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油芍藥
俞時安在紅燈處停了多久,就看了那輛車和那個人多久。然而綠燈一亮,她的高跟鞋又重新啟程。 天氣晴朗,春和景明。 京都的春是四季最值得歌頌的美麗,復蘇的萬物與莫測的天氣,常常吸引很多外來游客。 觀光者和原住民的區(qū)別很明顯,光從腳步就可以判斷。 前者是行色匆忙卻興奮的,對這座城市的處處都新鮮,卻心生囫圇。 后者則悠然自得,不緊不慢,喜歡細細品嘗。 俞時安是土生土長的京都人,幾乎是完整地繼承了這方水土的習慣。 那天以后,她沒再聯(lián)系溫淮佑。 和黃靈的合作將近尾聲,她的時間空閑下來,可溫淮佑卻好像才開始忙碌。 俞時安沒有任何途徑也沒有任何預謀去探聽他的近況,她的判斷是出自,已經(jīng)很久沒有在特定場合里與他碰過面。 大抵是有什么風吹草動引起了他人敏銳的注意,鄭泠鳴開始收到很多請函與邀約。 他一心放在事業(yè)上,對玩樂的態(tài)度素來平淡。 偶爾這些卡片遞到家里,他也會問一問俞時安想不想去。 她都老實回答,感興趣的便陪他出門。 鄭泠鳴雖不是每次都讓她知道,也不是每次都捎上她,但也算在親密關(guān)系里盡職盡責,在外在內(nèi)都給足她這個未婚妻面子與尊重。 有一天她擺弄著客廳里新插上的飽滿芍藥,近似奶油般的純白,問了句。 “怎么總是挑些素凈的花朵?” 這個時節(jié),植物的選擇應(yīng)該有很多。而鮮艷的顏色,也更能調(diào)動人的心情。 傭人答,“梁小姐生前喜歡這個顏色。” 俞時安摸了摸最外層的花瓣,目光投到遠處的鏡子上。 幾乎同樣的面孔,讓她無需再去翻找資料和照片來觀察那個女孩子短暫的一生。 她想了想,終是沒有摘下來。 花完好無損地開在瓶口,一如她離開時般寧靜,一如她在鄭泠鳴記憶里般無瑕。 * 她的未婚夫即將平步青云,她也跟著沾光。 只是俞時安無心投身于這種家族戰(zhàn)爭和企業(yè)內(nèi)斗,每每喝茶,都只保持緘默。 偶爾有人坦言,她一邊佩服對方的直白,一邊擺手抱歉,說自己確是什么也不知道。 她向來是個口風緊的,慢慢就沒人再上趕著討沒趣。 俞時安本就飽受背后議論,如今有了更大的談資,聲音只多不少。 甚至有人疑問,鄭泠鳴最后會不會娶她。 “未婚妻未婚妻,未婚怎么能是妻呢?彼一時非彼一時啦。” 這話是許庭月聽來的,她知道俞時安不甚在乎,所應(yīng)當做飯后零嘴,扔到她面前解解煩悶生活的膩味。 俞時安果真什么也不辯解。 許庭月說了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一陣風吹來,撩起俞時安的頭發(fā),她伸手綰了,露出耳垂上墜著的黑鉆耳飾。 好友的聲音頓了下,突然道,“你知道溫家的事嗎?” 俞時安皺了下眉,是沒聽清,問:“什么?” 許庭月收斂了臉上的輕浮,變得有些正經(jīng)起來。 “溫淮佑他爸,就是現(xiàn)在……那位,前段時間被調(diào)查了。” 這可不是小事。 只是他父親走到這個位置,任何行為都能引起關(guān)注,調(diào)查,會是什么樣的調(diào)查? “我不是很清楚,應(yīng)該不太嚴重?!?/br> 自然是不太嚴重的,不然新聞已經(jīng)播出來了。 “是屬于性丑聞?!?/br> 在和他發(fā)生rou體關(guān)系之前,俞時安對這種政治人物并不會太敏感??稍谂c他有所了更深的交集以后,對他的事情就沒辦法保持太冷漠的態(tài)度了。 她問,“具體發(fā)生了什么?” 許庭月說,是和一個主持人有關(guān)系。 年輕貌美,資歷不深,卻能夠在入職短短幾年年內(nèi)晉升部長。 “傳聞是他父親的情婦。他父母分居多年,在外一直保持伉儷情深的模樣,如今節(jié)外生枝,又涉及職場利益,想來家里不太安寧?!?/br> 能傳出來,就代表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有一段時間了。 “最后當然不了了之了?!?/br> 俞時安笑了一下,不可置否。 許庭月又說到男人有錢有權(quán)就會變壞。 俞時安說,沒錢沒權(quán)也會變壞。 好友大笑。 “你不一樣,你的情敵已經(jīng)死了。” 俞時安拍拍她的手,讓她別這樣說,沒禮貌。 許庭月不以為意,“那些人不知所謂。鄭泠鳴這輩子再也不會愛上別人了,不娶你還會娶誰?” 她于鄭家來說,是枚無關(guān)緊要的紐扣。但只有縫緊在布料上,衣服才能扣的上。 許庭月在她進入眾人視野之前就已經(jīng)認識她,自然知道她走這條路所圖的并不是男人的感情。 她嫁入鄭家,能得到的不僅僅是現(xiàn)在大學教授的工作,還有后半生的榮華富貴。 即便鄭泠鳴似他人般出軌變心,她也有老夫人做她物質(zhì)上的保障。 俞時安借著這張和梁小姐神似的面孔,免了許多周旋的時間,理應(yīng)竊喜。 可顯然,即便是好友,也并沒有辦法完全理解俞時安。 她面對這份他人隱約的羨慕,面對這段已經(jīng)幾乎要落實的婚事,只是極其淡然地笑笑,說了句。 “誰知道呢。” 許庭月與她分別在街頭,俞時安拒絕了她好心的順路,翻出手機號碼,打了個電話。 那男人接得很慢。 他先是說您好,然后問您是。 俞時安聽得好笑。 她學著他的腔調(diào),嬌聲道。 “您好,是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