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叔叔給你錢了你可別自己藏著，你這粗心大意的，都不曉得啥時候褲子破個洞。”

    因果鮮少能穿顏色這么亮麗的裙子，她沒見過，不知道白宵是哪里變出來的。

    但她還是太瘦了，吊帶裙子，帶子隨心所欲地往下掉，掉一根還好，掉兩根就能看到她未能發(fā)育出來的乳了，她寫作業(yè)的時候總要去撩一下，很不自在。

    要融化的天，和快要融化的因果。

    白宵不知道去哪兒了，因果只聽到過開門——關(guān)門聲，沒了腳步也沒了聲音，她的汗珠滴在練習(xí)簿上，暈開了剛寫下的數(shù)字8，而后蟬叫了起來，吱哇吱哇的，門又開了。

    她從地上爬起來，練習(xí)簿和課本攤在地上，吊帶滑了一邊下來，她跑向門，鑰匙就插在鎖孔里，她鎖得當(dāng)機(jī)立斷，把鑰匙拔了出來。

    那人走過來，徑直走向她的門。

    因果往后退，往后退，聽著門把手和鎖晃動的聲響，晃得要死要活。

    這門是不堪重負(fù)的，想來一腳就能踹飛那故作虛設(shè)的鎖，只是這從門縫就傳來的酒味厚重，他找不著北。

    因果看向身后的窗戶。

    她好想成為一只鳥。

    ....

    桓難在大門口和令吾擦肩而過，是真擦到了肩，所以他們才會回頭。

    令吾一看就沒睡，沒精打采的，也正因如此沒看清桓難。

    “嘿?！绷钗彳浘d綿地朝他打了個招呼。

    桓難臉色很差，令吾被這么毛骨悚然地一盯就一個哆嗦清醒了過來。

    “干嘛呀，我又做什么了？”

    桓難好像意識到了自己的情緒很顯而易見地浮在臉上，立刻收了臉色。

    “你昨天沒回來？”他問。

    “我上網(wǎng)吧通宵去了啊?！绷钗崦弊?，說一半還打了個哈欠。

    桓難欲說什么，但話卡在了嘴邊。

    他覺得和令吾沒什么話好說，轉(zhuǎn)身要走，誰知令吾喊住了他：“你禮拜六還上補(bǔ)習(xí)班?。俊?/br>
    他擺了擺手，示意沒錯就是這樣我和你不一樣，你可以上網(wǎng)通宵我只能去補(bǔ)習(xí)班。剛抬起頭，另一邊肩膀又被撞了過去。這回撞得重，像是故意的，帶著一股子酒味和汗臭味，在太陽光底下發(fā)出腐爛的酸味。

    那個男人就這么吊兒郎當(dāng)?shù)貜牧钗岷突鸽y中間穿了過去，令吾還在小聲罵著死酒鬼，桓難已經(jīng)手攀到令吾肩膀上發(fā)出“你帶手機(jī)了嗎”的問話，令吾移目，桓難的眼睛像是比他通宵過的眼睛還要多紅血絲，在烈日下卻如黑暗中貓的眼睛一樣盯著他。

    他不由得說話都磕巴，一邊摸著口袋一邊說：“咋、咋了？”

    他把手機(jī)一拿出來桓難就近乎是搶過去，在通話界面不帶遲疑地摁下了110，但是遲疑又迅速冒了頭，這之間可能不到1秒，他就摁了掛斷。

    “咋了??？打110干嘛？那人是小偷？”令吾也跟著緊張起來。

    桓難把手機(jī)塞回了令吾手里，太陽照得屏幕發(fā)燙，他握著也心慌。

    “我不知道?！被鸽y捂著臉，大腦一片空白。

    令吾又想接著問上去，桓難就有些喘不上氣來地說：“我好像一直在做夢，我不知道那些是不是真的，如果是假的，那我不是害了她嗎？”

    令吾聽不懂他在說什么，但他著實(shí)覺得這里太熱了，把他拉到樹下，又鄭重其事地問了一遍：“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但他仍然是一直重復(fù)著“我不知道”。

    他終于學(xué)瘋了？

    令吾有些不知所措，他其實(shí)很想撇下桓難，因?yàn)檫@件事本身和他就沒關(guān)系啊，可好像確實(shí)是因?yàn)樽约旱淖宰髦鲝垖?dǎo)致了因果一個禮拜沒有去上學(xué)，也許其實(shí)和他也沒有太大關(guān)系吧，但他心里總是硌得慌。

    他轉(zhuǎn)頭，桓難就站在那里，仰著頭，令吾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那里正好就是因果臥室的窗戶。桓難睜著那雙紅血絲的眼睛，一眨也不眨，死盯在那兒。

    “你干嘛不直接上去？”

    桓難沒轉(zhuǎn)過視線來。

    “……我怕。”

    “怕什么？”

    “我怕她跳下來?！?/br>
    令吾上去就抓著他的衣領(lǐng)覺得不可理喻地嚷：“那你更要上去了?。　?/br>
    桓難推開他，那一眨不眨的眼睛終于落在了他身上。

    “我不敢。”

    “你不就是怕被你媽罵嗎？你看你那慫樣！那我去！”

    令吾叫嚷著從陰涼處跑進(jìn)陽光底下又跑進(jìn)樓道里，桓難沒阻止他，只是放了一會兒空，蟬聲一下叫得很響，他方才回神把視線又挪了上去。

    本應(yīng)該看到的是蓋著紗窗的窗口，卻忽地被拉開，他忽地緊縮雙目，上前了一步，那拉開紗窗的人看到他后只過了幾秒就迅速又拉上了紗窗，連著整個窗戶玻璃都拉了過去。

    他居然下意識地伸手，妄想能接住她。

    可是有一個能預(yù)知她跳樓的人就站在她的落點(diǎn)似乎是一件更為恐怖的事。

    因果靠著墻直接滑了下來，兩根吊帶也跟著一起滑了下來，她把自己縮成一團(tuán)，手指扒拉著吊帶往上提。

    為什么阿難會在那里，他可以是剛好下樓走到那里，也可以已經(jīng)走出去或者還沒走到那里，但絕不該是正正好好地看向她的窗戶。

    她把腦袋也埋進(jìn)了膝蓋里。

    本來想哭，但是卻發(fā)出了笑嘻嘻的聲音，她用手把自己的嘴角往下拽，但還是一個勁地笑。

    原本她還有死的選擇，但桓難在那里，她連死都選擇不了了。

    衛(wèi)生巾墊在她的內(nèi)褲里，混著悶熱與潮濕，血因她蜷縮的動作而往后淌，終于滴在了內(nèi)褲上。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令吾的聲音響得明顯。

    因果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因?yàn)闊o論是桓難要堵住她死的去路，還是令吾要吊著她一口氣，本質(zhì)都沒有什么區(qū)別。

    誰也救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