺！”

    “先將你吹飄了，吹上天，自然會腦子發(fā)熱，只要犯了錯，失了圣眷，那就又與二皇子拉到了同等地步！”

    周易嘖嘖稱奇，原來陰謀詭計，不止是害人。

    回頭仔細(xì)琢磨一番，將來給干爹試試捧殺之法，看是不是也飄上天摔下地。

    從御花園回到住處。

    周易推門進(jìn)去，見到三個年輕內(nèi)侍。

    “小易子回來啦。”

    年輕人說話總是肆無忌憚，與當(dāng)年周易一般模樣，不懂高低，不知敬畏。

    “嗯?！?/br>
    周易揣著手，笑瞇瞇點頭，由于用了易容藥劑，灰白頭發(fā)加上蒼老面容，看年歲比三個新人大一輩。

    幸好受小喜子影響，換個心思陰暗的老太監(jiān)，三個小家伙活不過今年！

    這三個都是北邊來的流民，說是北疆下了百年不遇的大雪，壓塌了無數(shù)房屋，一路流浪來了京城。

    結(jié)果京城差役四處驅(qū)趕，禁止流民進(jìn)城。

    陛下愛民如子，見不得百姓受苦，萬萬不能讓流民乞丐影響了壽宴！

    幸好內(nèi)侍司招收新人，救了不少流民性命，其中就有這三個，管吃管住有衣穿有屋住，當(dāng)真是皇恩浩蕩！

    三天轉(zhuǎn)瞬即逝。

    臘月初九。

    夜。

    陛下在重華宮擺席，宴請皇親朝臣。

    尋常內(nèi)侍自是沒資格參加，卻也得了好處，陛下賞賜所有內(nèi)侍宮女一碟菜一壺酒，準(zhǔn)許輪值休沐三日。

    御花園中冷冷清清，只十來個內(nèi)侍當(dāng)值。

    絳雪軒。

    周易獨自站在門口，抬頭看天上圓月，不知怎么想起了家中爹娘。

    “馬上就要年節(jié)了，有咱寄回去的銀子，應(yīng)當(dāng)能過個好年！也不知大哥娶了媳婦沒，興許都有了小侄兒……”

    “等咱熬到上頭，定要衣錦還鄉(xiāng)，給侄兒尋個好差事！”

    周易隱隱約約聽到重華宮喧嘩聲，忽然覺得很是吵鬧，任憑他們今兒得意歡樂，百年后也是一抔黃土。

    陛下壽宴過去幾日。

    宮中流傳出消息，二皇子去兵部觀政。

    天子，兵強(qiáng)馬壯者為之！

    大慶以武立國，兵部職權(quán)絲毫不弱吏部，且代表陛下有意培養(yǎng)二皇子，朝中風(fēng)向倏然間又變了。

    周易稍稍松心，暫且不用拜新的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