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憐抿了下唇，“公子為何道歉？”

    “我本該克制?！辨φ褑÷?。

    “......我不怪公子。”明憐的臉更紅。

    她的手握著姒昭的手，沒有松開。

    姒昭和衣抱著明憐，閉上眼睛。

    夜色深冷。

    姒昭唇角翹起弧度，透露著溫柔的笑意。

    他能在這一刻判斷出來。

    他的憐兒，是喜歡他的。

    第60章 紛亂

    ◎感情◎

    老天子的病越發(fā)嚴(yán)重, 已經(jīng)是奄奄一息的程度。

    金碧輝煌的殿宇內(nèi)，苦澀的藥香味和蒼老疾病衍生的味道蔓延。

    熏香濃重，遮掩著令人作嘔的氣味。

    大瀟老天子重重地咳嗽著, 氣若游絲，竭盡力氣揮動(dòng)胳膊, “來人, 來人......”

    片刻后，有人進(jìn)來。

    卻不是大瀟老天子期望的醫(yī)者。

    看到姒昭, 大瀟老天子抗拒道，“你, 朕不要見你, 退下！”

    姒昭姿態(tài)優(yōu)雅，他溫溫地對大瀟天子行了一禮, 對大瀟老天子的狀態(tài)視而不聞, 清潤道, “兒臣拜見父皇。”

    大瀟老天子感到毛骨悚然, 神情恐慌, “你想做什么??？為什么不讓醫(yī)者過來見朕？你是不是想害朕！？”

    姒昭眼瞳漆黑冰冷, 就像寒雪中的黑夜，他淡淡道, “父皇忘了？醫(yī)者說已經(jīng)盡力了, 接下來即便喝藥, 也只會(huì)讓病情惡化，所以醫(yī)者早就不來了?！?/br>
    大瀟老天子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氣急敗壞, “胡說！你胡說！”

    “讓醫(yī)者過來！一定是你要害朕！只要讓醫(yī)者過來, 朕的病就好了！”

    姒昭冷眼看著大瀟老天子, 他所說為事實(shí)，醫(yī)者已經(jīng)無法拯救大瀟老天子了。

    他若是想在這關(guān)頭殺害大瀟老天子，那他就會(huì)直接拿出劍，讓鋒利的劍刺穿大瀟老天子的身體。

    現(xiàn)在，就算他當(dāng)場殺了大瀟老天子，血流滿殿宇，制造出可怕恐怖的景象，也無人敢阻攔他，質(zhì)疑他。

    他已經(jīng)是眾人心知肚明的天子。

    然姒昭并不屑于如此做，他將這大瀟老天子視為螻蟻，就連恨，也不濃烈。

    他的性情澹然寡漠。

    也許幼年的時(shí)候，會(huì)想過期待得到父皇的親情，然后發(fā)現(xiàn)帝王的冷漠后有過短暫的恨意。

    但現(xiàn)在，他看著大瀟老天子，竟然只覺得可笑。

    “父皇，兒臣是來送你一程。”姒昭用漫不經(jīng)心的語氣說。

    聽到他的話，大瀟老天子氣的嘔出一口血，“朕還沒死！”

    “父皇，何必強(qiáng)撐。”姒昭坐下來，理了理華貴的衣袖，動(dòng)作清貴。

    “朕是天子！”大瀟老天子扭曲身體，像一條蟲一樣要爬下龍榻，渾濁眼中帶著對權(quán)力的可怕癡迷。

    姒昭漠然看著大瀟老天子

    老天子不過是一個(gè)昏庸，糊涂，不清明的人。

    這樣的人竟是他的父皇。

    而他，竟然是尊貴的公子。

    姒昭心底劃過譏諷。

    姒昭聲音幽冷，“父皇，你的一次糊涂，一次意外，害了我母親一生?！?/br>
    忽然聽到姒昭提及他的母親，大瀟老天子害怕地抖了一下，老天子心虛，狠狠說，“她死了那么多年，那時(shí)候你還小，提她做什么?！?/br>
    姒昭眸色更冷。

    他的生母那么卑微，一個(gè)小小宮女，本與皇帝無任何瓜葛，過著普普通通的一生。

    然而，因?yàn)榛实鄣囊粫r(shí)興起，她的一生被改變了。

    不被祝福的公子姒昭，隨后降臨。

    公子姒昭親眼目睹了母親的死亡。

    父親，母親，周圍的宮人，兄弟姐妹，都要他死。

    可他偏偏活著。

    姒昭看著大瀟老天子的狼狽，他臉上露出一抹笑。

    “父皇，是你，造就了一個(gè)惡鬼?！?/br>
    男人俊美的眉眼陰鷙，薄而紅的唇勾起厲鬼一樣的笑容，陰沉可怖。

    看到姒昭如此模樣，大瀟老天子恐慌，砰地摔到地上。

    姒昭居高臨下，冷眼睥睨。

    大瀟老天子哆嗦，sao味在他的衣服下浮現(xiàn)，“你！”

    “朕早就知道，你不可信任，你所有的溫潤，都是偽裝！”

    “讓姒莊回來！”

    “父皇為何如此怕？”姒昭揉了揉冷白指骨，陰鷙深邃的臉龐上，他唇角輕勾。

    “朕知道，你要報(bào)復(fù)！”大瀟老天子猶如不肯赴死的忠烈之士，憤恨道，“你對朕沒有感情，對這大瀟沒有感情，若你成為天子，你就要拿這大瀟報(bào)復(fù)！”

    姒昭輕輕嗤笑。

    大瀟老天子說的不錯(cuò)，他對這大瀟沒有感情。

    但拿天下進(jìn)行報(bào)復(fù)？他不會(huì)做。

    相反，他會(huì)讓這天下變得一片清明。

    他現(xiàn)在有了憐兒，有了在乎的女子，且他的憐兒心憂天下，他的憐兒高潔神圣，如果天下被他弄的混亂，他的憐兒會(huì)惱他的。

    想到明憐還在府中等他今日回去，姒昭有點(diǎn)不耐煩于老天子了。

    “父皇，讓姒莊回來于事無補(bǔ)。”姒昭臉上陰鷙色收斂，溫潤道，“兄長并非您的血脈，實(shí)在是讓人心痛。”

    大瀟老天子不知道姒莊正在帶兵接近酆都王城，聽到姒昭的話，大瀟老天子頓時(shí)覺得絕望。

    現(xiàn)在，姒莊無法回來，只能傳位于姒昭。

    他從未看好過公子姒昭。

    他悔恨的只是沒有讓那骯臟卑微的宮女在懷上孩子的時(shí)候就一尸兩命，反而讓公子姒昭出生，留下這個(gè)禍害！

    大瀟老天子在地上爬了幾步，臉色忽然變得鐵青紫脹，他死死盯著公子姒昭，口中噴出一大口血，氣息盡散，死了。

    血濺到衣上，姒昭皺眉，白玉般的臉上劃過嫌惡。

    本想干干凈凈的，這樣回去見了憐兒，就能讓憐兒少擔(dān)心。

    姒昭扯了下衣角，心中想，要先換衣沐浴后再見憐兒。

    不過，他看著大瀟老天子死去后，心底有一瞬的暢快，然后就全部歸于寂靜冷薄，有種空落落的感覺，陰沉與幽暗在血液中盤旋，他急需......找到憐兒，抱一抱憐兒，感受她的柔軟與溫度。

    所以，他連換衣的時(shí)間都不想，只想快些見到明憐。

    實(shí)在是掙扎。

    *

    天子薨。

    巨大悲鳴的鐘聲從宮中傳出，很快，天下皆知。

    明憐在府中，聽到鐘聲，她臉色白了瞬間，下意識(shí)站起身，心底沒由來的焦躁，竟向院落外走。

    不出所料，侍從們攔住了她。

    “女郎，公子還未回來。”侍從們說，他們看明憐神情很不好，輕聲補(bǔ)充，“而且女郎今日也沒有什么宴會(huì)，女郎在府中為好。”

    “還有，天子薨......為了女郎的安全，女郎莫要亂跑?！?/br>
    明憐有些混沌的感覺這才消退了些，她收斂了失態(tài)，脊背繃緊，回到屋舍內(nèi)靜坐，放在手邊的書冊卻再也看不下去。

    天子薨。

    那么姒昭很快就要登基了。

    她也就很快要離開了。

    很快，她就會(huì)切斷與公子姒昭的瓜葛，離開這個(gè)救了她，讓她動(dòng)心的郎君。

    意識(shí)到這件事，明憐心底空蕩蕩的，這樣的失落酸澀，完全是出自感情的本能。

    因?yàn)槔碇巧?，她?yīng)該慶幸，自己可以迎向新的生活，不必讓自己變成病態(tài)關(guān)系中的獵物，沒有自由地被掌控著。

    可她竟然荒誕地覺得，天子薨的也太快了，她還未做好心理準(zhǔn)備。

    明憐唇角溢出一抹苦笑，她趴在桌子上，臉龐埋在纖瘦的胳膊中。

    她對公子姒昭動(dòng).情了。

    皇宮內(nèi)。

    天子薨，大臣們聚攏，跪在殿外，皆是悲哀。

    公子姒昭讓手下處理后續(xù)事情，他獨(dú)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