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廖寒青
黎城的清晨,來自鄉(xiāng)野的農(nóng)夫挑著擔子經(jīng)過城門。 “等等,你這簍子里裝的是什么?” “官爺,這是自家曬的魚干?!鞭r(nóng)夫憨厚地笑了笑,把腰間的魚簍打開,“您瞧瞧,農(nóng)閑的時候也閑不下來,我就去河邊釣幾條魚,曬了足足三個月?!?/br> “行了行了,你進去吧?!笔匦l(wèi)擺擺手,招呼排隊進城的人,“后面的都聽著,最近查得嚴,身上什么簍子、籃子、筒子都給我打開,不想耽誤早市的時辰就動作快點?!?/br> “官爺,黎城怎么就戒嚴了?” “我哪知道?!笔匦l(wèi)瞧了瞧這名樵夫背后的柴堆,隨意地抽出一根干柴,又插回原處,“你有沒有夾了東西?” 樵夫神色微變,很快裝作坦然的模樣,否認道,“沒有沒有,我進城把這捆木柴賣給東家就回去,我還帶什么東西?!?/br> 這時,排在他后邊的農(nóng)夫也出聲催促,“官爺呀,動作快點吧,早市的攤位不多,我還想搶一個好位置咧?!?/br> “哎呦行行行,你先過去,后面的人把菜筐打開。” —————— 翌日,云松樓如期舉辦詩會。 一個多月來,蕭鸞玉少說參加了四五次詩會,基本可以認出一些出身顯貴的世家子弟,但是每次總有新增加的賓客,讓她頗為好奇。 “殿下,您來到黎城的消息已經(jīng)傳遍胤朝。他們早就想拜見一番,只是苦于路途遙遠,少不了打點籌備,這不最近又來了幾位新人?!?/br> 林寅是這次詩會明面上的東家,蕭鸞玉與他交談了幾句,發(fā)現(xiàn)他簡直稱得上胸無點墨。 無妨,詩會本就是另一種形式的名利場,世家要排場,小輩要人脈,實際花費心思組織詩會的估計都是些管家、主簿。 “殿下,有些世家舉辦詩會,第一次尚可給個面子前來,第二次就不必再來了?!比f夢年跟在她身后低聲說。 蕭鸞玉應了聲,轉(zhuǎn)頭看到一位陌生的青年獨自坐著,無人與他相談。 “公子可是他鄉(xiāng)客?” “既是他鄉(xiāng)客,亦是九州人?!绷魏嗬事暣鸬溃瑐?cè)目打量她的衣著,“您是……太子殿下?” 沒等蕭鸞玉承認,他已經(jīng)站起來行禮。 “在下有眼無珠,竟然有輕佻之言?!?/br> “不必多禮。”她感覺他的眼神有些熾熱,以為他就是林寅口中的專程為了拜見自己而來的外鄉(xiāng)人,“既然來了詩會,你我皆客,可以同輩相交?!?/br> 沒想到她還挺平易近人,廖寒青微微笑著,“殿下年紀輕輕,就有如此氣度,不枉我一路奔波,只為了面見殿下。” 兩人坐在茶桌旁聊了一些詩詞,當她詢問他家鄉(xiāng)皖城的情況時,他謙虛地解釋說,他沉迷讀書、廢寢忘食,對于家鄉(xiāng)的民生風氣不敢妄論。 蕭鸞玉心中感到奇怪,但也沒有強行追問。 當夕陽落下時,這場詩會也迎來結(jié)束。 蕭鸞玉回到幽篁園,正好遇到歸來的姚伍和彭驍。 “殿下,這是從文府借來的書冊?!?/br> “放書架上?!笔掻[玉過來瞧了瞧,皆是有關軍事兵法的書籍。 這些書在尋常街市買不到,只能從貴族府上借來,不過,看這書冊的嶄新程度,文耀自己也不怎么翻看就是了。 “殿下是要準備向熙州動手?”萬夢年何其聰明,很快猜中她的部分心思。 “彭廣奉和蕭鋒晟打得不可開交,我們和宋昭仁何時開戰(zhàn)只是早晚的問題?!?/br> 蕭鸞玉拿了一本拓印的《三十六計》在手中簡單翻看,答道,“雖然蘇鳴淵那邊暫未傳回不利的消息,但是我懷疑景城山匪訓練有素,多半是開戰(zhàn)前刺探邊防的細作?!?/br> “若真是如此,他們一定非常善于偽裝,才能在兩州之間來去自如?!比f夢年想到了話本子里的故事,“也不知民間是否有傳說中的易容術……” “這個倒是有可能?!闭谡頃鴥缘囊ξ椴辶艘痪湓?,“殿下,我也是聽說的,幾年前有個江洋大盜橫行數(shù)國,為了倒手贓物、躲避追殺,不知從哪里學來易容術改頭換面?!?/br> 蕭鸞玉心底升起好奇,“難不成真是用人的臉皮制成的面具?” “殿下可不要小瞧了人心的惡毒,為了錢財富貴,剝皮抽筋都是小事?!?/br> 蕭鸞玉啞然失笑,她可不是小瞧了人心,她只是懷疑換臉面具的制作方法是否切實可行。 按照她淺薄的認知,人臉被剝下來之后放不了幾天就會腐爛,又該怎么處理才能粘在臉上騙過他人的眼睛? 不過,現(xiàn)在不是琢磨這些伎倆的時候。 全州和熙州何其相像,同樣是兩位武將被蕭鋒晟逼退京城,兩人同樣著手扶持皇嗣,宣揚正統(tǒng)。 比起兵變奪位的蕭鋒晟,蘇鳴淵和宋昭仁的做法更能吸引民心。 然而正統(tǒng)的名號雖好,胤朝只能容得下一位。 蕭鋒晟放著自己的兩位皇侄偏安一隅,選擇收拾最近的彭廣奉,何嘗不是知道全州和熙州遲早要打起來。 蕭翎玉是四皇子,蕭明玉身為七皇子,要是按照立長不立嫡的順序,他宋昭仁還有的是犯愁的難處,所以該著急的是他,而不是蕭鸞玉。 只是距離兵變已過三月之久,宋昭仁還在拖什么? “殿下,書冊整理好了。” “下去歇息吧?!笔掻[玉坐下來繼續(xù)看書,萬夢年為她斟滿一杯茶遞給她,卻被她擋了下來,“暫時不渴,放在桌上。” “好。”他垂著目光,站在一旁不動。 許久后,她的眼睛終于從書上挪開,“想讓你去做件事?!?/br> “殿下請講。” “和許慶去一趟林府,檢查今天詩會的名單。” “殿下懷疑有不軌之徒?” “備周則意怠,常見則不疑。陰在陽之內(nèi),不在陽之對?!笔掻[玉把《三十六計》的書頁攤開,第一計寫于紙上,“景城與黎城之間最快四五日的路程,就怕有人使了招‘瞞天過?!?,令我們防不勝防。” 萬夢年心下微凜,“我馬上查明?!?/br> 他領命離開,前往庭院里找人。 “你的手肘沒放平,是不是使了巧勁?” “你就嘴硬吧,最后跟你比試一次?!瘪俸投卧妻茸谑琅?,再次雙手交握,“三,二,開始……” 話音剛落,段云奕的手臂就被他掰到一邊,氣得他臉色漲紅。 “你喊開始太快了,我還沒準備好……” “得了吧,掰不過就是掰不過?!瘪俨恍嫉財[擺手,轉(zhuǎn)頭看到萬夢年走來,“太子殿下有吩咐嗎?” “你們繼續(xù)練著,許叔在哪?” “許叔剛才小解去了?!倍卧妻饶X轱轆一轉(zhuǎn),開心地說,“你和許叔出門辦事,那我們是不是不用練招式了?” 覃仲嘖了一聲,一巴掌拍在他的腦門后,“想得倒挺好,許叔離開了,姚叔回來了,咱還得繼續(xù)練?!?/br> 段云奕兩眼發(fā)黑,趴在石桌上悶悶不樂,“每天就是那幾招幾式,動不動就扎馬步,什么時候是個頭……要不然,夢年你帶我出去辦事咋樣?” 萬夢年淡淡瞥了他,并未作答。 他平日伴隨蕭鸞玉身邊,習武的時間最少,而段云奕又是個經(jīng)常犯懶的,反倒是資質(zhì)一般的覃仲最為用心,進步顯著。 “我看到許慶叔出來了?!瘪僦赶蚧乩?,提醒他,“你快去忙吧,別耽誤了殿下的事?!?/br> “好?!?/br> 這廂段云奕又開始罵罵咧咧地扎馬步,萬夢年和許慶已經(jīng)來到林府,向管家說明來意。 片刻后,管家遞來今日詩會的名冊,還不忘解釋說,“我們家少爺為了詩會熱鬧些,凡是外鄉(xiāng)過來拜見太子的,只要能寫一首好詩,就可以拿到請柬。至于籍貫、身份,我們就不做核實了。” “好詩千千萬,我也能胡謅一首,說是圖熱鬧,其實圖的是臉面?!痹S慶說話向來直接,他瞧了瞧萬夢年手里的冊子,“外鄉(xiāng)人還不少咧?!?/br> 管家尷尬地擦了擦汗,“都是全州的老百姓,我們也不好拒絕……” 萬夢年不管他的說辭,指著其中一行名字,“廖寒青現(xiàn)在何處?” “這個我就不甚了解……”管家見他臉色難看,心道太子身邊的人真不好糊弄過去,“估計是住在哪家客棧,抑或是租了馬車趕回家……萬近侍,這人有什么問題?” “沒問題?!比f夢年說得理所當然,又把名冊還給他,“太子殿下對此人頗為欣賞,若是你發(fā)現(xiàn)他還在黎城范圍,務必通知我。” “是是是?!惫芗疫B聲答應,掩去眼中的疑惑,“兩位請慢走。” 話是這么說,又過了兩天,官驛既沒有查到租借馬車的同名之人,城衛(wèi)所也沒有在其他往來的馬車里找到長相相似的籍貫皖城的青年。 “此人極有可能還在黎城?!比f夢年見她臉上浮現(xiàn)乏困之色,正想幫她按摩太陽xue,又被她抬手制止。 “我對廖寒青的懷疑只是一時念起,并無確切理由。既然查不下去,那就繼續(xù)露出破綻?!笔掻[玉鋪開信紙,提筆點墨,“景城邊防有缺,詩會魚龍混雜,這是一條捷徑?!?/br> “有人想要您的命?!?/br> “我以為宋昭仁坐得住,其實他早就坐不住了。” —————— 流感很嚴重,連帶著精神狀態(tài)也在不太正常,每天醒來就捫心自問:“地球什么時候爆炸”“我是不是要嘎了”“我什么時候噶” ㄟ(▔︹▔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