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十一.生辰【柒】

    引泉會意，不過片刻，便有一人上前念禮單，因著都是熟人，偶有念到稀奇玩意兒，那送禮之人便還舉手示意，動作夸張，引人發(fā)笑。蕭濯塵的好友，哪一個不是非富即貴的公子哥兒，送出的東西也都不是俗物。只是送禮不單單是博貴重博新奇，更要博一份情誼。

    蕭濯塵心不在焉地聽著，眼睛卻不時掃到林知意身上，他有些緊張，琢磨著她到底會送什么給自己，往年她挑的東西都是好的，就是一眼能看出，她只是純粹地送禮，并不在意收禮人的心情。

    他突然想起多年前，她送的，是自己寫的一幅字，當(dāng)時她剛剛開始練習(xí)書法，寫了的紙不下千百張，臨近自己的生辰，她實在淘不到新奇玩意兒了，就直接了當(dāng)問他：“濯塵哥哥，你到底想要什么呀？”滿臉無辜的模樣，讓他覺得實在好笑，看她糾結(jié)的小臉，反而心中莫名有一種滿足感。

    他也不是愛為難別人的人，當(dāng)下便說：“那就送你練得最好的字給我吧！”可這話，又偏偏為難了這個不愛練字的小姑娘，聞言，她的眉頭鎖得更深了：練字好難呀。

    然而林知意也不是知難而退的人，她發(fā)覺自己沒有哪一個字練得好，便想著“旁觀者清”這個道理，問凝雨：“凝雨你覺得，我哪個字寫得特別好？”

    凝雨支支吾吾了半天，還是說了實話：“姑娘您這……哪一個字都不好?！彼f完，便看見林知意垮了臉，繼而不服輸抬頭，又問寒酥同樣的問題。

    寒酥倒是直接：“姑娘，您這哪個字都不好，不如這些日子就練幾個字，肯定能寫好的！”

    林知意聞言，覺得很有道理，笑瞇瞇地捧了一把碎銀子給寒酥：“說得好，那你覺得我寫哪幾個字給濯塵哥哥好？”

    寒酥忙接下碎銀子，朝凝雨使眼色，讓她趕緊說幾句，也討點賞錢，于是凝雨立即給了個答案給林知意：“姑娘，要不，就寫蕭公子的名字吧！”

    林知意一聽，覺得凝雨說得也有道理，又捧了一把碎銀子給她，大方說道：“行了，你們也別在這里候著了，拿了錢跟他們玩去吧！”其實她是不想給別人看到自己練字的樣子，歪歪扭扭的字，她也不好意思給別人看。

    寒酥得了賞錢自是高興，前些日子沒能去看戲，今兒個得了錢，立馬腳底跟抹了油似的，溜去了戲園子。凝雨還猶豫要不要在林知意跟前伺候呢，被寒酥推著肩膀出了屋子：“哎呀，姑娘都讓我們?nèi)ネ媪?，再說還有人在外伺候呢，快走快走。”她便只能被推出了門。

    于是乎，得了凝雨寒酥二人主意的林知意終于有了想法，當(dāng)下便取紙研磨，撿筆練字。

    也是皇天不負(fù)有心人，林知意練的蕭濯塵叁字，總算脫離了“歪歪扭扭不堪入目”，只是運筆不暢，稍有滯澀，不過這已是當(dāng)時的她，所能寫出最好的一幅字了。

    為了凸顯是自己寫的，她還特意找來了刻有自己名字的章子，認(rèn)認(rèn)真真印了個章子上去。

    蕭濯塵一見那幅字，便知道寫字之人是用了苦心的，歡歡喜喜地讓引泉收了起來。

    引泉還納悶，怎么王公子的那幅名貴山水畫沒入公子眼，反倒是這幅字被四公子視若珍寶呢。

    “林府——”當(dāng)念禮單的人長長拖音念到林家禮品時，蕭濯塵覺得自己的心被這人的尾音托了起來。

    然而還未念到下面，蕭濯塵的父母悄悄入了場，眾人見狀，忙起身拱手問好。

    那念單之人自然噤了聲。

    “快坐下快坐下，”蕭夫人以笑待人，長輩親切溫和的模樣讓眾人稍稍鎮(zhèn)定了下來，“我們不過是來看看下人們服侍得周不周到?！?/br>
    見廳中一人執(zhí)禮單，蕭衍便讓他繼續(xù)念下去，勿因他們二人而停滯。

    那人得令，立即重新舉起禮單，重新念道：“林府——雙鳳神品墨一方，玉雕花把皮鞘匕首一把，掐絲琺瑯纏枝蓮紋盒一個，掐絲琺瑯纏枝蓮紋球式香熏一座?！痹谶@人念單之時，夫婦二人退至屏風(fēng)之后，作離開狀，卻仍留在原地，想繼續(xù)看看。

    蕭夫人聞言，也覺得林家叁人之禮，貴重且有心。

    甚至能猜想到，哪個人送的哪樣物件。墨代表文，定是出自林江北之手。匕首代表物，林嶧南是脫不了關(guān)系。而那蓮紋盒與球式香薰，必然是來自林家小女兒林知意。

    不過有人突兀的聲音響起，帶有幾分揶揄：“這香薰，小姑娘家的就是眼界低，怎么，你覺得濯塵兄喜歡姑娘家家的香薰玩意兒？”此人父輩官職不算太高，卻還是看不起商賈之子，向來愛拿鼻孔看林家二子。

    今日飲了幾杯酒水，這時見無長輩在場，便依著酒勁嘲弄了起來。

    “趙兄……”蕭濯塵正想打斷他的話，不料一溫和的聲音如同利刃劃破了他的話語。

    “怎么？你送得出來嗎？”林知意將茶杯一放，有些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趙家二子，生得不怎么樣，長得也不怎么樣，氣勢倒愛壓別人一頭。

    “呵，你什么身份？跟我這樣說話？”趙二聞言，便立刻以官員之子的身份取笑道。

    “今日都是來和蕭哥哥過生辰的，你我二人身份一樣——是客，”林知意沒有絲毫怯懦的模樣，明明白白反駁他，“其次，香薰就得熏你口中那些姑娘熏香？見識短淺。”后面四字，宛若掌摑趙二的臉。

    “你！”趙二面露怒意，拍桌欲起。

    “趙兄，你醉了?！笔掑獕m出聲道，當(dāng)下便有仆役心領(lǐng)神會，上前攙扶。

    “趙公子，奴才先扶您去休息休息?！逼鸵鄣氖謩艠O大，讓趙二難以掙脫，把他踉踉蹌蹌半拖半拽拉了出去。

    “不好意思諸位，我先去看看趙兄?！笔掑獕m未料到會有這樣的事發(fā)生，當(dāng)下匆匆離去，查看情況。

    誰都不知道，蕭衍與夫人完完整整地看到這一幕，蕭夫人嘆氣：“這孩子，交友不慎?！彼傅模允窍刃刑翎叺内w二，看趙二那模樣，飛揚(yáng)跋扈，不是什么良友。

    反倒是蕭衍，面露贊賞之色，撫須道：“林家倒是生了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br>
    二人說罷，便離去了。

    “知意，你剛剛太放肆了。”林江北低聲呵斥道，可他臉上格外明顯的笑意，反而不像是在斥責(zé)，而是像為了做做樣子而已。

    的確，林江北覺得林知意懟得好。

    林嶧南卻好奇：“你說的焚香，到底是什么香啊？”

    林知意故作玄虛道：“秘密?！?/br>
    俞南星聞言，忍不住問她：“連我也不能說？”

    “連你也不能說，”林知意笑道，“不過你肯定能猜出來?！?/br>
    前一句，含著秘密讓俞南星不愉，后一句，飽含信任又讓他愉悅。

    廳內(nèi)主人離去，眾人少了幾分興致，閑話家常掰扯著，見狀，林知意同林江北道：“大哥，我先出去透透氣?！?/br>
    “去吧，可別迷路了。”林江北囑咐她。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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