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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貴嬪送到?寧國公府的信兒很快有了回音，母親對(duì)她有孕的事很是欣喜，前?兩頁都是叫她保胎的方子，直到?最后一張紙才?略提了戶部尚書三公子的小?妾。那妾室是府里的家生奴，是被活活打死的，死形甚是凄慘。

    江貴嬪想到?江婉芙被折磨成那個(gè)慘死的侍妾模樣，一絲憐憫也無，彎唇笑了笑，讓聽雨將?最后一頁信紙拿去燒了。

    美人笑得干凈，說出的話卻是如蛇蝎惡毒，“是該給本宮的好meimei尋個(gè)體?貼的郎君了?！?/br>
    這日下了朝，陳德海在御前?伺候筆墨，即便他猜不?透圣心，也看出此時(shí)?皇上有些心神不?寧。

    整整五日過去，傳的那些話就像打了水漂，吟霜齋那頭?一點(diǎn)動(dòng)靜也沒有。若非皇上讓他一直盯著，他都以為婉芙姑娘不?在宮里了。

    帝王奏折批閱到?中途，撂了筆，不?耐地?cái)Q眉，“陳德海。”

    眼神涼颼颼的，嚇得陳德海一激靈，“奴才?在?！?/br>
    “你那日怎么傳的話？”

    婉芙姑娘這些日子沒來，倒底是惹惱了這位習(xí)慣cao控一切的帝王。上位者都是如此，習(xí)慣了別人順著他的心意。

    皇上這是等著婉芙姑娘服軟，親自來求呢。只是人這些日子不?來，連江貴嬪那封家書都送回宮了，皇上心中巴巴地惦記，但話都說出去，帝王好面子，又?拉不?下臉低頭?。這兩人互相?吊著，就看誰先沉不?住氣。

    倒霉的還是陳德海。

    他訕笑一聲，“奴才?按照皇上的意思，讓婉芙姑娘好好想想。想必婉芙姑娘是覺得不?好讓皇上為難，所以……”

    “她會(huì)覺得讓朕為難？”李玄胤冷冷哼聲。

    陳德海不?好接這話，其實(shí)心里門清婉芙姑娘為何遲遲不?來，可?這事明?面上不?好說出口，事實(shí)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想聽到?什么?；噬舷胍娡褴焦媚铮皇遣盍藗€(gè)由?頭?罷了，

    果不?其然，余光只見案上明?黃的人影起了身，隨便挑了個(gè)由?頭?，“陸常在有孕，朕也多日未去看她了，去吟霜齋?！?/br>
    陳德海趕忙應(yīng)聲，喚人去準(zhǔn)備鑾輿。

    圣駕到?了吟霜齋，陸常在引宮人恭迎，李玄胤淡淡掃了一眼，那女子落在最后，埋著頭?，一聲不?吭。

    他收回眼，親自扶起陸常在，“朕說過，你有孕在身不?必多禮?！?/br>
    陸常在溫柔解意地道?了句，“嬪妾謝過皇上?！?/br>
    主?子們?nèi)肓藘?nèi)殿，宮人忙忙碌碌去上茶點(diǎn)，婉芙落在最后，她沒進(jìn)去，甚至一眼也未向里面看。

    皇上這廂來吟霜齋自然是有打算的，陳德海卻眼睜睜瞧著被打算那人老老實(shí)實(shí)地候在殿外，看起來極為規(guī)矩，心里急得要命。

    現(xiàn)在可?不?是規(guī)矩的時(shí)?候，他不?信婉芙姑娘那么聰明?會(huì)猜不?出皇上此行的意圖，偏偏這人還不?放在心上。

    皇上已經(jīng)拉下臉先邁出那一步了，婉芙姑娘再不?抓緊點(diǎn)兒，難不?成要等著九五至尊的帝王親自開口？陳德海自認(rèn)為皇上對(duì)婉芙姑娘的興趣還沒到?能不?顧及臉面的地步。

    ……

    皇上來了有半個(gè)時(shí)?辰，陳德海見婉芙姑娘還是沒有動(dòng)靜，實(shí)在等不?住，他是御前?伺候的人，自是萬事以皇上的心思為重，婉芙姑娘再不?動(dòng)彈，只怕惹得皇上不?虞，屆時(shí)?倒霉又?是自己。陳德海暗嘆這御前?的活兒不?好干，不?僅要應(yīng)付前?朝的大臣，還要揣摩后宮的嬪妃。

    婉芙正在外候著時(shí)?，感覺有人扯了自己一下，她疑惑地回過頭?，見陳德海笑瞇瞇地看著自己，“皇上跟前?少不?了人，婉芙進(jìn)去伺候吧?！?/br>
    婉芙一怔，看出陳德海的心思，輕輕垂下眼睫，“主?子身邊不?缺人，吩咐了奴婢在外候著?！?/br>
    陳德海哪聽不?出這是托辭，還想再勸時(shí)?，就見門推開，陸常在叫宮婢扶著慢慢走出來，兩人福下身，就聽陸常在道?：“皇上歇了，婉芙進(jìn)去伺候吧?！?/br>
    聞聲，陸常在下了臺(tái)階，陳德海二話不?說就把婉芙推了進(jìn)去，生怕這位祖宗再找出什么借口。

    殿門關(guān)上，陸常在離開時(shí)?就帶走了里面伺候的奴才?，婉芙在原地站了會(huì)兒，眸色微動(dòng)，輕攥緊了手心，稍許，往寢殿里去。過一道?屏風(fēng)，帷幔層層垂落，隱隱約約映出帝王的身形，斜臥著，手中一卷書冊(cè)。

    “奴婢見過皇上。”

    婉芙是奴才?，見了主?子要行跪禮，她垂下眉眼，跪的規(guī)矩，一眼都不?往帷幔里去瞧，與?前?幾日在帝王懷中撒嬌的女子判若兩人。

    李玄胤瞥見她這副老實(shí)模樣，冷冷一嗤，移開眼，漫不?經(jīng)心地翻閱圖志，將?人晾著，也不?開口讓她起來。

    他當(dāng)了這么多年皇帝，習(xí)慣運(yùn)籌帷幄，執(zhí)掌乾坤，還真忘了被人吊著耍弄的滋味。

    婉芙跪得腿麻，不?知過了多久，她偷偷瞄了眼榻上的帝王，輕輕蹙起細(xì)眉，緊跟著淚珠子就氤氳到?了眼眶里，吧嗒一聲，顆顆晶瑩落到?了地上，

    怯怯的，又?像是懼怕帝王聽見，輕輕抽噎。

    這一聲終于被床榻上的男人察覺，修長(zhǎng)的指骨挑開帷幔，李玄胤坐起身，目光落向地上跪著的女子身上，見到?那快濕成河的地面，眉梢一挑，合上書冊(cè)起身，走到?跟前?，屈指挑起了她的下頜，看清雪白小?臉上我?見猶憐的淚痕時(shí)?，眸子瞇了瞇，“怎么，朕讓你跪著委屈了？”

    婉芙偏開臉，躲掉男人的銳利的目光，眼眸垂低，眼睫徐徐顫著，看起來慌亂無措又?可?憐，“奴婢……”

    她咬住唇珠，紅艷欲滴，似是下了極大決心般，那雙泫然欲泣的眸子才?轉(zhuǎn)回來，鼻尖也是紅的，只有那張小?臉煞白如紙，“奴婢請(qǐng)皇上放奴婢出宮?！?/br>
    那雙眸子可?憐誠摯，即便是李玄胤一時(shí)?也分辨不?出這女子此時(shí)?是在做戲，還是真有此意。

    “到?了今日地步，你舍得？”李玄胤指腹摩挲著那一小?片滑膩的膚，不?得不?承認(rèn)的是，這女子生得太好，還未嘗到?那般滋味，眼下就放她出宮，她能舍得唾手可?得的榮華，自己倒有些放不?下手。

    婉芙斂眼，“奴婢不?愿讓皇上為難。”

    李玄胤睇了她半晌，倏忽放下手，喚了聲，“陳德海?！?/br>
    陳德海一直在外面聽著動(dòng)靜，過了有小?半個(gè)時(shí)?辰，聽帝王吩咐，小?步進(jìn)了去。

    寢殿并不?如他所想的那般，原本應(yīng)該在榻上的婉芙姑娘，此時(shí)?正白著一張小?臉跪著，而皇上那臉色，比前?幾日還要難看。

    他心中掂量，難不?成自己想岔了，婉芙姑娘根本就不?想在御前?伺候？畢竟數(shù)月前?有那般好時(shí)?機(jī)，婉芙姑娘都能拋下。

    他思慮著，就聽皇上吩咐，“去咸福宮。”又?見皇上往地上跪著的婉芙看了眼，指腹撥了下白玉扳指，淡淡道?：“你跟著。”

    陳德海身子一抖，露出錯(cuò)愕的神情，皇上帶婉芙姑娘去咸福宮，豈不?是把人往虎口里送！

    但此事他也說不?上話，一個(gè)奴才?，只能主?子說什么就做什么。

    ……

    彼時(shí)?江貴嬪正計(jì)量著怎么跟皇上請(qǐng)旨，將?那小?賤人要回來送出宮。她靠著引枕，一手撫著尚且平坦的小?腹，聽雨洗干凈了櫻桃喂到?她口中，吐了核，聽雨拿著帕子去接。

    江貴嬪美眸懶懶，似有憂愁，不?過想到?她肚子里還有一個(gè)金疙瘩，就沒什么好怕的了。江婉芙再得圣心，能重過龍嗣？她呵笑，自是不?能。

    就在這時(shí)?，小?太監(jiān)進(jìn)來通稟，圣駕已到?了咸福宮。

    江貴嬪臉上一喜，正瞌睡呢就有人送枕頭?，她掩唇笑了笑，連老天都在幫她。

    因著太醫(yī)叮囑要臥床靜養(yǎng)，江貴嬪打發(fā)宮人去迎，待見那道?明?黃身影入內(nèi)，才?含羞帶怯地做禮，“嬪妾身子不?適，不?能出去恭迎皇上，皇上恕……”

    抬眼間，就見跟在皇上后面的女子，最后一個(gè)字被她生生咽了下去，臉上錯(cuò)愕，皇上這是何意？難不?成是知她要人，把人親自送來了？她低眼撫了撫小?腹，愈發(fā)確信就是如此。

    江貴嬪對(duì)著站在后面的婉芙挑釁地笑了笑，能勾到?皇上又?怎樣，還不?是自己手里隨意玩弄的奴才?。

    “無妨?！钡弁踝?床榻邊，詢問她近日身子可?好。

    江貴嬪歪到?帝王懷中，皺著鼻子說腹中難受，吃不?下東西。

    李玄胤掠了眼筐里吃了一大半的櫻桃，江貴嬪世家貴女出身，閨中性子便是驕縱，入了宮亦是如此。后宮里難得有和寧貴妃同一脾性的女子，單憑這一點(diǎn)，李玄胤倒也樂得寵著，所以此時(shí)?他也沒揭穿她的話，但因她最近的行徑，也生不?出多余的憐惜，只平淡地叮囑，吩咐御膳房多做幾樣新鮮可?口的飯食。

    江貴嬪不?是吃不?下飯，反而有孕后還吃得比以往多了，可?她聽聞女子有孕都是吃不?下的，譬如那陸常在，就因著身子不?好，孕中免了去坤寧宮的禮，到?了皇上面前?，她當(dāng)然不?能說自己一切安好，不?然皇上怎能心疼自己。

    說了會(huì)兒話，江貴嬪仿佛才?注意到?站在旁邊的婉芙，她挑了下眉，似是詫異，“嬪妾庶妹怎會(huì)跟皇上一塊兒來了？”

    她刻意咬重了庶妹二字，自是為了接下來的事做打算。

    李玄胤視線淡淡掠過站著的婉芙，“你不?是想要她回來伺候？”

    話語輕飄飄的，聽不?出分毫的在乎。

    江貴嬪暗喜腹中龍裔來得及時(shí)?，才?能收拾了這個(gè)小?賤人，便也不?再試探，直接道?：“嬪妾庶妹今歲也及笈了，嬪妾想為她謀一樁婚事，家中已經(jīng)備好，就差放庶女出宮，皇上以為如何？”

    李玄胤并未開口，指腹推著扳指，那女子一如方才?，一動(dòng)不?動(dòng)站著，仿若真如她所說的那樣，怕他為難。只是那雙揪著衣角的柔荑泄露了她真正的情緒。他移開眼，不?緊不?慢道?：“既是家事，愛妃做主?即可??！?/br>
    江貴嬪喜上眉梢，只想現(xiàn)在就將?江婉芙送去尚書府。

    待圣駕出了咸福宮，江貴嬪迫不?及待地催人備好小?轎。

    回過眼時(shí)?，娟帕抵著唇角，對(duì)婉芙笑道?：“長(zhǎng)姐給你許配的自是好人家，你進(jìn)去好好伺候，說不?定還能得個(gè)正室頭?銜。”頓了頓又?不?禁譏諷，“只是可?惜了meimei的美貌，尚書府比不?過天家，那三公子也不?如皇上，倒是讓meimei失望了。”

    婉芙垂首站著，對(duì)江晚吟的竊喜嘲弄不?為所動(dòng)。

    江貴嬪見她無悲無喜，愈發(fā)覺得無趣，隨意打發(fā)出去，只等一頂小?轎將?人抬走。

    外面日頭?正盛，入了秋，漸漸轉(zhuǎn)涼，不?如先前?那般炙烤。婉芙正對(duì)著日頭?，耳邊是江晚吟的句句譏諷，她輕扯了扯嘴角。

    長(zhǎng)姐，你以為這就結(jié)束了么？

    不?，

    才?剛剛開始。

    當(dāng)你知道?你處心積慮，反而把我?推到?了帝王身邊時(shí)?，那副表情，又?該是怎樣的精彩。

    宮人在院中修建花草，云鶯也在其中。

    婉芙摸到?袖間一物，朝云鶯走了過去。

    ……

    一頂小?轎抬婉芙出宮時(shí)?，乾坤宮陳德海冷汗都快濕透了中衣，他暗嘆這婉芙姑娘平時(shí)?看著挺機(jī)靈，怎么到?關(guān)鍵時(shí)?刻這么沒眼色，難不?成到?那尚書府真比留在宮里好？江貴嬪親自求的親事，怎能給婉芙姑娘好的退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皇上與?婉芙姑娘置氣，害得他在這受罪。

    正猶豫著要不?要說些什么，再替婉芙姑娘挽回挽回，就聽外面有人傳話，云鶯帶著一樣?xùn)|西呈到?了圣前?。

    陳德海定睛一看，這不?是皇上便服的帶扣！鎏金鑲嵌著靛青寶石，鏤空雕刻著五爪金龍，精巧細(xì)致，價(jià)值連城。這種配飾能用的人只有九五之尊的帝王。皇上的帶扣，何時(shí)?落到?了婉芙姑娘那兒？

    李玄胤將?那帶扣握在手中，摩挲了兩下，眸子微微瞇起，“她說了什么？”

    云鶯回憶婉芙的話，只說將?這物交于皇上，并未多言。但她想此時(shí)?若是如實(shí)回，怕是會(huì)惹圣怒，她又?不?敢欺君，在那雙黑眸的威壓下，小?聲道?：“婉芙姑娘讓奴婢將?此物交給皇上。”

    “沒有別的了？”帝王語氣意味不?明?。

    云鶯極慢地?fù)u了搖頭?，生怕皇上遷怒，她也不?知婉芙姑娘什么意思，這東西明?顯是皇上的，今日江貴嬪要把婉芙姑娘送出宮，婉芙姑娘將?此物交于皇上，怎么能一句話也不?多說，她實(shí)在不?明?白。

    半晌，聽高位的帝王涼聲嗤笑，“陳德海，你去一趟宮門?！?/br>
    陳德海大驚，暗嘆婉芙姑娘本事大，一句話也沒留，就讓皇上改變了心意。他暗暗咋舌，看來得伺候好這位主?子，福氣還在后頭?呢。

    ……

    婉芙換上了去往乾坤宮的轎輦，過了今日，她便要永遠(yuǎn)留在這深宮里了。

    她一手支頤，美眸漸漸出神，里面叫人看不?出是悲是喜的情緒，這是旁人求而不?得的恩寵，于她而言只是為復(fù)仇一把鋒利的刀。

    入宮半載，此前?種種，所走得每一步都在為今日綢繆，今日也只是第一步，江貴嬪、劉氏、江銓、寧國公府……她臉上的柔弱怯軟消逝得干凈，只余下那些恨意的冷光。

    小?轎停下，掀簾時(shí)?婉芙面上又?換上了那副嬌媚柔軟。對(duì)來日得寵的主?子，陳德海不?敢怠慢，吩咐宮人置了矮凳，引人入內(nèi)殿。

    帝王并不?在正殿上，陳德海引她往里走，穿過幾道?紅木金漆屏風(fēng)，才?到?了乾坤宮寢殿。

    陳德海對(duì)著里面福身，“皇上，婉芙姑娘到?了。”

    緊跟著伺候的宮人魚貫而出，引婉芙去凈室沐浴，與?內(nèi)殿相?連的是一處湯池，水汽氤氳，霧靄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