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你們晚上去哪里吃飯？如果不介意，可以來我阿婆家吃」

    珍知棒：「啊……會不會打擾她？」

    龍：「她平常都是一個人住，人多的話她反而會開心」

    珍知棒：「那我問一下他們」

    芋圓上來了，她一直在低頭和孟仕龍發(fā)消息，葉漸白用鐵勺敲了下她的碗：“你在干什么？再不吃冰要化了?！?/br>
    “誒，問下你們?！庇妊┱涮痤^，“孟仕龍問我們晚上要不要去他阿婆家吃飯。”

    袁婧嘖嘖兩聲：“我就說剛好像聽到他的聲音了，原來你剛才一直在和他聊天??？”

    “就是說晚上要不要吃飯這事兒。”

    “今天是他阿婆生日吧？”

    “對，所以其實(shí)我覺得可以去幫老人家一起過生日，熱鬧嘛?！?/br>
    葉漸白嘴里的一塊芋圓還沒完全吞下，迅速道：“你忘了我們早就定好了圣誕餐廳？”

    尤雪珍嘟囔：“我知道……不過有句話叫計(jì)劃趕不上變化啊。餐廳還有下次圣誕去吃的機(jī)會，人的生日一年過了就是過了?！?/br>
    他驚愕半晌：“……別人的生日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

    “怎么就是別人了，那是孟仕龍的阿婆啊?！?/br>
    “所以孟仕龍和你又是什么關(guān)系？”

    兩個人的語速越說越快，其余二人早已噤聲，扒緊碗里的甜品余光卻在圍觀他們吵嘴，只有袁婧早就習(xí)慣了這兩人時不時爆發(fā)的局部戰(zhàn)爭，在硝煙四起里淡定吃冰。

    尤雪珍聽到葉漸白的質(zhì)問很來氣，張口說：“朋友啊，你不把人家當(dāng)朋友不要覺得所有人都該和你一樣不友好吧！再說你自己也時常改變計(jì)劃啊，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diǎn)燈？”

    葉漸白語氣一滯，氣極反笑：“好，行，你要去就去?！鞭D(zhuǎn)頭看向其他三人，“你們誰想去過生日，還是跟我去餐廳？”

    袁婧率先舉手，輕松地全身而退：“我今晚有演唱會，就不跟大家一起吃飯了?！?/br>
    尤雪珍也沒讓剩下兩人為難，直接拍板：“就我自己去吧，你們和葉漸白去吃餐廳好了?！?/br>
    她草草解決完芋圓芒芒冰就離開了糖水鋪，問孟仕龍要了阿婆家的地址。

    搭上地鐵后，和葉漸白吵嘴的氣憤很快被自己一個人去孟仕龍的阿婆家的緊張所取代，心里還隱約漂浮著一層捉摸不定的空落。車廂在黑暗里晃動，她盯著地鐵窗外流動的廣告牌，憶起很多年前的冬夜。

    爺爺?shù)纳找彩窃诙欤涞囊辉?。她那時候年紀(jì)太小，對過生日這種事情沒有概念，只記得每年那個日子爺爺都會給自己煮一碗面。

    那碗面他不舍得給自己放什么料，一個荷包蛋，兩根青菜，最多再加半包榨菜。但是卻莫名做得很美味，她就跟在他屁股后面扒著吃兩口。

    爺爺走后的第一年冬天，他生日那一天，她第一次學(xué)著在廚房煮了面。一個荷包蛋，兩根青菜，半包榨菜，又放了很多爺爺最愛吃的蝦仁。她把面端到爺爺?shù)姆块g，熱氣上飄，散在空蕩蕩的房間中央。

    她仰頭望著消失的白霧，沒有再偷吃一口。

    可那碗面也不會有別人來動了。

    *

    地鐵停在油麻地站，尤雪珍拎著袋子出站，一下子就在人群里看到了孟仕龍。

    他一直扭頭看著出站口，一下子和她對上視線，在人群中跑向她。

    傍晚的油麻地，夕陽躍動著，他跑過來的影子被人群切得很碎，像樹枝下的櫻花被陽光切碎后的影子。

    他停下來，眼睛很亮：“沒想到你真的會來！”

    “阿婆都夸我漂亮誒，我怎么不都得來?！庇妊┱浠瘟嘶问掷锏氖巢模氨緛硐胭I蛋糕，但感覺對老人家身體不好，所以我買了一些面條?！?/br>
    他面露驚訝：“你要下廚？”

    “看不起我哦？”她挺起胸膛，“我其他不會，但做長壽面一絕?！?/br>
    孟仕龍眼睛微彎，將她手里的食材接過來：“行，那我和阿婆就期待尤大廚的長壽面?！?/br>
    他在前面開路，領(lǐng)著她往阿婆家走，路過街口的戲院，她抬頭，看見巨幅的影片海報(bào)，白底紅字的片名寫著：在圣誕夜見面吧。

    孟仕龍指著海報(bào)斜對面的那棟窄窄的長樓：“就到了?！?/br>
    房子在三樓，沒有電梯。走上二樓時，照片中出現(xiàn)的老人出現(xiàn)在了樓道間，扒著扶桿探頭往下望，神態(tài)像一個等不及的小女孩。

    尤雪珍忍不住笑起來，和她揮揮手，大嗓門地說：“阿婆好！”

    阿婆笑瞇瞇地：“真人仲靚過上鏡，快入黎啦！”

    尤雪珍拉了拉孟仕龍的衣角：“阿婆是不是在夸我漂亮??？”

    “是的?！?/br>
    尤雪珍在那傻樂，沒聽見孟仕龍?jiān)诤竺嬗指艘痪?，好睇?/br>
    他笑笑，收回視線。

    兩人終于上到三樓，尤雪珍被阿婆一把拉過去，嘴里接連爆了幾句粵語，她枯竭的詞匯量告罄，求助地看向孟仕龍。

    他連忙將阿婆拉開：“你別嚇到她?！?/br>
    阿婆意味深長地笑，這才放開她，費(fèi)勁地?cái)D出一句普通話：“乖女，謝謝你來?！?/br>
    她將尤雪珍迎進(jìn)門，屋子的擺設(shè)其實(shí)在孟仕龍發(fā)過來的照片里大致瞟到過，房子很小，兩室一廳，花磚綠墻。客廳的角落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物件，有雜物，也有空鳥籠，花，用蘿卜雕的麋鹿，放在茶幾上。那應(yīng)該是鹿吧，尤雪珍多看了一眼，猜到這可能是孟仕龍雕的，他的手可真巧。

    廚房的門半開著，爐子上的小鍋正燉著湯，香味鋪開。

    尤雪珍晃了晃手心的袋子：“阿婆，我也給您露一手長壽面！”

    “我?guī)湍??！?/br>
    孟仕龍跟著她進(jìn)廚房，他說的幫就僅僅是幫廚具和調(diào)料一一擺出來，余下他就不再插手，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就退出去陪阿婆，很信任地把廚房交給她。

    尤雪珍有些緊張。

    說是一絕，對比的基準(zhǔn)是她會做的菜譜中其他都太不擅長，而長壽面她每年必定做一次，算得上練習(xí)過次數(shù)最多的。

    但是實(shí)際上，她從來沒嘗過面的味道，總是放一夜就倒掉，所以實(shí)在對味道很忐忑。

    三個人圍坐飯桌邊，其余菜色都是孟仕龍一手包辦的，色香味俱全，其中最寒酸的就屬她那碗長壽面。

    沒想到阿婆吃完一筷子，又接連吃了第二口，發(fā)出簌簌的吸面聲。

    她含糊地稱贊：“好食，乖女嘅廚藝唔輸比我哋小龍?！?/br>
    孟仕龍緊接著幫她翻譯：“她說好吃，廚藝不輸給我?！?/br>
    尤雪珍哈哈笑，知道是夸張說法，但應(yīng)該能算上好吃吧，懸著的心放下來。

    孟仕龍像是對這話不服氣要親自驗(yàn)證一下似的，將筷子伸過去撥了一口面到自己碗里：“俾我分一口食啫?！?/br>
    阿婆打掉他的筷子，將面默默往自己的跟前一挪：“呢個係我嘅?！?/br>
    孟仕龍哈哈笑著，尤雪珍一愣，這好像又是她從來沒見過的一面，笑得肆意又孩子氣。

    他挑起筷子將面一口吃進(jìn)去，笑意還沒散，去捉她的眼睛。

    “我心服口服，真的很好吃。”

    尤雪珍移開目光，筷子不經(jīng)意戳亂了面前燉的燒魚。

    阿婆很快速地將那碗面吃完，起身說不能白吃，也要給尤雪珍露一手。

    尤雪珍連忙把人留?。骸安挥美舶⑵牛闼瓦^我那么大的紅蘋果了，我還沒謝謝你呢?！?/br>
    阿婆下意識地：“蘋果，乜蘋果？”

    孟仕龍翻譯：“她說不用在意蘋果。”

    阿婆微愣，然后立刻反應(yīng)過來，點(diǎn)點(diǎn)頭說對，一邊手輕拍了下孟仕龍的后腦勺，嘴里嘆，傻仔。

    尤雪珍哦了一聲，拿著筷子的手沁出手汗。

    不巧，她貧瘠的詞匯量中，剛好可以聽懂那句，乜蘋果——什么蘋果？

    所以……那不是阿婆給她的回禮，對吧？

    第33章

    入夜, 港島餐廳是最忙碌的時候。

    網(wǎng)紅店門口排著長隊(duì)，訂不上的人不肯走，寧愿花上大把時間等待。

    葉漸白三人預(yù)定的是窗邊座，能看到在風(fēng)中等待的長龍。

    左丘看著窗外嘖聲：“這家店這么火爆啊？！”

    葉漸白淡淡道：“提前兩個月才能訂上位置?！?/br>
    “那算是讓我們蹭到了！”左丘沒心沒肺地看著外頭, “這菜啊, 看著人家排隊(duì)吃起來就更香了……”

    毛蘇禾白他一眼, 嘗了口擺盤精致的菜說：“不過他們家的菜確實(shí)值得排隊(duì)來吃, 多虧了師哥?！?/br>
    葉漸白支著臉, 也看著窗外笑：“沒什么，好的餐廳就是要和懂得領(lǐng)情的人來吃才愉快?！?/br>
    毛蘇禾噎住，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左丘大剌剌道：“師哥，你和師姐經(jīng)常吵架嗎？”

    他心不在焉地點(diǎn)頭。

    “那你倆怎么關(guān)系還那么鐵？”

    “……沒辦法?！彼桓睙o可奈何的語氣，“如果你和你旁邊這個人的家只有一條馬路的距離，如果你們一起上過幼兒園，小學(xué)、初中、高中、大學(xué)?！?/br>
    如果這個人的生命跨度和你糾纏到這種地步。

    左丘假設(shè)地想了想, 嘟囔說：“那確實(shí), 不熟也得熟?！?/br>
    毛蘇禾略帶羨慕道：“我也很想有一個這么一起長大的朋友, 感覺很好?！?/br>
    “很好嗎?！彼砹四眍^頂新長出的黑色發(fā)根, “有這樣一個朋友，其實(shí)感覺更像是這個，就算不停補(bǔ)染也會再次長出來?！?/br>
    左丘一臉懵：“哈？”

    服務(wù)員上了另一道菜，葉漸白拿起刀叉, 含糊道：“很礙眼的意思?！?/br>
    毛蘇禾啞然：“那還真是……”她頓了頓，“損友啊?！?/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