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我所認識的殷為東,是個有點幼稚,但是很有想法,并腳踏實際的人。 他并沒有顯赫的家世背景,沒有廣闊的人脈,沒有高明的手腕,不過他很認真,不會將生活搞得一團糜爛。 就連混夜店的那幾年,他都能在每個人蹲在馬桶旁宿醉的時候,騎著當時他家丟給他的破破大兜風在我去上早八的課。 我認識的殷為東,絕不是眼前這個樣子。 鬍渣看的出來有將近一個禮拜沒刮了,黑眼圈很深,我根本看不出來他多久沒睡覺了,陽臺上散落著好幾瓶酒,還不是廉價啤酒,而是vodka、gin、tequila、rum……等各式各樣的酒瓶。 殷為東曾經(jīng)想當調(diào)酒師,只是后來也不知道為什么跑去開手搖飲料店,不過這些酒我知道都是他的寶貝,除了他特別開心時,否則我很少看到他拿出來,最近的一次好像都是一年多前他畢業(yè)時的事了。 「你到底怎么了?」我收拾著桌上散亂的泡麵,速食垃圾袋,以及好幾罐塞滿菸蒂的維他露p。 這間房子我來過很多次,卻沒有一次看到這么臟亂的環(huán)境,殷為東有些微潔癖,每個月都會大掃除一次。 此時的他就像個無助的孩子,縮在沙發(fā)上,用一雙迷茫的眼睛看著我,「巧琴,她不要我了?!?/br> 我看著他,轉身出門,將剛剛兩個小時打掃好的垃圾拿到樓下的子母車。 靠在子母車上,我點起了一根菸,吸了一口,讓它緩緩的燒著。 愛情啊,真他媽是個渾蛋,連殷為東這種人都會被搞成這個樣子。 回到那個充滿噁心氣味的空間,我捏著殷為東去浴室洗澡,自己則好好的將它家重新打掃一番,剛剛只是扔了垃圾,以殷為東的標準來說,遠遠不夠。 當他從浴室走出來時,我早已經(jīng)連地都拖過兩次,這沒什么,因為他整整洗了一個半小時,他再不出來我會擔心他是不是淹死在馬桶里。 走進廚房,我難得賢慧的泡了一杯咖啡,殷為東家的即溶咖啡非常難喝,不過這個時候也沒什么好挑剔的。 「喝一口。」我把剛泡好的咖啡放到他面前,自己則裝了杯水,咖啡這種東西我不管怎么喝都不習慣,好苦。 我試圖盯著他,給他一種他不喝我就會宰了他的魄力,至少我是這么認為的。 他輕輕喝了一口,終于露出了失神外的另一個表情。 痛苦。 「好難喝。」他說。 「你才知道你家的即溶咖啡多難喝?!刮倚α顺雎?,喝了一口水。 「現(xiàn)在有打算告訴我怎么回事了嗎?」 我看著面前的這個人,到底是什么樣的女人呢? 「恩,我是在兩個月前的高中同學會遇到她的?!?/br> 「等等,她是你高中同學?」如果是高中同學的話,這傢伙沒理由在高中時不下手啊,雖然這么說很過分,不過這傢伙可不是那種不吃嘴邊rou的人,如果真的是看上了,可是會渾身解數(shù)去獵食的狼啊。 「不,她是我其中一個高中同學的女朋友?!?/br> 「唉!橫刀奪愛!你也不是這種人啊?!箵屓思业呐笥汛_實也不是這傢伙的作風呢。 「他們已經(jīng)分手了?!顾聪蛭业难凵裼悬c無奈,彷彿是看個傻瓜似的。 「嘖嘖,趁虛而入?。∧闶裁磿r候玩起這種招數(shù)了,我還以為你一向是直球呢?!拱?,大直球,直來直往的,我最不討厭的大直球,省的拐彎抹角的猜測。 「到底是你在講故事還是我在講,這么愛打斷我你講好了,我去大便?!刮亿s忙拉住作勢起身的他。 「總之,她曾經(jīng)是我高中同學的女友,不過幾個月前已經(jīng)分手了,我們是這兩個月才比較熟的。她是個很開朗的人,而且很單純,因為家里是開快炒店的,畢業(yè)后就在家里幫忙了。我一直覺得我們處的不錯,而且她跟我以前認識的女生不太一樣,只要跟她在一起我就覺得心情很輕松,所以上個禮拜她生日時,我邀她出去吃飯,晚餐后我們?nèi)ス珗@散步,我那時問她,既然我們再一起那么開心,那以后都再一起好不好?」他聽頓下來,又喝了一口那難喝得要死的咖啡。 「接下來應該就不用我說了吧,看我付落魄樣就能猜到了?!?/br> 啊,是啊,這副模樣,只有懷抱希望付出后被狠狠甩了才會有的,確實一點都不意外啊。 我喝了乾了杯里的水,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接些什么話。 安慰他嗎?不,這種事情是需要自己爬起來的,旁人給的再多都是空談。 聊點別的?不過我最近比較能聊的也只有跟阿協(xié)的進展不錯,那天我們還像孩子一樣跑去秋紅谷看泰迪熊展,真講這也太不解風情,簡直就是在告訴殷為東,老娘就是幸福,有本事掐死我。 沉默很想是某種傳染病,當兩個人不說話時,周圍的時間似乎也會慢下來,再細微的聲音也會因為兩人的安靜顯得特別清澈。 「不過你會好的,對吧?」問法并非肯定句,而選擇用了試探句,最大的原因恐怕是我根本沒看過這么憔悴的殷為東。 「會好的,有一天。」聽他這么我,我的擔心又加了幾分。 不是告訴我會好,也不是說沒問題,而是用那種大概吧的語氣。 少了他平時的爽朗到有點自戀的語調(diào),讓我深深感到這次給他的打擊恐怕比我自己想像嚴重的多。 「就算苦悶,就算痛苦,就算失戀讓你的身心的被掏空,就算明天世界就要毀滅了。」我站起身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人還是要工作,生活還是要過下去,這個世界也還是會繞著太陽轉動不是嗎。」我將手上的水一飲而盡。 「無論如何,還是來上班吧,店總不能老給我或是叮叮顧吧。」說完,我在心里偷偷地稱讚了一下我自己,說的真是不錯啊,勵志作家的演講大概也就這種程度吧。 默默地給自己再安慰人這像打了個90分的高分,正準備瀟灑地拿起包包走人時,我看到了殷為東微張的雙唇,似乎有什么無法說出口的話。 「你想對我說些什么嗎?」我試圖鼓勵他,雖然我不知道有沒有用,不過我倒是真的不太習慣這個殷為東,我希望他早點恢復正常。 「那個女生的名字叫劉怡雯。」他在我面前喝光了那杯難喝的即溶咖啡。 「是劉怡庭,叮叮的jiejie?!?/br> 我想我的訝異都寫在臉上,不用照鏡子都知道。 殷為東用一副嘲諷的眼神看像我,不知道是嘲諷我的訝異,還是嘲諷自己的落魄。 「這就是我不愿意去店里的原因。」 *這個世界看起來很大,實際上小的有人轉身你都會被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