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暗戀太子妃 第12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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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顫動 ◎很慢地閉上眼睛?!?/br> 子夜時分, 溫親王府。 府內(nèi)有竹木叢萃,花木萬株,樹葉密密匝匝地交織著, 在風(fēng)亭水榭之間圍出一方寂靜池塘。滿池夏荷盛開, 晚風(fēng)一吹, 幾瓣白蓮在水面悠悠地飄轉(zhuǎn)。 “嘩啦”一聲,一尾紅鱗從池水中躍出,又落回水中,濺起一連串的水光。 池邊, 寬袍散衣的年輕親王倚在廊柱下, 執(zhí)著一個白釉瓷罐, 往水中拋灑魚食。風(fēng)吹起衣袂,那道影子臨水靜立,如松如竹。 腳步聲從背后傳來,一身宮裙的少女提了一盞琺瑯燈, 沿著曲折的回廊走來, 停在他的身側(cè)。 他聽見聲音, 卻沒有回頭, 只是注視著水中如簇的魚群,“深夜來府上,沉壁睡不著么?” “如珩也深夜睡不著么?”謝瑗望著他, “你心事重的時候, 就會在這里喂魚。” “在等淮西戰(zhàn)報,按說早該到了?!敝x珩低聲說,“近日朝上北司忽然沉默, 仿佛在籌劃著什么……我隱隱有不詳?shù)念A(yù)感?!?/br> 突然,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 一名從人在親王面前跪地叩首,“殿下!太子殿下他……” “他怎么了?”謝珩猛然回頭。 “太子殿下今夜出宮后遇刺,太子妃娘娘方才送他到府中……” 話未說完,親王的背影已經(jīng)遠去了,身后跟著步履匆匆的少女。 謝珩推開一間內(nèi)室的木門,煌煌的燈火涌來。床上靜躺著一個人,他的身邊坐著衣襟染血的少女,緊緊握住他的手。 “無恙怎么了?”謝珩疾步走來。 “在東角樓附近遇到了襲擊,我?guī)麖陌鼑餂_出來了?!苯吐曊f,“他體內(nèi)傷勢發(fā)作,此刻昏迷不醒,必須盡快請長樂坊的沈藥師過來?!?/br> “我即刻遣人去請?!敝x珩轉(zhuǎn)身。 謝瑗著急地拉住她,“皇弟妹,你身上的血……” “別擔(dān)心,不是我的血?!彼n白地笑了笑。 “那無恙……”謝瑗的聲線發(fā)顫。 “也不是他的?!苯麚u搖頭,“這些都是敵人的血。突圍的路上死了很多人、流了很多血?!?/br> 謝瑗剛松了一口氣,卻聽見她的聲音低低地傳來,“洛十一沒有回來?!?/br> 有一瞬間,謝瑗怔了一怔,下意識地?zé)o法理解這句話,接著聽見她輕聲重復(fù),“洛十一沒有回來?!?/br> 燈火從上方落下來,透過重重堆積的紗幔,在床邊投出一道狹長的陰影。她坐在這片陰影里,很慢地閉上眼睛,肩頭和發(fā)梢微微地發(fā)顫。 她身邊的那個人靜靜地躺著,無知無覺,手指冰涼。 她雙手握緊他的手,深深地低垂著頭,仿佛無法承受重量般,伏靠在他的床邊。一線月光自窗外漏進來,越過她的頭頂,在地板上無聲地流淌。 她的嗓音輕而顫抖,“別告訴他……” 謝瑗在袖子底下攥緊手指。她想要說點什么,可是她的嘴唇翕動著,發(fā)不出聲音。身后的謝珩立在門口,緩慢地仰頭閉上眼睛。 長夜寂寂,刻漏聲聲,一輪圓月孤高地掛在天穹之上。 王府內(nèi)徹夜燈火不息,流動的人影如紛亂的云。 從人們來回出入,不停地奔忙。沈藥師提著藥箱匆匆趕來,為昏睡的謝無恙施過針,又去后房為他煮藥。姜葵輕輕扶起他,以內(nèi)力為他療傷。另一側(cè),謝珩攏袖坐在案前,提筆寫一封長信,謝瑗坐在他身邊低頭研墨。 東方初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 一名從人在門外長拜,“殿下……淮西戰(zhàn)報到了?!?/br> 謝珩頓了筆,望過去。 “我軍在宋州附近兵敗……”從人稽首再叩首,“淮西刺史領(lǐng)兩萬士卒,屠掠宋州、葉州等地,三日之內(nèi)進軍至東都附近,關(guān)中震動?!?/br> “督軍彈劾大將軍治軍不善……”他抿了一下干燥的嘴唇,“聽聞收了一半兵符。奏章與戰(zhàn)報俱已呈送到太極宮?!?/br> “荒唐?!敝x珩低聲道,“區(qū)區(qū)一個督軍,竟敢涉足行軍之事?!?/br> 話音未落,又一名從人匆匆奔來,在門外深深叩拜,“殿下!宮里的線報剛剛傳來……” 他壓了一下呼吸,“朝上一百七十三人……連夜奏請淮西罷兵。” “天子何意?”謝珩低聲問。 “圣上下旨不見任何人?!睆娜说偷突卮?,“太極宮三道門緊閉,只有那道奏章和戰(zhàn)報傳進去了。” “他決意罷兵?!敝x珩緩緩道。 他坐于案前,攏袖抬腕,疾筆寫了一道奏章,“我親自入宮勸他。” “殿下!”第三名從人從廊上走來,叩拜在門外,“東角樓巷大火后,金吾衛(wèi)驟然封鎖子城附近,對外聲稱是捉拿縱火賊……” 他再叩首,“凌大人和周大人的府邸俱被包圍,殿下今夜送出的信皆未能送達?!?/br> “那是示威……”旁邊的謝瑗咬了下唇,“他們要逼得人人噤若寒蟬,反對罷兵者因此不敢入宮上諫?!?/br> “必須有人勸阻罷兵?!敝x珩披衣而起,“我即刻入宮?!?/br> “如珩?!?/br> 身后有人低咳一聲,“我去?!?/br> 躺在床上的人不知何時醒了,一旁的少女扶著他緩緩起身。 他壓下呼吸里的喘息,用力抵了一下床邊,慢慢地站直,“金吾衛(wèi)敢如此示威,不只是虛張聲勢……你未必能順利入宮?!?/br> 他望過來,“如珩,我去。我身為儲君,無人敢攔我?!?/br> 謝珩緩緩地搖頭,“無恙,你身上還有傷?!?/br> 他怔了下,小皇侄倔強地望著他,一言不發(fā),眼神固執(zhí)。 “無恙,我真受不了你這副性子?!敝x珩笑了聲,走過去,抬手在小皇侄的肩上一按。 他稍稍用了點力道,小皇侄猝不及防,一個沒站穩(wěn),重重跌回床上,一邊低低地咳嗽著,一邊抬起眸看向他,似乎有點生氣了。 謝珩又笑了聲,“行了。你好好睡覺吧。我這一趟是入宮面圣,你弄得簡直像生離死別?!?/br> “雖然你從不叫我皇叔,但我畢竟是你的長輩?!彼值溃澳愀富适俏倚珠L,我對他足夠了解,知道如何勸他。這一趟入宮,必定是我去?!?/br> 他轉(zhuǎn)身推門,接過一盞御賜金蓮燈,攏了攏大袖,走上候在府前的馬車。 車轱轆軋過青石磚路,漸漸消失在長街轉(zhuǎn)角。 王府內(nèi)陷入岑寂,庭中刻漏滴答,一聲聲響在石階前。 燈火搖曳的內(nèi)室里,謝無恙昏昏沉沉地睡去,姜葵坐在床邊握著他的手。謝瑗坐在書案前,幾次提筆卻難以落字,站起來在室內(nèi)來回踱步,不安地等待著消息。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門外匆匆走來一名從人,往里面遞進一頁信箋,“太子殿下……凌大人設(shè)法送了急信過來!” 姜葵走去接了信,送到謝無恙手里。謝無恙撐著半邊身體坐起,借著一盞燭燈的光,展開這張壓皺的信箋。 “攔住如珩……”他低咳著說,“入宮的路上設(shè)了埋伏……” 他抵了一下床邊,試著站起身,忽然往前一跌,靠在身邊少女的懷里,頭稍稍偏向一側(cè),重又沉沉昏睡過去。 “我去?!敝x瑗低聲說。 話音未落,她已經(jīng)推門出去,一角宮裙消失在門邊。 東方亮起一抹晨曦,仿佛燒紅了半邊天穹。長而筆直的宮道上,她從馬車里躍下來,迎著天光奔跑著去找那個人。 “如珩!”她大聲喊。 那個人提著一盞金蓮燈,在宮道盡頭回過頭來。 下一瞬,一枚箭矢刺破清晨的風(fēng),穿透了他的喉嚨。 那個瞬間一切都變得緩慢而寂靜。蓮燈墜落,衣袂蹁躚,那道影子無聲地跌倒在血泊里,琳瑯的美玉斷了線般砸在宮道上,叮叮當(dāng)當(dāng)碎了一地。 她拼命沖過去,半跪在他的身邊,伸手去捂他的傷口。他已經(jīng)無法說話了,只能用盡最后的力氣,以掌心輕輕抵了一下她的額頭。 然后那只手無聲地垂落。 無邊的風(fēng)在寂靜中汩汩地涌來,時間一下子吹回到很多年前,她還是一個很小的孩子,為了捉一只小雀兒穿出密林,在宮道上撞到了一個人。 那個人抬了下手,托住她的額頭。 風(fēng)里玉石相擊的聲音瑯瑯作響。 他問:誰教的你? 是你。 她很慢地松開手,提起那盞染血的金蓮燈,走過長長的宮道,踩上遍地流光的漢白玉階,一步一步,行至巍峨的太極宮前,跪在朱紅的大門前。 “父皇……”她叩拜,“兒臣求見?!?/br> 宮門不開。 一陣又一陣的風(fēng)穿堂而來,穿堂而過,吹起她的衣袂與發(fā)絲。 太極宮前的水鐘一聲又一聲,計數(shù)著寂靜的時刻。 陽光揮揮灑灑,斑駁的光影落遍她的肩頭。 良久又良久,宮道盡頭行來一架鳳鸞玉輅,青緞白玉,鏤花飾金,五彩的流蘇在風(fēng)里搖曳,玉珂碰撞的聲音叮咚作響。 華服的女人撩開一角玉簾,從馬車上走下來,踩過長長的漢白玉階,輕輕抱了抱跪地的少女。 “孩子,”她輕聲說,“到皇姑母這里來?!?/br> 一顆眼淚,從她的臉上,蒼然而落。 那一日,長公主挽著皇長女的手,叩開了太極宮的宮門。一身赭黃色皇袍的帝王孤身坐在殿內(nèi),長久地沉默不語,只是無聲垂目。 朱紅色的殿門前,皇長女捧起奏章,叩拜于地,條陳利害,力請用兵。 其奏曰:“一勝一負,兵家之常,豈得以一將失利,遽議罷兵邪!” 又曰:“當(dāng)傾天下之全力,為家國百姓,破敗而后立?!?/br> 敬德九年夏,諸軍征討淮西不克。反對用兵者雖遭抑退、旋又復(fù)進,宦官廣結(jié)聲援、屢言軍政無功,一百七十三人連夜奏請罷兵。 那一日,溫親王謝珩入朝直諫,遇刺身死。 君子如珩,他以自己的血,鋪就了平淮西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