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添香茶美人作臺盤拜友父親王識貓膩
“唉,正度每天的日子過得真好啊。她那么大個兒,住在一個屋檐下,天天說想她,要見她,沒一會兒功夫就去找她。瞧我生的這個,成日里有個影子沒有?一見到我就躲得老遠?!奔斟稍谙衫蓱牙?,幾乎快被各地呈獻的文集給埋起來了。她看得頭暈眼花,將手里書冊一丟,揉著額角說“昨天下朝,剛一出門,她兒就迎上來。真是個好孩子,來給娘送披風(fēng),人問他答,不卑不亢,一看就是命里帶著貴氣的孩子。見老帝師顫顫巍巍的,還知道上去攙扶呢。臉長得也好,三庭五眼跟他娘一樣正氣凜然?!?/br> “個子也高,也壯?!彼午窠涌诘馈暗峭豕拥哪昙o還小,王姎指望他懂什么?” “我么?我哪有什么指望。姑娘都不指望,還小子呢。聽東觀博士說,是你的千金每每拔得頭籌,我家那個,哼,還不如我的當年?!?/br> 是她養(yǎng)育的千金,卻不是屬于她的,宋珩原也不指望那兩個姑娘什么。她因沒有生育的能力,獻上精心挑選的男體,在心里祈求母神將不幸罹難、反本還嬰的女孩兒重新投入這兩套容器,在容器的腹中重塑血rou,重鑄神魂,降生至她的膝下。她是母神的不幸女兒,她將成為不幸女兒的母親。所謂千處祈求千處應(yīng),苦海常作渡人舟。 上一次路過三圣廟,見翁公攜婿拜祭三圣已成風(fēng)氣,岑姐說風(fēng)氣雖盛,卻無人能拜成,言下之意是民俗迷信,不能當真,問她怎么想。岑姐的大房也拜娘娘,一拜就是十多年,但求一女,然無所獲,想來是岑姐并不清楚這其中隱秘。懷胎須得女子懷,娘娘也得女子拜。世間有見蚊睫者,有不見泰山者,經(jīng)歷不同,神怪之事未可妄論。但在宋珩想來,無人拜成是好事。拋卻舊日恩怨和個人褒貶,她也希望四海八荒合敬同愛。 姬日妍摸了摸仙郎的臉,他低垂著眼簾,呼吸已很亂,想來是忍不住了。姬日妍對他的關(guān)注稍縱即逝,重又望向宋珩,嘆道“罷了,娘生的娘疼,成不成器娘都疼——聽說你把雪胎給弄家來了?” 她正經(jīng)說不了兩句話。宋珩放下文集,說“是?!?/br> “侯夫婿跟他多年主仆,回頭你不要了就趕出去?!奔斟侏M地看著她,說“別留在家里,保不齊哪天又病死了?!?/br> 到底還是久在宮闈的定王最為敏銳,宋珩笑了一下,“雪胎的品行端正,性格溫馴,我挺喜歡他的,既沒有風(fēng)流之情,也沒有生動之趣?!?/br> “是我不懂子佩的喜好了。”姬日妍搖頭嘆惋,“我原本以為子佩是樂于培植,將個男道學(xué)調(diào)理成孟浪子?!?/br> “男子的yin竅一點就透,也配得上培植兩個字么?”宋珩說罷,姬日妍也笑,“貞yin貴賤頃刻之間,為人姎婦的可得謹慎。”她坐起身,將仙郎的腰摟在掌心里捏,聽得他小聲低吟,嘆道“這個孩子怕是讓我嬌縱壞了?!?/br> “我看著倒不像?!彼午駭n住袖子,用朱筆在文章中圈點,邊寫批注邊道“王姎這位新歡,唇紅桃花,肌瑩玉潤,雙星不動眼波自流,遠山綽約情郁未舒,望起來就是會浪的。” 其實不必相面,定王連衣服都不叫他好好穿。來的時候一件披風(fēng)裹得嚴嚴實實,進屋就脫了,里頭一件透薄的緋羅小衫子,胸前兩抹嬌紅,拴著細細的金鏈,一直連到下身去,乳首綴著做工精巧的小金玲。他尤其不敢晃動,想來是弄出聲響要挨王姎的責(zé)罰。至于臍下三寸是什么光景,那更不必說,瞧他這面色潮紅,艱難受教的樣子,大抵是被褻玩一訖,再無什么余地。 “確沒哪個郎君比仙郎會浪,我都舍不得將他擱進堂子里?!毕衫傻哪昙o還小,卻已很會取悅?cè)肆?,姬日妍幾乎不cao他,但沒有一天不作弄他。 宋珩表面上看著是個端莊持重的人,私底下倒不好說,沒有哪個成日笑意溫和的人目光懨懨如她。姬日妍凝望她片刻,忽而動了心思,結(jié)下顧仙郎的衣帶,道“去給宋大人添一巡茶。” “是?!彼麎阂种ⅲ鸬煤軠伛Z。緋羅衫子從他肩頭滑落,仙郎俯身馬爬在地,姬日妍先取粗陶蓮花壺承,又拿起案前大漆碧落泡茶壺,連著一只瓷包銀雞心杯,將他脊背當作臺盤,盡數(shù)擺放好了,拍拍他的腿,道“去吧?!?/br> 小金鈴隨著他動作晃動,清脆悅耳,令人神魂通達。仙郎這兩步爬得相當艱難,眼眸濕潤,渾身顫抖,背上的瓷器也因此磕磕絆絆,發(fā)出細碎聲響。銀紅底白菱花的下裙緊貼著豐腴飽滿的臀腿,動作間露出燦燦花鞋?!按笕?。”顧仙郎伏在宋珩身邊,兩腿顫顫不止,嗓音沙啞柔順,“請大人用茶?!?/br> 小綠葉蟬刺吸茶樹,使得白毫烏龍香氣如花似蜜,湯色橙黃,晶瑩透亮?!皾L水晾到八分燙,沏上一碗白毫,花果香纏綿悱惻,層迭釋開,儼然美人如醉,端的是嬌顏酡色?!彼午裉崞鸫笃岜搪鋲?,愜意地斟出半杯,包銀的茶杯很顯湯色,。仙郎咬著唇,身子在原地抖個不停。定王對自己的惡癖和瑕質(zhì)從來不加掩飾,就她對紅郎君一貫的態(tài)度來看,仙郎的后庭里想必含著東西。仙郎垂著臉,渾身都軟了,腿根不住抽動,想抑制著不把身子丟了已經(jīng)是困難至極,更別說保持跪姿。情潮汪洋漫漶,宋珩確有一瞬訝于他的定力,斟茶的手往后挪了分寸,滾熱的茶湯順著他后臀澆下。 茶水很熱,但不至于燙傷他,顧仙郎的下裙里什么都沒穿,王姎不讓他穿,滾水淌經(jīng)后xue,打濕了布料,緊緊敷在兩枚陰丸上。仙郎的驚叫噎在嗓子里,根本受不了這樣的刺激,小腹一陣抽動,抖個不停。他蜷著身子歪倒在地上,骨頭里都酥去了,背上的茶杯、壺承散落滿地,伏在宋珩案前,緊緊絞著兩腿,哼唧了好一陣才哭出來。 “讓你給大人添茶,這是怎么說的?”姬日妍神色淡然地瞥了他一眼,問“還有點規(guī)矩沒有?” 仙郎捂著臉磨蹭半晌才在原地跪好了,聲音軟軟,幾乎聽不清楚,說“多謝宋大人恩賞。”他緩和了一會兒,伏在地上收拾盤盞,兩手托起來,待宋珩將茶壺放進壺承里,這才端回姬日妍的跟前。 老帝師派了重活兒,姬日妍一忙就是一大天,頭暈眼花,再也看不進一個字,要問相府司直討一口飯吃。人干活兒來了,豈有不留人吃飯的道理?宋珩笑著連連應(yīng)承,讓小童去把后院的野雉抱去庖廚,加上枸杞、菌子,給王姎蒸雞湯,再汆個蘿卜纓子,點上香油和干豆皮一起拌,其余的涼菜熱菜,讓廚郎看著準備。 到朋友家來做客吃飯,拜見朋友的母父也是該有的禮數(shù),正好還要給仙郎換一套衣服。二人有說有笑地往后院走,姬日妍忽然想起人說前段時間宋大人不曉得從哪里運回來兩筐山貨,還有一窩剪了翎的野雉,遂問她這是怎么說的,莫非是終于厭倦了廟堂,要去做山人了么?宋珩見王姎還不知情,笑道“那都是岑姐自己院里的,她看我貪吃,索性回府后全部饋贈給我了。王姎真要嘗嘗岑姐養(yǎng)的跑山雞,rou質(zhì)緊實,湯汁鮮甜,可謂席上之珍,風(fēng)味藹然。而且山禽善疾跑,會滑翔,看岑姐在院里抓雞,鸞鳴鳳舞,虎躍龍騰,觀賞性極強?!?/br> “真是個壞妮子,好酒好菜款待你,不去幫忙也就罷了,還在一邊兒揣著手看余興的游藝?!奔斟Γ辉诰┑倪@段時間,她們可真是沒少熱鬧。再加上一個元卿,尋常就是她們四個玩得最好,她弟妹的年紀最長,子佩最幼,每每在外,弟妹都把子佩照顧得一一當當。不然巫祝娘娘們怎么說她弟妹是cao心的勞碌命,人家的賤造命犯紅鸞,女男情長,算不上什么貴格,她這個弟妹有古之大將的風(fēng)度,這輩子都在幼弱者跟前打轉(zhuǎn)。這么說來,命線星軌,冥冥之中恐怕真有注定。正度只帶了小半年的孩子就出去打仗,打仗回來宿衛(wèi)日益病篤的先帝和老態(tài)龍鐘的太皇,沒幾年先帝又托孤,她天天早出晚歸地上宮里帶孩子。而今陛下大了,她失落的兒也找到了,聽說又在外頭撿了個孱弱多病的年輕女娘回來。到底是閑不住,姬日妍想著,覺得甚有趣味,不由發(fā)笑。 笑著笑著,她就笑不出來了。 宋府內(nèi)院空曠而死寂,莫說斑斕顏色,就連些植株也無。下人零星三兩個,步履匆匆,沒有一點活人氣息,分明是白天,東西兩院的小門上落著厚實的銅鎖,姬日妍有一瞬以為宋珩是要把她騙進來殺。主院正房的屋子里光線昏暗,顯得塵霾深重,堂屋當中四方大座,那戴孝的男子想是宋宅鰥居多年的繼室老爺,身姿肅然,神情麻木。微風(fēng)拂過,他身邊幃幔浮動,映出近侍魁梧的身影。 “父親?!彼午裆锨皟刹?,俯身參拜,姬日妍直勾勾地盯著她的側(cè)臉。她說話時,細美的貝齒閃過,月暈般柔和的瑩白一晃又如刀光,旋即被掩蓋在血色匱乏的雙唇后,悄無聲息。宋珩的眼神同往常不一樣,眼皮一橫,露出暗沉沉的兇光,血似的汪洋稍縱即逝。 這人…姬日妍錯愕地將目光投向大座上的男人,他頸間青筋浮動,是苦苦壓抑著深入骨髓的恐懼,那凸凸彈動的青筋敲擊在姬日妍的心頭,詭異地回旋著,久久不能散去。半晌,她敷衍地拱一拱手,忍不住還是笑。 一天天只見司直大人苦讀詩書,想不到她家里柳暗花明,層迭百轉(zhuǎn),余興的游藝倒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