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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搞事日常 第115節(jié)

    雪寺寂靜,她再沒有聽見旁的聲音, 安靜地有些異常。

    她倏忽睜眼,面前凌昭寬闊身形逆了光。

    他不知何時坐到她身前,肩膀斜著, 一手托腮盯了她好久。

    銀質(zhì)肩甲折出燭火的暖光, 折進他的黑眸里。

    何皎皎的容顏便映在他眸中燃燒, 他聲音低啞平靜,“我老實回來了?!?/br>
    他一身風塵仆仆,下巴上生了青黑的胡茬, 肩上落雪在緩慢地融化,何皎皎沒甚反應, 他伸手搶了她木槌, 看見她念佛就煩:“你也該跟我回去了吧?!?/br>
    這是凌昭同她新婚后第一個新年, 他絕對不許她賴在廟里過。

    何皎皎呼吸沉了沉, 初冬霜凝, 呵氣成霧,“你說絨絨死了?”

    她挑了秀眉,有帳等著跟他算呢。

    凌昭心頭一跳,他不曉得余氏已把貓還給何皎皎,怔了怔。

    好漢不吃眼前虧,他當即踢靴要走,顧左右而言它,“爺就先來瞧瞧你,宮里頭催得緊,下午再來帶你搬回去?!?/br>
    才怪。

    何皎皎抓起木槌打到他玄色大氅上,蹬鞋追上去捉住了他。

    凌昭第一時間趕來南山寺,心心念念要把何皎皎帶回家,結(jié)果最后是讓何皎皎揪住衣襟薅了一路。

    一連數(shù)日的雪都下得不大,僅僅墻角樹稍堆了些許落白,回到榮親王府,天剛蒙蒙亮。

    少女嬌叱震得枝頭落雪簌簌,“雪蕊,你去把絨絨抱出來?!?/br>
    雪蕊沒抱來,絨絨如今和迢迢養(yǎng)在一處。

    小女娃有點兒怕它身上的傷,后邊又讓何皎皎哄得心疼它,現(xiàn)下醒了坐在梳頭。

    婢女給迢迢梳,迢迢也捏著把梳子,有模有樣地給絨絨梳腦袋。

    還讓人給它做了顏色粉嫩的小衣裳。

    二人拉拉扯扯進了屋,燈火溫暖,凌昭嘴硬,“什么絨絨,這是爺?shù)耐浜睢!?/br>
    他說話不過腦,不知不覺帶上了丁點兒怨氣:“被你扔在破廟里的絨絨死了?!?/br>
    他們一無所有,遭了棒打鴛鴦,她帶不走他凌昭不怨,可絨絨一只貓占得了多大地方。

    燕東籬送她的貓她都能帶走。

    那時,凌昭被凄厲的貓叫驚醒,那群王八蛋在剝絨絨的皮,生剝啊。

    他思緒混亂,不記得如何搶回絨絨的了,到處都是血,他把絨絨拖進了身下護著,只想。

    他和貓大抵要一起死了。

    只是他命大,絨絨命也大。

    迢迢久不見凌昭,竟然不認人了,她大眼睛露出怯意,躲到婢女身后。

    絨絨被孩子折騰得夠嗆,朝他們喵得很是怨念。

    何皎皎呼吸一滯,垂眸走過去抱了迢迢,“我沒有?!?/br>
    她本來就強裝聲勢,也不是跟凌昭真生氣,情怯起來,又覺得委屈,“你母后不讓我跟過去,她沒把絨絨給我?!?/br>
    她也不知道,蘇皇后竟然會不管凌昭。

    凌昭話一出口就咬了舌頭,他這破嘴。

    聽何皎皎語氣不對,他頓了會兒,坐到了她身邊,長臂一展,一大一小帶只貓,全給他圈懷里了,“好了,都過去了。”

    反正他臉皮厚,剛說完就能不認賬。

    何皎皎回眸,她眼眶微紅,但是沒哭,哭有何用?

    她一字一頓告訴凌昭,“沒過去?!?/br>
    過不去的。

    何皎皎念佛靜心,因為她怨她恨,卻還要同他們虛與委蛇,怕漏了泄。

    她跟凌昭流過的血和淚,他們至少也要流一遍。

    何皎皎拿肩膀頂了頂凌昭,推他走,“你趕緊去收拾好,進宮跟你母后復命去吧?!?/br>
    十月初七立冬,一場暴風雪肆虐了京城,街頭上出現(xiàn)了凍死的乞兒。

    何皎皎沒再去南山寺,她惦記著凌行止,同幾位貴婦共同出資,調(diào)府上雜役到街頭設(shè)了粥棚。

    她不露面,去施粥的婢女都是凌昭挑選出去的。

    十月十六,一位婢子終于給她帶回了凌行止的消息。

    何皎皎這邊沒出紕漏,她更沉得住氣,凌行止大約真得走投無路,借著何皎皎的粥棚,和年節(jié)各府官員設(shè)宴,讓何皎皎幫他傳遞消息,聯(lián)絡(luò)人手。

    管他如何招人,如今的京城被守得鐵桶一般。

    到十一月,何皎皎那本小冊子,記了一小半。

    她覺得差不多了,可不能讓凌行止在城里暴露。

    蘇皇后壓著他的消息不放,大家都裝著傻當太子還在“養(yǎng)傷”,她不清楚太子被捉回去下場會如何。

    軟禁?還是“重傷不治”?

    她先前將凌行止誘進城,只是想他快點兒亂了陣腳,以好清查他的殘黨。

    在京中收網(wǎng),凌昭越不過蘇皇后去,最終還是要把凌行止交出去。

    這對她和凌昭的處境來說,不太妙。

    但她多的是時間耗。

    十一月底,冬二九,翰林學士的府宴上。

    一位丫鬟給何皎皎斟酒時打翻了酒盞,潑濕了她的衣裳,學士夫人陪笑領(lǐng)她下去換衣。

    路卻是越走越偏,進了一座無人的梅園,學士夫人落后兩步,閃身離去。

    凌行止在梅樹下等她,東躲西藏的日子不好過,他瞧上去更加的滄桑,肩身幾乎要掛不住披風。

    何皎皎旁晚回府后,往小冊子上寫了翰林學士的名字。

    這應是她記得最后一個名了。

    明日進臘月,要過年了,城門各處防衛(wèi)略有松動。

    凌行止求何皎皎,帶他出城去。

    他也提了蘇月霜。

    他說:“月霜分娩在即,遭不得顛簸。”

    帶著她,平添累贅。

    何皎皎最后一次仔仔細細地打量凌行止。

    男人玉面郎眸,該是位君子,她如若沒有讓他差點兒害死,現(xiàn)在應該還將他當兄長敬重。

    怎么也看不穿他這張人皮,發(fā)現(xiàn)他會做拋妻棄子的行當。

    她柔聲應了:“太子哥哥你放心,我會照顧好月霜jiejie的?!?/br>
    臘月初八,祭祀百神。

    何皎皎上南山寺請住持做法事,百姓祭祀的依仗聲勢浩大過長街,道上擠滿了人,熱鬧非凡。

    何皎皎的車輦走得很慢,婢女跟她耳語道:“娘娘,有一群平民打扮的漢子一直跟著我們的車,他們身上似乎藏著兵器?!?/br>
    是凌行止的人。

    何皎皎不以為意:“無妨,不用管他們?!?/br>
    車輦過街口時,車輦停了半瞬,簾子掀開,凌行止攜寒風進了車廂。

    他謀思慎重,若出了差池便以何皎皎為質(zhì),強闖也是能闖一闖的。

    掛著榮親王府的牌子,城門守衛(wèi)只盤查過隨行仆從,放行了。

    出了城,天上落了雪,凌行止的眾屬下扮作百姓混出城,拍馬不遠不近跟著。

    何皎皎感覺到湯婆子在手里變冷,沒多久涼透了,她指尖跟著僵冷起來。

    連呼吸都被凍住,一路上沒跟凌行止說半個字。

    凌行止緊張著脫身,未曾察覺她的異常。

    皇城巍峨城樓遠去,落白紛紛遮人眼,佛寺的飛檐廣角緩慢隱現(xiàn)山林間。

    車輦在山腳停了,何皎皎斂眉頷首,方跟凌行止告別,“太子哥哥,拜佛要誠心,我步行上山,您日后……”

    她咬字婉柔:“好自為之?!?/br>
    她在婢女們的簇擁下了車,不急不緩走向通往佛寺的漫長石階。

    身后男人喊了一聲:“令儀?!?/br>
    林中驚鳥拍翅而飛,何皎皎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下腳步。

    凌行止說:“對不起。”

    接應他的下屬趕上來了,抽刀圍向了何皎皎。

    他沒那么輕易放何皎皎走的,凌昭手里有兵呢。

    何皎皎內(nèi)心無波無瀾。

    這個人啊,究竟有多自負,為何總覺得能隨意擺布她?

    沉重的腳步聲踏四面踏出來,何皎皎眺目上佛階,天穹灰霾,而落雪無垢。

    一點寒芒忽閃,繼而漫天,數(shù)不盡的箭矢越過她一行人,如流火墜亡。

    大批的兵將跨下階梯,拱衛(wèi)自何皎皎身后。

    凌行止,被早就埋伏好羽林衛(wèi)包圍了。

    “令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