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梓楊，除了盯著我看，你沒有別的事了嗎。”伍桐坐在咖啡廳里，第五次警告陸梓楊收回視線。

    “不看你，我看哪里？”陸梓楊咧開嘴，頭靠在向后支起的手臂上，自樂道，“單押根本不愁，出營以后可能會  Rapper  solo，再不珍惜會被搶走?！?/br>
    “……”伍桐默默將椅子往另一邊挪過幾寸。

    隔壁桌同院學(xué)姐被陸梓楊逗笑，拿起手機拍他。

    陸梓楊自如揮手，說：“身價高，jiejie們小心著拍。”

    一來一去，等伍桐修改完視頻稿，陸梓楊那邊已被團加微信。

    一位學(xué)姐欲上手捏他賁張的三角肌，揶揄道：“要不要給jiejie做男朋友，jiejie正想談個rapper?！?/br>
    陸梓楊如臨大敵，“刺啦”挪了凳子。他回身抱住伍桐胳膊，說：“抱歉，名草有主了。我都還沒問她——”

    腦袋順勢搭在伍桐肩上，仿佛在宣告她才是他的主人。陸梓楊壓低聲音，在伍桐肩窩里吐著熱氣，可憐巴巴問：“你想不想要一個武警男朋友啊，罩你一輩子的那種?！?/br>
    聲音不大，隔壁桌人也聽得一清二楚。幾位學(xué)姐這才隱約認出伍桐，一并露出“原來如此”的神色，起哄道：“快答應(yīng)啊學(xué)妹！他這樣的在外面真的很危險?！?/br>
    “就是，他好委屈，快答應(yīng)他！”

    陸梓楊的視線快要將伍桐兩靨灼燒出洞來，他手不安分地搭到她腿上，在腿根附近摩挲，口中囈語一般：“快收了我吧，老——”

    伍桐在陸梓楊玩脫之前，重重壓下筆記本。周邊起哄的“答應(yīng)他”也似有感應(yīng)一般驟然停止。不過不是因她的動作，而有幾位穿著白研究服的帥哥邀請學(xué)姐們拼桌。

    須臾間，學(xué)院咖啡店里的哄鬧轉(zhuǎn)向別處。

    伍桐不置一詞，整理完東西，才對陸梓楊說了聲：“走吧?！?/br>
    出院門時，兩人正見到一群同樣穿研究服的人走進隔壁的醫(yī)學(xué)院。陸梓楊被某個人撞了肩，他回身正要揪住那人理論，便見白衣融入人群，再辨不清誰是誰了。

    “陸梓楊?！蔽橥┙凶∷?，往醫(yī)學(xué)院邊上的陰翳里走。

    此時陽光正好，整塊學(xué)院樓所在之處安靜寧和，一只鳳尾蝶停在一旁花枝上，陸梓楊正要去抓，伍桐揪住他衣擺，誠懇道：“剛才在里面，你不是認真的對嗎。我以為我們的關(guān)系非常清楚?！?/br>
    陸梓楊身形一頓，影子自向陽處融回陰地。他不敢看她，只盯著那一截細腕，散漫道：“是不是認真的有什么重要，反正，我會等你。”

    伍桐向他靠近一步，聲音已不見喜色：“你等我什么，我不記得我有承諾過任何東西。”

    陸梓楊捉住她的腕，骨節(jié)用了力：“你沒有承諾，可是我知道，你總有一天，會喜歡上我，答應(yīng)做我的女朋友?！?/br>
    “我不會。”伍桐試圖將手抽離，幾次無果。

    “你會的，你只是自己還不知道?！标戣鳁詈V定道，“沒有關(guān)系，我不會強迫你?！?/br>
    他說得坦蕩大方，笑容依舊明朗，令這一方促狹的陰地也似有光暖。

    可陸梓楊越是如此，伍桐便越覺得危險。

    她不知道，陸梓楊竟一直只把炮友關(guān)系當做過渡狀態(tài)。

    別人的偏執(zhí)或許還能尋到一點理智，陸梓楊的偏執(zhí)里沒有陰霾，充滿信念，無從動搖。

    手被他扣在胸膛上，皮層之下心臟震動劇烈。還好陸梓楊手機忽然響起，給伍桐穩(wěn)定心緒的時間。

    只是同時，醫(yī)學(xué)院樓上一扇窗戶被猛地推開，兩位身著白衫的銀發(fā)教師立于窗內(nèi)，自樓上往下面看來。伍桐趕緊推開陸梓楊。

    自接起電話起，陸梓楊便神情嚴肅得不像他，口中只吐著簡單的應(yīng)答詞，竟有幾分魄力。

    伍桐靠在墻上等，面上平靜，心中一團亂麻。

    說被愛不喜悅，那是假的，更何況陸梓楊的偏愛不曾隱藏，只要坦然接受亦能享受其中。

    可何，她就是無法坦然呢。

    手指滑過屏幕，伍桐看見碩大一行紅字：姚景引導(dǎo)粉絲網(wǎng)暴對家，事不成威脅素人刪料。

    方才的亂緒一掃而過，她心臟疾速跳動起來，快至發(fā)麻。

    伍桐再未分出半分心思給陸梓楊，和他道了聲“有急事”，開鎖路邊一輛單車，只留下飛馳而去的背影。

    伍桐離開得太快，陸梓楊不及反應(yīng)，呆在原地。只能大聲喊：“別跑啊咕咚，你——去——哪——”

    那人頭也不回，消失在小道盡頭。陸梓楊對手機怒罵：“沉泠，你他媽故意的是不是。你人在哪兒，哪兒安的監(jiān)控，信不信我告訴她?！?/br>
    電話那邊沉默一會兒，才有一道喜怒不辨的男聲響起：“隨你。只是別忘了，你要叫我哥?！?/br>
    “后天的家宴，我不方便過去，已和爸媽說了，你會去。”那頭并不顧陸梓楊的死活，繼續(xù)道，“你當然可以試試拒絕，只要你能承受得住后果。”

    “你又要玩什么，喂？喂——”陸梓楊被掛了電話。

    宋清華的公司在江東，伍桐偶爾會去那邊報道，再隨從前B市舞室里幾位熟稔的哥姐一同坐車去伴舞。伴舞的工作一開始，便是姚景推薦的，最后也成為伍桐唯一留下的一份兼職。

    她并非專業(yè)出身，只靠著這幾年姚景帶練，勉強能跟在后頭做個陪襯。但正因是背景板，伍桐并沒有表演壓力，舞蹈時反而感到，靈魂會短暫地休憩在rou體之中，只任憑笨拙的身體動作、流汗。

    這種時候無所思無所憂，意外地，她覺得自己變得誠實了。

    電梯上至11層，伍桐刷卡進去，果然自會議室后門看見長桌邊上，不同團隊圍聚。穿著白西裝的宋清華正雙手撐桌，安排本次的公關(guān)進程。

    隔著一扇玻璃門，也能聽見她聲音洪亮有力，下面的人響應(yīng)迅速，無人有精力顧及其他，氛圍緊張而窒悶。

    伍桐的視線搜尋著姚景，卻并未看見熟悉的身影。心里有些急，她不斷踮腳，企圖獲得將室內(nèi)無余一覽的能力。

    “呼——”耳朵一癢，伍桐緊張得沒站穩(wěn)，扶門的手又被人攔截后扣住，她向后靠進熟悉的懷抱。

    “小狼？”

    “噓！”伍桐的輕呼被姚景及時止住。他將她一拽，帶進了隔壁幽暗無人的直播室。

    姚景的定心劑比她的疑問更快給出，伍桐感到他輕輕撫摸自己的后背以示安撫，還情緒鎮(zhèn)定地同他說：“不要擔心我，一切我都會解決的?！?/br>
    伍桐鼻子忽地就酸了：“這次很嚴重嗎？是被誰害了嗎？”

    姚景松開她，琥珀色的眸子在暗室中發(fā)出幽然的光。伍桐等了好一會兒，才聽他說：“不嚴重?！?/br>
    “又騙我。去年那次，你在家里那三天，一句話都沒說。他們罵得太臟了，分明連你是誰都不知道?！?/br>
    伍桐還記得那時候全網(wǎng)鋪天蓋傳一些奇怪圖片，其中姚景早期光著上身的圖里，頭被換成血淋淋的牲畜。她用姚景的手機看各社交媒體的私信，那些辱罵不堪入目，非正常人可以承受。何況一時間廣告方全部倒勢，姚景的團隊也面臨著巨大壓力。

    他卻只在家里和她一起休息了三天，便無事發(fā)生一般回去工作。給團隊員工加了獎金后，他花了五個月靠后續(xù)口碑扭轉(zhuǎn)。沒想到磨難一波三折，不肯放過姚景。

    “沒有關(guān)系，只要jiejie知道我是誰就好?！币疤鹛鹨恍Γo地抱住她：這是我的工作，得到怎樣的利益，就要付出怎樣的代價。承受不住，就走不下去。要是連這點勇氣都沒有，我怎么好意思說我是為了保護——”

    他忽然停口，伍桐疑惑：“嗯？保護什么？”

    “沒什么?！币霸谒募绺C處搖頭，發(fā)絲蹭在她脖頸，癢癢的。

    伍桐下意識去勾他腦后的狼尾，摸到一片空。

    姚景早將后面的頭發(fā)剪掉。他變了許多，每天還要扮演不同的角色。

    伍桐總能從路人口中聽到對他的評價與夸獎。奇怪的是，即便鏡頭前他在根據(jù)別人的指令工作，那些他人談及對姚景的印象，也有七八成與他真人吻合。

    大約是因為，姚景真的表里如一。

    “jiejie?！币皹O輕地在伍桐耳邊嘆了一口氣，聲音縹緲又疲憊，像一抹殘云。

    他說：“我好像想家了。”

    “哪個家？”伍桐從來沒聽他提過家，極其迷惑。

    姚景將她箍得更緊了些，又搖頭，似是不愿意說。

    伍桐憶及上午與周燁那段爭吵，沒由來地忽然道：“那我陪你回家吧。”

    “我不能休息?！币罢Z氣軟軟的。

    伍桐堅定道：“你可以，就當是，和我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