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芙彎了彎唇，可下一瞬，小腹疼得她?，一點都笑不出來了。

    千黛見主子疼得嘴唇發(fā)白，冷汗都冒出來，愈發(fā)自責，“主子既難受，何?必親自出來。”

    婉芙眸色微閃，“我若不出來，陸貴人怎知?該指認誰？”

    倒底是誰做的?，皇上自有決斷。那人確實隱秘，慌亂中竟無人發(fā)現(xiàn)，推給?沈才人又何?妨呢？

    誰讓當時沈才人離她?最近，沈才人無辜，可她?身邊的?宮人卻不見得。沈才人真的?不知?道身邊有別宮人的?眼線嗎？

    她?心里清楚，沈才人是怕了得罪，才不敢將那人供出來。那人究竟是誰，她?或許不知?，但皇上自有算計，皇上若不追究，她?便裝傻不知?道，只是可憐了沈才人，白白做人棋子，又一腳被人踢開。

    唯一讓她?沒想到?的?是，陸貴人落水后，竟再也不能有身孕。

    ……

    陸貴人虛弱地下了鑾輿，咳得胸腔顫抖，柳禾忙為她?裹緊了披風，擋住外面的?風寒。

    主仆一行進了內(nèi)殿，柳禾一面吩咐人備上溫水，一面讓人去內(nèi)務府多?取幾提銀炭。

    “主子快喝口熱水暖暖身子。”柳禾掩好衾被，將陸貴人裹得密不透風。陸貴人無奈地笑笑，“你這般裹我，讓我如何?喝水？”

    柳禾見主子病成?這樣，還有心玩笑，淚水一滴一滴掉下來，“主子這是何?苦，何?苦舍了自己，也要救泠嬪?！?/br>
    陸貴人臉色淡下，手心捂著湯婆子，眸光加深。

    她?并未說謊，當時，她?便站在泠jiejie身后，確實看清了，是沈才人身邊的?宮人下的?手，推了泠jiejie一把。

    而?沈才人，也是看得清楚的?，可她?未攔著，甚至當作沒看見。是以，當泠jiejie悄悄告訴她?，讓她?指認沈才人時，她?才會?驚訝。不僅驚訝于泠jiejie對她?如此信任，更讓她?意外地是，泠jiejie竟能猜到?沈才人頭上。

    直到?，沈才人被拖出去，都沒供出自己身邊的?宮人時，她?開始覺出不對，也明白了泠jiejie的?用意。

    皇上不會?動沈才人背后的?人，這中間若要犧牲一個，只能是沈才人。

    她?甚至不知?道該說是泠jiejie好算計，還是該說皇上的?無情，時至這時，沈才人已被拖去了慎刑司許久，都未傳出動靜，料想，這件事就這么了結(jié)了。

    即便泠jiejie差點死在湖里，皇上也未想過?為泠jiejie處置了背后的?人。若泠jiejie真的?死了，只怕皇上也就會?惋惜一兩日，便有了新人入眼。那人確實擺好了路，不論如何?，她?都不會?有任何?損傷。

    陸貴人忽然覺得手里這湯婆子甚涼，金雕玉琢的?皇宮，也不比她?的?家中分毫，雖說清貧，卻有闔家歡坐在一處，父母和睦，jiejie疼愛，只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即便是她?，在看到?泠jiejie落水的?那一刻，心中想的?也是，她?若是跳下去，將泠jiejie救上來，最好傷了自己身子，他日泠jiejie得寵，必會?顧念自己的?恩情。她?也不必因?泠jiejie救她?一回，而?小心翼翼，那時，她?們二?人才算是真正綁在一起，而?她?今后的?路，也會?好走許多?。

    至于皇后娘娘，她?既然得了皇后娘娘看中，又怎會?浪費這個機會?，總歸無論她?犯下什么錯事，泠jiejie都會?保她?的?。

    既然如此，她?動一回手又何?妨呢？

    她?使勁搓了搓手心，直到?搓得通紅，快磨破了一層皮，也沒覺得將這雙手揉搓干凈。

    臟了就是臟了，再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樣。

    陸貴人慘然一笑，頹然地閉上雙眼，眼角閃過?一抹淚光。

    ……

    是夜，啟祥宮卸燈。

    趙妃幽禁多?日，請安不見趙妃，眾嬪妃們才松口氣，往日趙妃在這，唇槍舌戰(zhàn)，保不準哪句話說錯，就受了責罰。只是這夜，誰也沒想到?，皇上會?去趙妃宮中。

    趙妃不如旁人所想的?那般高興，她?對著妝鏡簪發(fā)，忽地將鬢間發(fā)簪拔出，發(fā)狠般擲去了地上，宮人們見主子動怒，嘩啦啦跪了一地，哆哆嗦嗦，大氣也不敢喘。

    “廢物?！這么點小事兒?也辦不好！竟還叫那小賤人得了便宜！”

    靈雙從妝匣中抽出一只嬌艷的?芍藥釵環(huán)，簪到?趙妃鬢間，“皇上喜歡娘娘扮得明艷，圣駕快到?了，皇上都未怪罪娘娘，娘娘何?必再與那些蠢貨計較。娘娘位居妃位，何?愁對付不了一個宮女上位，無家無世的?小小嬪妃?！?/br>
    趙妃心氣安撫下來，對鏡上了唇脂，不屑地哼出聲，“說的?也是，一個下賤的?貨色，本宮何?必跟她?計較?！?/br>
    “倒是讓許答應走運，保住了這一胎，下回，可就不這么容易了?！?/br>
    圣駕到?了啟祥宮，趙妃梳好妝容前去接駕，浮翠流丹，聘婷裊裊，無人可比這奢侈華美。

    “臣妾給?皇上請安?！壁w妃屈下膝，一雙眸卻看是看向男人，似有羞赧。

    李玄胤扶她?起身，二?人入了內(nèi)殿。

    “皇上今日是得空，不宿在那泠嬪屋里，倒來臣妾這了?！壁w妃為人張揚跋扈，在皇上這卻是用足了小性子。

    陳德海在一旁埋頭侍奉，聽著這話有點耳熟。像是泠才人才說得出口。這般琢磨起來，發(fā)覺泠嬪倒是與寧貴妃頗為相像。

    不同的?是，泠嬪說話全無顧忌，想到?什么說什么，往深了說，就是皇上喜歡聽什么就說什么。趙妃不同，倒底是家世有異，趙妃在外張揚慣了，到?了皇上這，也要比泠嬪多?一重驕橫，脾性太硬，少了點軟和。

    也不知?這兩性子，皇上更喜歡哪個。

    陳德海在心里瞎琢磨，不敢表現(xiàn)在面上。

    李玄胤接過?趙妃遞來的?茶水，是上好的?千山針葉，后宮也就只她?宮里會?有，他抿下一口，將杯盞放到?案上，摩挲兩下拇指的?白玉扳指，眼神漫不經(jīng)心，“幽禁多?日，委屈你了?！?/br>
    趙妃一怔，看了皇上一眼，紅唇啟開，“皇上罰臣妾自有皇上的?緣由，臣妾不委屈?！?/br>
    李玄胤淡淡看她?，“泠嬪與江貴嬪爭執(zhí)那日，朕罰了泠才人抄清心經(jīng)?！?/br>
    “你可愿抄？”

    趙妃心頭一沉，睫毛顫了兩下，眼神閃爍，“皇上這是何?意？皇上要罰臣妾，總要有個由頭。”

    “朕念你這些年?從未犯下大錯，不想將那些事擺到?面上?！崩钚废崎_眼皮，“朕寵著泠嬪，也不會?厚此薄彼。你跟了朕許久，若能安分些，年?后大封，朕許你復貴妃位。朕可以不管后宮無足輕重的?爭斗，但不要觸朕之逆鱗?！?/br>
    男人指骨叩到?案上，趙妃身子一抖，想扯出一個笑，卻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

    皇上已經(jīng)許她?皇貴妃之位，位同副后，她?該高興不是嗎？可為什么，她?這么難過?。

    在以前，皇上何?時跟她?說過?這么重的?話，皇上何?時因?為一個賤人，而?敲打她??；噬系?逆鱗是什么？是許答應腹中的?龍種，還是泠嬪的?性命？她?一直沉溺在與皇上的?往日情分，甚至忘了，究竟是怎樣一步一步走到?今日。

    都怪那個咸福宮出來的?賤婢！

    趙妃眼中劃過?一分陰狠，她?勉強彎起唇角，淚水卻止不住掉下來，可她?的?高傲，不許她?落淚。她?別開臉，將那淚水擦去，轉(zhuǎn)回頭時，對著皇上提了提唇，卻笑不出來，終究不似往日的?明艷。

    “臣妾省得，臣妾以后不會?再犯了?！?/br>
    第48章

    陳德海在一旁聽得簡直心驚膽戰(zhàn), 后午，皇上親自去了一趟慎刑司，他并不知?曉沈才人說了什么?, 但皇上出來后臉色甚是難看, 當夜就讓啟祥宮卸燈，他還納悶皇上怎么不去看新晉的泠嬪，反而去了啟祥宮, 緣由竟是如此。

    他跟了皇上多年, 還從未見皇上對趙妃娘娘發(fā)這么大的火。趙妃娘娘受寵，一是因她為人雖然跋扈, 卻從不屑用那些腌臜的手段。二是因左相, 左相是皇上老師，始終是王府一黨，說白了，趙妃與皇上，也算是青梅竹馬，論起?情分，比皇后娘娘都深。

    ……

    婉芙聽聞圣駕去了啟祥宮, 若有所思。剛過?了白日的事，皇上不會無緣無故宣寧貴妃侍寢，難不成?她落水與寧貴妃有關(guān)，而沈才人背后的指使是趙妃？

    這么?想的確說的通, 也只?有趙妃，才會如此嫉恨她和許答應，有本事讓沈才人寧愿背鍋, 也敢怒不敢言。沈才人心里清楚，就是說出來, 皇上也不會處置了趙妃，更?何況前朝有左相在，是圣前近臣，要處置了沈家，豈不輕而易舉。

    千黛進來為她敷了藥，太醫(yī)開的方子確實有用，敷上一會兒，就沒那么?疼了。

    秋池捧著糖水挑簾入內(nèi)，一勺一勺地喂給?婉芙，婉芙懶洋洋睨她一眼，“想喝糖水自去御膳房拿，做甚盯著這碗不放？”

    被主?子打趣，秋池臉頰一紅，輕咳了聲，“奴婢是有一事不解。”

    “何事？”婉芙不想再喝了，拂了拂手，躺到床榻里。

    秋池將糖水端下去，“奴婢不解主?子為何相信不是陸貴人下的手?！?/br>
    婉芙微蹙起?眉，很快輕笑一聲，指尖戳了下秋池的眉心，“小秋池心思竟這般多了。”

    “主?子竟打趣奴婢！”秋池哼聲，吃得愈發(fā)圓潤的臉蛋紅潤至極，像極了畫上的年娃娃。

    婉芙斂起?笑，托腮瞧著剪去的燭芯，漫不經(jīng)心，“陸貴人把賭注都押到了我身上，怎會甘心讓我出事呢？”

    她明白陸貴人的意思，陸貴人明白她明白。如今她們二人在這宮里，才真正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只?不過?，她臉色淡下來，皇后也看中了陸貴人……

    ……

    天色已晚，婉芙讓千黛去歇下，別在這守著她，千黛依舊不放心，守去屏風外。

    婉芙心里計較完陸貴人的事，不禁想，往陸貴人身上潑臟水的璟嬪和劉寶林在其中又扮演著什么?角色。沈才人和劉寶林給?莊妃娘娘下藥的事沒了后續(xù)，莊妃娘娘又跟她們有什么?糾葛？

    她長嘆一聲，滾到床榻里，如此一回，才知?宮中人脈的緊要，她入宮日子短，對從前事大多從千黛口中得知?，莊妃娘娘深居簡出，不理世事，她若想知?曉，少不得得在宮里安排些自己的人手。這事急不得，后宮都是人精，她貿(mào)然行?事，只?會打草驚蛇，須得從長計議。

    ……

    許是心事重重的緣故，婉芙翌日醒來，便覺頭?暈腦脹，臉蛋燙得發(fā)紅，幸而前一日去坤寧宮告了假，能在金禧閣安心養(yǎng)病。

    婉芙迷迷糊糊地被千黛叫起?來，吃了小半碗粥，又喂了藥。千黛摸她guntang的額頭?，要去太醫(yī)院請?zhí)t(yī)，婉芙?jīng)]攔著，她實在熱得厲害，不想拿自己身子玩笑。

    何太醫(yī)到金禧閣輕車熟路，開了兩副方子，叮囑千黛用溫水擦拭，能退了熱度。

    這么?折騰到晌午，婉芙渾身無力?地正欲睡過?去，又聽千黛喚她，“主?子，皇上來了?！?/br>
    婉芙眼皮子睜不開，一頭?蒙進被子里，大抵是被皇上慣的，她脾氣?比剛做答應時長了不少，“說我病了，起?不來?！?/br>
    千黛一臉無奈，生病的主?子簡直就是孩子脾氣?，皇上對主?子一向?qū)檺郏斠膊粫诤踔?子的失禮。遂正欲出去通稟，就見皇上已經(jīng)撥開珠簾，入了寢殿。

    千黛福過?身，一言難盡地看了眼蒙著頭?的主?子，默默退了出去，主?子病成?這樣，皇上大抵不會怪罪。

    李玄胤走?到床榻邊，掀開帷幔，只?見里面拱起?一團，衾被遮得嚴實，只?露出黑乎乎的發(fā)頂。

    剛下早朝，又聽金禧閣請了太醫(yī)，這人昨日看著無事，竟病得這么?重。

    他站了會兒，伸手，將蒙住她臉的衾被往下拽了拽，“蓋這般緊，不覺得悶？”

    床榻里的女子被男人的一番動作惹得不耐，柳眉顰顰，紅艷艷的臉蛋皺起?來，哼唧一聲，“嬪妾難受?！?/br>
    瞥見那生著異樣紅暈的臉蛋，李玄胤皺了皺眉，手背貼到她的額頭?上，他將從外面進來，身上尚帶著寒意，guntang的熱度源源不斷傳入手掌中，李玄胤眼底一沉，“怎么?燒得這么?重？”

    昨日她那樣，原以為是小病小災，怎病得這般厲害，額頭?滲出虛虛的汗珠，呼吸綿綿，仿若無力?。

    李玄胤手掌向下，撫過?她的脖頸，腰身，guntang的熱度愈甚，他回頭?喚人，“陳德海，去叫太醫(yī)過?來?！?/br>
    千黛適時地出聲，“皇上，太醫(yī)將離開不久，囑咐奴婢，主?子若是發(fā)熱，用溫水擦身即可?！?/br>
    事實上，在皇上來之前，她正準備給?主?子擦拭一回，誰知?，圣駕突然到了金禧閣，便耽擱下了。

    “那就去拿水?！崩钚烦谅暦愿馈?/br>
    宮人們不敢耽擱，稍許，一盆一盆的熱水端進寢殿。貼身伺候主?子這事，一向都是千黛在做，她心細穩(wěn)妥，辦事周到，深得信任。但千黛再穩(wěn)重，此時當著皇上的面，除去主?子的中衣，還是讓她手抖了下。

    過?了大半年，主?子身段漸漸長成?，出落得愈發(fā)窈窕，豐臀細腰，玲瓏有致。肌膚白膩得像雪，奪著人眼。

    即便千黛日日服侍主?子沐浴更?衣，此時見那身段，還是忍不住驚艷。對女子都是如此惹眼，更?何況是男子。

    千黛根本不敢去看皇上的臉色，主?子在月事病中，皇上若是真的疼愛主?子，這時就該克制些，不做那些傷害了主?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