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的圣誕節(jié)從未下過雪。這年卻破天荒地攏起雪花，碎瓊亂玉鋪了一地，薄柔輕巧，一踩便消失，踩過又落滿。

    吳舟楊已經(jīng)大三了，也沒談上戀愛。外面過節(jié)的成雙成對，他被導(dǎo)師支來實驗室碰燒杯。

    刷了下午兩點的卡，他瞧見實驗室另一個孤零零的身影，樂不可支。

    “師弟啊，你這么好條件，怎么就不知道利用呢。留在這里陪我干這?！币蝗缂韧闹貜?fù)性工作，吳舟楊打起哈欠，卻見隔壁這人心無旁騖，未分半點心。

    說起來也奇怪，這個項目是東大聯(lián)合外面一個H 研究所創(chuàng)立的。目標并不偉大，只需要從某化學(xué)藥物中提取一種名為“Heroine”的成分，該成分是由某陳姓中醫(yī)世家研究古籍發(fā)現(xiàn)。東大與研究所投入大量資源，硬要將這莫須有的物質(zhì)提取出來。

    神奇的是，該成分與藥物其他元素發(fā)生發(fā)應(yīng)時致毒。據(jù)陳老板說，子成分又能克其母藥。

    項目召集了F大、東大五位同學(xué)，他吳舟楊因?qū)I(yè)名列第一，拿過多次國獎和科研項目獎項，有幸參與其中，預(yù)備混個名再等保研。

    但這位沉泠師弟十分奇怪。

    他雖是東大的學(xué)生，卻掛了H 研究所和Q大科研菁英所兩個名。吳舟楊聽導(dǎo)師說，沉泠當年是省狀元，且手里拿著Q大的自招名額，偏偏過了暑假轉(zhuǎn)頭去復(fù)讀，自降名分來東大分他們的羹。

    吳舟楊笑，這弟可能腦子不好使。

    最初他也擔(dān)心這種人做慣驕子，心高氣傲，來實驗室怕是要將學(xué)長們都壓著。哪知沉泠頗為謙遜敬人，還愛攬事?lián)?zé)。你要有事遲到，喊他一聲，他還會幫你打卡。

    只是吳舟楊觀察了沉泠一段時間后，發(fā)現(xiàn)他并不好惹。

    之前有個大四已保研本校的學(xué)長，仗著自己級高望重，對其余人指指點點。月末報告也交由他提上去，實則數(shù)據(jù)作假、分工偏頗，他把好處全吞了。

    后來這個人就被舉報多次在校內(nèi)聚眾賭博，而被項目開除。

    而吳舟楊無意間看見過，那交在他導(dǎo)師處的匿名舉報信，字跡就是沉泠的。

    這還不可怕。問題是現(xiàn)在誰舉報還寫信啊，那紙大膽地壓在他吳舟楊的報告之下，難道不是刻意留給他看的？

    他吳舟楊若看不出這是警告與立威，便擔(dān)不起“會做人”的名聲了。

    好在吳舟楊一直對沉泠不錯。一開學(xué)，沉泠這小子就因為這張臉在學(xué)校名聲大噪，每天都有學(xué)妹趴在實驗室門口偷看。他的學(xué)生證照片確實標志，流傳在學(xué)校社媒上，很快被稱是新生級草。

    和沉泠走在一起，回頭率賊高。吳舟楊是個敞快人，有這享受關(guān)注的機會，他樂得其所，更喜歡和小師弟并行。

    早先吳舟楊受到F大籃球隊隊長邀請聯(lián)誼，也速速把沉泠拿下帶去。

    沉泠這個人，別看平時禁欲有禮的，什么微信都不加。給他看了眼說要來聯(lián)誼的女同學(xué)照片，他立馬兩眼放光，歡喜應(yīng)下。那天沉泠做實驗速度是平日兩倍，還不到五點，便在吳舟楊附近徘徊，問何時動身。

    動身個屁，不得先吃個飯嗎。

    但這個人情緒也多變。到了場子里，也許是到的女生沒有他喜歡的，他又一聲不吭坐在一邊，也不喝酒。有女生找他說話，他就略施話術(shù)回避。直到玩游戲的時候，他不著痕跡地慫恿一個叫六萬的女生給室友打電話，人家室友沒說幾個字，沉泠就不小心把身邊那壘起的杯子撞到了。

    害得現(xiàn)場女生都被嚇到。沉泠也二話不說，安排店家做清理工作，又照看著有無人受傷，還把整桌酒錢都付了。

    自那時起，沉泠的形象在吳舟楊心中又躍遷了。嗯，還是個富二代，能交朋友。

    散場時，那個叫六萬的女孩子喝得不省人事，一個室友開著車來接。吳舟楊瞥了一眼，是個大美女，便拉著沉泠行至門口，給他一指。問：“你是不是顏控？喜歡這種類型的嗎，師哥給你介紹。”

    那美女室友正和六萬絮絮叨叨什么，室友談戀愛了，被騙走了。

    吳舟楊便聽沉泠極其反常地冷漠道：“不必了?！?/br>
    再看他。不知怎么地，沉泠神色變得極為痛苦，緊緊揪著自己胸口的衣服，顫抖著唇又重復(fù)道：“不必了?！?/br>
    吳舟楊忽然想，這小子是不是受過什么情傷？

    畢竟受著沉泠的代打卡服務(wù)，他又想讓沉泠知道他是個能做朋友的，吳舟楊之后給沉泠找對象的心，比自己談戀愛還著急。

    可后來所有聯(lián)誼，沉泠都只問：是F大的嗎。

    不是。你到底喜歡什么樣的，只要F大的嗎？

    這小子又露出那種迷蒙神色，像在思念什么遠方的人，說：喜歡……眼睛像貓的，聲音冷的，比我聰明的，不愛笑，但笑起來便讓人移不開目光的，喜歡吃魚，喜歡看書，喜……

    行了行了，吳舟楊打斷他。

    得，這么具體，他猜對了，沉泠肯定被女人騙過。

    從此吳舟楊給他介紹的人，都盡量避開什么貓眼睛冷聲線。

    又是推進艱難的下午，吳舟楊嘆了口氣，第228次實驗反應(yīng)失敗。

    “師弟，出去買杯咖啡唄，悶得慌?！彼o沉泠打招呼。

    沉泠看了眼窗外的雪，目光有些癡涼。他脫去手套，應(yīng)了聲好。

    他們的實驗室早改在F大醫(yī)學(xué)院樓。這里比東大那小破屋確實寬敞許多。

    F大女生比東大多不少，吳舟楊一路瞧著，也有些心猿意馬。想，他遙不可及的那位愛人，到底何時來啊。

    兩人外面套著白研究服，雪落在身上也都看不出。

    吳舟楊還能看見有路過的女生拿起手機在拍沉泠，那些小聲驚嘆也悄然竄入他們的耳：

    敢不敢去問他要微信？

    可是他一定有女朋友吧。哎呀，可是穿白真的好好看……

    雪紛揚著，不知不覺便大了。吳舟楊裹緊自己的衣服，有些后悔出來。卻忽地聽見不遠處，便利店響起Eason的歌聲：

    “頭上那飄雪，想要棲息我肩膊上

    到最后也別去么

    Merrymerry  Christmas

    Lonelylonely  Christmas

    ……”

    他心中寂寥與期待交織，情緒復(fù)雜。又在此時聽見“叮咚”一聲，便利店門開了。

    一對穿黑的情侶玩鬧著自店里出來，緊緊相牽著雙手，目無旁人地竄到他們前方。

    沉泠忽然駐了足，吳舟楊也跟著停下：“怎么了？”

    只見雪花落在他簌簌的眼睫之上，沉泠失神地望著前方，黑發(fā)上盡是白雪，眼眶微紅，看起來有些狼狽。

    隨著他的視線而去——

    前方那一對俊男美女在漫天細雪之中，各自歪了頭。男生扯下口罩，女孩微微踮起腳，兩人靜靜地觸碰雙唇。就這樣許久。

    一瞬間好像天地都靜止了，雪也在祝福這對相愛的戀人。

    “戀愛真美好啊?！眳侵蹢钣兴|動，感嘆道。

    卻聽沉泠用比落雪更輕的聲音說：“我喜歡的，就是她。”

    ????????????

    誰還記得，泠哥見證狼吻的卡還沒打

    在這里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