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搞事日常 第1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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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宿未睡,鏡面渾濁印出光亮,她瞧不出自己臉色如何,可不能掛兩個大青眼袋子到太后跟前去。 雪蕊隨侍何皎皎身側(cè),微笑注視著她,未語卻先嘆了聲,“郡主,要不您再睡會兒?” 脂粉蓋住少女眼下淡淡的青色,雪蕊伺候何皎皎多年,哪里看不出來她沒有睡好,精神不濟。 雪蕊心疼她小主子乖巧,勸道:“老祖宗會體諒您的。” “說得什么話?!?/br> 何皎皎將銅鏡扣到妝臺上,輕斥了一句。 不正是因為太后體諒她、寵愛她,所以她才要更盡心地侍奉她老人家么? 想著,何皎皎起身朝外走去,“你們跟我去后廚看看?!?/br> 昨兒趕了一天的路,她怕原先報給驛站預備的膳食,不合老人家舟車勞頓后的胃口。 雪蕊心中搖搖頭,只好隨何皎皎去。 外邊多少人眼酸,覺得令儀郡主說白了,不過一介無依無靠的孤女,卻比正兒八經(jīng)的公主還要受太后寵愛。 可這份寵愛,莫非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何皎皎在后廚盯著早膳宣上桌。 烏黑的煙囪白煙繚繚不斷,天光逐漸大亮,她忽然想起凌昭愛吃的幾樣菜色,招手喚過雪蕊,小聲讓她悄悄勻幾個小碗出去。 跨出后廚時,院子里一顆榕樹讓積雪壓垮了枝椏,落雪無聲,朝陽破曉,照得檐上金燦燦一片。 何皎皎游廊行走間呵出白霧飄散,少女眉眼沉靜,驀地撇了撇嘴。 她管凌昭作甚? 太后比往常晚起了半個時辰。 用過膳后,她拉起何皎皎的手和她說了會兒話,后邊卻是問道:“令儀,昨兒太子發(fā)了好大一通火兒?!?/br> “把皇后兩個內(nèi)侄兒、好幾個大臣家的公子都拖下去打了板子?!?/br> “說是你也在,你跟老祖宗說說,到底怎么回事?” “嗯…太子殿下原是同嘉寧jiejie一齊來尋我的?!?/br> 不知傳話的人怎么跟太后講的,何皎皎邊想邊說:“剛好遇著他們跑馬過來,官道上哪兒來的地兒,就擱太子哥哥跟前,撞個正著?!?/br> 她詳略說了大概,旁的一個字不多提,“殿下讓我和嘉寧jiejie先走了,后邊怎么樣,令儀不清楚了?!?/br> “唉?!?/br> 太后拎了拎鼻梁,煩道:“這群倒霉孩子?!?/br> 不曉得她究竟在愁誰,何皎皎笑笑,不再接話。 半個時辰后,隊伍要重新開拔,何皎皎拎著雪蕊藏起來的食盒登上車輦。 車廂里凌昭已經(jīng)醒了,雪蕊一打起簾子,她便看見作女裝打扮的少年,撐著胳膊從窗縫里往外瞧,頭也不抬地一句:“過晌午就到壽光了罷?” 不倫不類。 何皎皎心里罵他一句,她把食龕放小幾上,讓雪蕊往車廂一側(cè)鋪上潔白蓬松的貂裘,道:“你現(xiàn)在如意了,今天別來吵我?!?/br> 她困得要死,好賴得補會兒覺。 何皎皎依著車壁坐下,拉過披風蓋住臉。 寒風絲毫透不進車廂中,她周身溫暖,合目許久,旁邊偶爾一聲瓷器輕碰的脆響,越顯寧靜。 凌昭用著早膳,真沒來吵她,何皎皎分明困倦得很,此刻卻是睡不著了。 她磨磨蹭蹭半晌,最終拉下披風,對凌昭眨了眨眼,“昨天太子哥哥發(fā)火,打了你那兩伴讀的板子,可兇了?!?/br> 凌昭成日和他們斗雞走狗,不務正業(yè),煩得要死。 何皎皎說完,等著凌昭反應。 然而凌昭盤腿屈身坐在小幾前,面上淡然,沒有反應。 畢竟他二哥看他們不爽,不是一天兩天了,他撂下筷子,混不在意,“又哪兒招著他了?” 他一整天都困在車里,倒真不知道。 何皎皎xiele口氣,不想和凌昭繞圈子了,她直接問道:“凌昭,你之前為何要打燕世子?”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她放不下這檔子事兒。 凌昭聽何皎皎這話,手里一塊海棠酥當即給他捏碎,他比她坐得矮,抬眸看過來,眉眼間現(xiàn)了橫氣:“打就打了,怎么,你這會兒子來給他抱不平?” 何皎皎不想跟他吵,她咬了下唇:“我昨兒晚上夢到他了?!?/br> 凌昭臉色愈發(fā)難看,擰著眉毛反笑出一聲,“哈?” 他正欲發(fā)作,聽何皎皎哀聲道:“我夢見他死不瞑目,變了惡鬼來挖我眼睛,我一晚上沒敢睡。” 她說著跟凌昭生了氣,瞪了瞪他,“都怪你?!?/br> 凌昭:“……” 少女緊蹙秀眉,小臉懨懨,愁苦不已。 凌昭這回真笑了,他不緊不慢撿了桌旁的干凈帕子擦手,長眉一挑:“瞧你那點兒膽子,你讓他來找我?!?/br> “找你有……不是?!?/br> 何皎皎差點兒讓他把話帶歪,她低頭撥了撥額發(fā),甕聲甕氣壓低聲音,話說得為難,“凌昭,你以后……能不能別老是找燕世子麻煩?” 燕東籬在齊周日子不算好過,其中十有八九,由凌昭挑頭找他茬兒。 “哐當”一聲,凌昭摔了茶盞,何皎皎三兩句話,說得他陰晴不定,變臉像變天。 說來說去,她都是在為燕東籬說話,沒一個字兒凌昭愛聽。 他壓了眉,下巴繃緊,朝何皎皎頷首,忍著怒意,沉聲卻道:“接著說?!?/br> 這是筆掰扯不清的糊涂賬,何皎皎原地躊躇少許,她蹭到凌昭身邊坐下,拽了拽他衣袖,“凌昭,你想啊?!?/br> 少女聲嗓婉轉(zhuǎn),語調(diào)咬得緩慢,她杏眸清亮,認認真真跟他講道理,“咱們四哥哥在北梁,若是北梁皇室的人都跟你一樣,那他該過得什么日子?” “他們敢?!?/br> 凌昭長腿一伸,踢得小幾往前撞去,上邊杯盞傾倒,啷哐一陣亂響。 驚得外邊雪蕊掀簾看,“郡主,怎么了?” 從她身后飛進來一簇碎雪,天穹朝陽未散,居然還下起雪來。 凌昭一擺手,讓雪蕊出去,轉(zhuǎn)身惱怒地面對著何皎皎,“爺什么樣?” “何皎皎,你當初打瞎他一只眼睛,爺幫你背了黑鍋,你現(xiàn)在裝起善人來了?” 燕東籬、北梁、四哥。 哪一樣單挑出來,都足以讓凌昭氣急敗壞。 何皎皎琢磨了一晚上,本來打定主意,今天話說出了口,任憑凌昭怎么發(fā)火,她都好好跟他講的。 結(jié)果一聽背黑鍋三個字,她鼻尖酸澀,眼前白了一瞬。 她沒反應過來,已經(jīng)抄起軟枕打到凌昭身上去,“你幫我背黑鍋?我裝善人?凌昭,你說話講不講良心?” 凌昭讓她用軟枕兜頭打了好幾下,才搶過來扔到地上,他冷笑道,“良心,咱們令儀郡主最有良心,都良心到國仇家恨的賊子身上去了?!?/br> 雪蕊見何皎皎沒落下風,便將簾子放下,坐回車前室去。 兩人時好時壞,沒有相勸的必要。 “凌昭,你王八蛋,要不是你,我怎會、怎會……” 何皎皎兇巴巴地跟他翻舊賬,小聲罵人罵得自己先紅了眼眶,睫毛再顫幾顫,便要落下淚。 凌昭看她水眸氤氳,鼻尖都紅了,一陣心煩意燥。 何皎皎總愛跟別人裝乖,一到他面前,兇不過就哭,無聊透頂,蠻不講理,實在沒勁兒。 他跟她有什么好爭的,還是為了燕東籬那賊子。 “婦人之仁?!?/br> 凌昭虎著臉,劈手扯過貂裘,將何皎皎整個人裹進去,往邊上一推,“睡你的覺去?!?/br> 他轉(zhuǎn)身面壁,管何皎皎再如何鬧,決定都不要理她了。 而何皎皎吵架沒說兩句,把自己吵哭,深覺丟臉,同樣轉(zhuǎn)身背對凌昭,躲在貂裘里,悶著自己生悶氣。 兩人鬧得非常不愉快,相互打起冷戰(zhàn)。 沒一會兒,凌昭往后瞥了瞥,貂裘在角落里毛絨絨地團成一團。 他一連看了好幾眼,毛團子一動不動,他不由得亂想,何皎皎莫不是悲憤欲絕,要就此悶死自己。 “何皎皎?” 沒得到回應,少年面上曬然,他別扭地坐回去,目視前方,往旁邊伸手把貂裘往下拽了一截子。 半響沒聽到動靜,凌昭方側(cè)目瞧過去,少女委屈巴巴蜷著,羽睫輕瞌,滿臉淚痕,似是睡著了。 凌昭松了口氣,覺得她臉上眼淚真是礙眼,一手撐著車壁,探身垂首盯她許久,最后胡亂給她擦了。 何皎皎其實醒著,不想理人而已。 她感覺到少年的大掌毛躁地抹了她臉,忍著沒動,誰知對方得寸進尺,又來拉她的胳膊。 何皎皎被凌昭摟過去,最后枕到他大腿上。 何皎皎愈發(fā)加生氣。 然而她不好意思睜眼了。 她咬牙想,凌昭這王八蛋說不定,憋著壞等她睜眼,然后來羞她呢。 她耳尖發(fā)燙,繼續(xù)裝睡。 車窗外風雪嚎嗚咽聲時隱時現(xiàn),車輦行進間微微輕晃,晃著晃著,何皎皎真睡著了。 她又做了夢。 還是夢見了燕東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