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祂 第102節(jié)
哪怕郁睢那樣做,確實嚇到了他,他也的確對郁睢冷了聲音。 但他還是矛盾地有幾分歡欣和遺憾。 遺憾,是因為他并沒有看見郁睢的模樣。 陳山晚閉上眼睛,思緒是清明了,卻又墜入了另一個漩渦里,心湖被攪得紛亂混雜。 他身陷其中,其實只要抬腳就能邁出去,逃離這一切,偏偏好像如墜千斤,連挪動半分都做不到。 這根無形的代表情劫的紅線,早就在不知不覺中,將他和郁睢緊緊纏繞住。 陳山曉看著陳山晚,實在看不出他是什么意思。 閉關(guān)一年,修了心境后,陳山晚已經(jīng)有幾分不動如山。他如陳慎所愿地,成為了一個懂得隱藏自己情緒,不顯山露水的成年人。 這是好事,但也是壞事。 因為現(xiàn)在陳山曉就看不出來,陳山晚在想什么。 不過同理,陳山晚也不確定,陳山曉跟他說這些,是不是因為覺察到了什么在提醒他,又或者只是告訴他這件事而已。 所以師兄弟之間靜默了許久,最后陳山曉把泡好的茶推到陳山晚面前,主動中斷了這個話題:“你總是不愛喝茶,嫌苦,嘗嘗這個。我前些日子去靈城時發(fā)現(xiàn)的,是那邊的人研發(fā)出來的新茶,味甘甜,還有點清香,你應(yīng)該喜歡。” 陳山晚拿起小小的白玉茶杯,抿了口。 這杯茶確實帶著點細微的甜和清爽感。 陳山曉:“是吧?” 陳山晚頷首。 陳山曉又笑:“你喜歡,我待會都找出來,給你帶走?!?/br> 陳山晚搖頭:“我不喜歡泡茶?!?/br> “好吧?!?/br> …… 師兄弟又聊了些別的,因為陳山曉還有許多事務(wù)要處理,便在喝完了這壺茶后結(jié)束了閑談。 只是陳山晚走時,陳山曉又喊住他,說了最后一句:“師弟,不管如何,我都是你的師兄。” 陳山晚頓住腳步,回頭時,陳山曉已經(jīng)離開。 他微微抬手,停了好一會兒,到底還是起陣去了后山。 陳山晚仰頭看著枯井旁的無花樹,一如既往地在枯井邊坐下。 井里傳來他最熟悉的聲音:“…你心情不好?” 郁睢微皺著眉:“還是為昨天的事?” 昨天…… 后來陳山晚來了后山這邊,長老他們并沒有出現(xiàn)。 陳山晚算是和郁睢吵了一架,不過不是那種特別激烈的,因為陳山晚只是想告訴郁睢,祂不能這么做。 他們是他的師侄,是陳山的人,也是他的家人。 但最后的結(jié)果其實并不怎么好。 因為郁睢的嫉妒在陳山晚因為擔心別人和祂冷了語氣時,就沖上了頂峰,幾乎要爆炸。 要不是因為記著是陳山晚的生日,記著陳山晚是守封印的人,記著陳山晚很在意陳山,祂恐怕會直接觸動封印,干脆不管不顧地將陳山晚扯進枯井里,然后設(shè)下更加牢固復(fù)雜的結(jié)界。 把他關(guān)起來。 陳山晚沒有回答,只是在沉默過后開口說:“我要去歷練了。” 郁睢一停:“…什么?” “我滿十八了,這么多年出山門都是去解決問題,沒有做過一次真真正正的歷練,想要錘煉心境,想要變得更加強大,光看書是不夠的?!?/br> 陳山晚起身:“我來是想告訴你,我準備去外面走走?!?/br> “……” 郁睢輕咬著牙:“你是守封印的人,你就不怕你走了后封印出事?” “所以我才來找你?!标惿酵淼穆曇袈犐先o比平靜,以至于反而顯得更加冰冷:“想讓你安分點,順便幫我盯著其他的封印。我知道你能做到。” 就是看郁睢愿不愿意。 郁睢第一時間沒有說話。 祂想說的有太多,但在昨天和陳山晚的對峙中,從不在意人類,也不會去思考太多的郁睢,終于意識到了很多東西。 陳山晚又緩了緩語氣:“郁睢,幫個忙,好不好?” 他想出去走走,去解決一些問題,想平復(fù)一下自己的心緒。 郁睢冷呵了聲。 陳山晚反而彎起了眼:“對了,昨天忘了說,你送的禮物我很喜歡?!?/br> 他仰頭看向那棵無花樹:“謝謝?!?/br> 郁睢登時連一點脾氣都生不出來了。 祂在心里罵了聲臟,語氣幽幽,卻沒有冷意,反而透著怨氣:“去吧?!?/br> 全天底下,也就只有陳山晚能這樣支使祂。 被狠狠拿捏住了。 陳山晚笑:“說起來,你知道關(guān)于無花樹的傳說么?” 郁?。骸笆裁礋o花樹?” 很好。 郁睢連這棵樹是什么都不知道。 陳山晚搖頭:“沒什么?!?/br> 郁睢:“?” “等我回來再跟你說吧。” “……?阿晚,你現(xiàn)在是真學(xué)壞了是吧?怕我不夠想你,還特意加注砝碼?” 陳山晚揮揮手:“回頭見?!?/br> 但這一回頭,就是兩年。 . 陳山晚重新回到山門時,沒有鬧出太大的動靜,甚至他第一時間是先到了后山。 因為他知道郁睢肯定知道他回來了,他要是在前山拖太久,以郁睢的脾氣,肯定會碰封印。 “你的氣息…變了很多?!?/br> 郁睢數(shù)著日子過時,想象過很多次陳山晚突然回來時,祂要以什么樣的態(tài)度去歡迎他,要說什么樣的話。 可這天真正來臨時,祂卻敏銳地品到了一絲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的氣息,卻發(fā)現(xiàn)祂已經(jīng)嗅不到陳山晚的情緒了。 他們中間……豎起了一道無形的墻。 井里傳來低冷的聲音,陳山晚有一瞬的恍惚。 他想,原來郁睢的聲音對他來說已經(jīng)不是那么地熟悉了啊。 兩年的時間,修的又是不會擁有一切超過的人欲的心法,足夠?qū)㈥惿酵淼男睦鋮s下來,維持在一個溫和的境界。 “我的心境好像快要修成。” 陳山晚并不避諱,他語氣都是平和的,甚至心也是那么的沉靜:“這一遭我看到了很多的人和事?!?/br> 他參悟了很多的東西,當然也還有很多想不明白的。 但至少對于自己的情劫,陳山晚知道,想要度過,要么放下,要么斬斷。 他不能深陷其中。 “我不知道你口中的盛期什么時候來,但現(xiàn)在世界作亂的邪祟比往年逐步增加,也許是因為一些修行門派的剝削導(dǎo)致了惡性循環(huán),也有可能是天道輪回,人類在這片土地當家做主了這么多年,該輪到妖邪了……可無論怎么樣,對于我來說,”陳山晚稍頓,淡淡:“我是人?!?/br> 比起遵循天意,隨波逐流,他更想作為人去改變可能會越來越糟糕的局面。 他現(xiàn)在的實力,還不夠。 他要變得更強,強到即便是百鬼日的那一天,他也依舊可以面不改色地與世界最強大的妖邪作戰(zhàn),而不是要找個地方躲起來。 而且…對于郁睢來說,人類的一生何其短暫,他只不過是祂在這個階段遇見的一個特殊的人類而已。 只不過是他的情劫而已。 陳山晚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我以后來的時間會更少,外面有太多的事等我去做了?!?/br> 他要放下。 “……” “阿晚?!庇纛〉穆曇粢草p輕地,語意不明:“你在躲我?” 陳山晚回答得很快:“沒有?!?/br> 郁睢嗅不到,所以祂不知道,他究竟是說實話,還是在撒謊。 但反正封印的光芒在瞬間就迸發(fā)而出,陳山晚掀起眼皮,沒有半分慌亂地伸出手。 天地靈力瘋了似的涌來,今天在山的長老有太多,陳慎他們幾乎是同一時間出現(xiàn)在后山,就見白金色的光芒里已然有黑色的霧氣糾纏,從視覺效果看去,就好像郁睢已經(jīng)要從封印里掙扎出來。 “結(jié)陣!” 陳慎喝出聲:“助陳山晚!” “……都別動?!?/br> 陳山晚將天地靈力壓下,同時一心二用,另一只手翻出黃符,朝黑霧射去。 黃符在穿過黑霧時,瞬間就消散。 但翻涌的黑霧也跟著停下,扭曲著最后凝聚出一個虛虛的人形,沒有五官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