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朱先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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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朱先生(上) “明海,mama給你買了個好東西,過幾天給你帶過去?!?/br> 電話里,母親的聲音傳來。 她對這唯一的血脈格外珍惜,有什么好的舍不得吃,舍不得用,全留給兒子,恨不得把兒子捧在手心里護著。 “媽,買了什么東西啊?”霍明海聽她要過來,心里非常高興,現(xiàn)在有了點積蓄,正想著帶她去吃餐好的呢。 “你看?!蹦赣H的聲音從身后響起。 霍明海轉(zhuǎn)過頭,本來空無一人的沙發(fā)上,母親坐在那里,她從兜里摸出一個玉佩,黑紅色的玉石雕刻成鎖頭的形狀,霍明海認出,這是鬼市里一個老阿婆賣的絕版昆侖血玉。 母親解釋說:“昆侖血玉并非凡物,帶著還能擋煞,天底下只有寥寥幾塊呢。” 與老阿婆說的一模一樣。 霍明海聽話地將血玉掛在了脖子上,母親露出一絲欣慰的笑。 “媽,這很重要嗎?”霍明海把玩著血玉。 “怎么不重要了?我只要兒子平平安安就好啦!”她牽過霍明海的手拍了拍,然后翻過他的手,掌心里,少了一段紋路。 生命線太短,短得幾乎可以當成沒有。 不過…… “好像……長了點?”她將兒子的手掌舉到眼前,努力地辨認著。 這手掌她牽了無數(shù)次,看了無數(shù)次,缺少的生命線成了她心中的一道刺。 霍明海也看著手掌,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好像延長了那么一丁點? “媽……為什么我會少了一條紋呢?” 她摸摸兒子的腦袋,笑道:“有些人還多了一條紋呢,天生的?!?/br> 霍明海覺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簡單,正糾結(jié)該怎么套話,四周忽然起霧了,有陣風夾雜了沙塵吹來,霍明海閉上了眼,再睜開時,他站在了一處壁畫前,母親已經(jīng)不見了。 鈴鈴鈴…… 鈴聲突然響起,霍明海糊里糊涂地抓起杜佳駿的手貼到耳邊,喂了一聲。 杜佳駿輕輕捏了他一把。 霍明海睜開眼,觸電般收回爪子,從枕頭下翻出手機,按停,臉紅紅地又縮進被子里。 “來呀,喜歡就再摸摸?”某逗比逗他。 霍明海從被子里冒出腦袋,瞪了他一眼:“摸你還不如摸我自己!” 某逗比發(fā)現(xiàn)新大陸:“你的睫毛好長,是假的嗎?” “不信你摸摸?” “能拽一根嗎?” “……”霍明海覺得跟某逗比說話的自己都快成逗比了,翻過身繼續(xù)睡,不知過了多久,某逗比推推他。 “干嘛?” “起床了?!?/br> “鬧鐘還沒響呢!” 手機上大大的數(shù)字亮在霍明海眼前,看清上面的時間,霍明海一下子彈了起來。 “奇怪,我的鬧鐘沒響???!” “我關(guān)了?!?/br> “……”瞪。 “……”輕輕碰碰那睫毛。 長嗎?哪長了? 霍明海也摸了摸,感覺很普通??? 掉了一根,落進掌心里,正好貼在生命線的位置,他吹開睫毛,盯著生命線,不知是不是錯覺,好像……還的真長了一點點? 去到公司,霍明海發(fā)現(xiàn)告示板上多了個新名字。 寄件人:華佗。派件人:霍明海。 “小心哦,里面是易碎品呢?!碧K木叮囑。 “這個華佗,是那個華佗嗎?”見蘇木茫然的樣子,霍明海解釋道,“就是東漢末年的那位神醫(yī)啦?!?/br> “不知道哦?!碧K木攤手,他對人類歷史陌生得很呢。 華佗的包裹是寄給朱朗的,而朱先生住的地方,正好在蘇木家的附近,霍明海去過一次,時隔多日再過去,發(fā)現(xiàn)這一片住宅都被推翻,圍了一圈擋板,地鐵工程開始了。 住宅被拆,根本沒有門牌可看,霍明海沿著擋板一路前行,好不容易找到一棟別墅,一看,門牌都排去四百多了。 “299棟?”路過的婦女搖搖頭,“不清楚哦?!?/br> “299棟?在那個方向往左啦。”舔著波板糖的小孩朝前一指。 “299棟?你找錯了,這里是399棟,299在那個方向?!崩项^朝霍明海來的方向一指。 “299棟?”地鐵施工隊的人朝身后一指,“在里面哦?!?/br> 擋板后面是一大片坑坑洼洼的地,起重車和各種器械在運作。 “朱朗先生在嗎?” “朱朗?沒有這個人呀?”施工隊的人歪頭,“你是不是搞錯地方了?” 擋板的門關(guān)上,施工隊的人進去了,霍明海只好撥打單子上的電話,電話號碼是座機,霍明海只能祈禱著朱朗千萬要在家,響了幾聲,很快接通。 “朱朗先生?” “啥?”那邊的人愣了愣。 “你是朱朗先生嗎?” “不是哦。” “那這個電話……” “這兒是地鐵施工隊的辦公室電話?!蹦沁叺娜烁嬖V他,“喂,外面干什么呢?!怎么那么吵?!” 后面的一句顯然是對身邊人說的,電話在一片嘈雜聲中掛斷了。 霍明海捧著包裹一個字一個字地看,確定沒有錯別字后,又點開手機查地圖,街道是這兒沒錯,可蛋疼的是地圖上并沒有標出具體的門牌號。 包裹單上,寄件人那欄只寫了華佗兩個字,連個地址和電話都沒有,這下好了,兩邊都聯(lián)系不上了。 手機響起,霍明海一看來電是手機,頓時激動起來,心想著難道是朱朗來電話了? “我的包裹還沒到嗎?”女孩的聲音。 “在路上呢,就快了?!?/br> “上午能送到嗎?我馬上要出差了,你能快點嗎?” 霍明海問了對方的名字,收了電話后往另一個方向駛?cè)ァ?/br> “299棟的,只能最后送了啊?!背蓪⒆诎?,看著越來越遠的施工現(xiàn)場。 霍明??嘈ΓA佗的包裹能不能送到還是個問題啊。 傍晚,還剩最后一份包裹,霍明海又回到了工地,四處打聽,老街坊全都指向了一個方向。 “299棟被圈進去,都拆了,哪還有什么人住???” 霍明海泄氣了,調(diào)轉(zhuǎn)車頭,楚干將忽然拍拍他。 “看。” 擋板的小門開了道縫。 霍明海把門推大了些,探頭探腦地張望,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地鐵施工現(xiàn)場,場地非常大,一堆堆泥,還挖了許多大坑。 楚干將鬼鬼祟祟地鉆進門,躲在墻邊,朝霍明海勾勾手。 霍明海那個汗呀,做賊呢這是? 楚干將指指墻,做了個聽的手勢。 施工隊住的地方都是臨時搭建的住所,墻面不厚,霍明海把耳朵貼在墻上,聽到了輕輕的說話聲。 “哎?大哥,好久不見了,哎喲,瞧您這話說的,沒事就不能給您打電話了?” 那邊不知說了什么,引得那人嘿嘿直笑,閑扯一通,轉(zhuǎn)入正題。 “大哥,我們發(fā)現(xiàn)了一些土貨,想請您過來鑒定一下?!?/br> 過了一會,那聲音急了:“哎,大哥,我是說真的呀,我怎么敢騙你喲?!?/br> 電話里似乎問了什么,那聲音也沒隱瞞,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打電話的人叫何六斤,沒有讀過什么書,平時做做苦力,輾轉(zhuǎn)了幾處工地后,加入了地鐵施工隊。 何六斤的工作很簡單,從挖掘坑道里運送土渣出去而已。 意外,發(fā)生在今天上午。 挖掘小隊在坑道里,挖塌了一面墻,何六斤當時很緊張,他在老家做過礦工,對地洞坍塌深有感觸,不過這次,他很快回過神,發(fā)現(xiàn)了一些不尋常的地方。 墻面坍塌的范圍不大,光線照不進去,黑黝黝的,帶著霉味的陰冷氣流一陣陣竄出,何六斤一看,洞里居然是空的! “cao,難道是墓室?” “啊啊!要快點上報!”年輕的小隊員急哄哄要往外跑。 “別急?!庇嘘爢T扯著他,朝洞口抬抬下巴,“要不我們先去看看?” 燈,有。電筒,有。安全帽,有。挖掘工具,當然有。 雖然比不上專業(yè)的盜墓團伙,但現(xiàn)在至少有現(xiàn)成的工具不是? 挖掘隊躍躍欲試,這兒的坑道是盡頭,前面還有其它挖掘小隊在開工,沒人會注意這個方向,反正這片地早晚要開挖,進去看一看,又有什么問題呢? 再說,要是能找到什么好東西的話…… 每個人心里都打著小九九,心造不宣地鉆進了墻洞中,洞里非常干燥,常年密封的環(huán)境下氧氣不太足,挖掘隊在洞口站了好一會,等空氣對流得差不多了,才繼續(xù)往里走。 石室的光線非?;璋担檬蛛娬樟艘蝗?,在角落發(fā)現(xiàn)了一些碎裂的泥罐子。 何六斤認識道上的人,懂得一點鑒別門道,摸了摸罐子,搖搖頭:“普通的泥罐而已。” “不知是哪個朝代的呢?”電筒光四處掃,石室簡陋又單調(diào),除了破罐子,就只剩下墻面的壁畫,那壁畫也異常簡陋,像是小孩子隨手刻上去的,何六斤去過敦煌,見識過莫高窟和西千佛洞的壁畫后,對于這種不入流的東西根本不屑一顧。 挖掘隊的人也不懂這些,對著壁畫瞎猜,角落里忽然傳來一聲輕喚。 “快來!這兒有路!” 繞過一面屏風墻,出現(xiàn)了一條黑黝黝的通道。 通道非常窄,深不見底,像是隨時會有東西跑出來,小二哥膽子小,用電筒照照,不敢進去。 挖掘隊的頭兒來自大東北,性格豪爽,提著電筒一馬當先地鉆了進去,他一帶頭,陸續(xù)有人跟上,很快,只剩下何六斤和小二哥了。 “我……我我在這兒等你們?!毙《缈s縮脖子。 何六斤拍拍他,安慰了幾句,便往通道里走去。 通道呈一個斜坡往下延伸,何六斤估算了一下,這兒起碼距離地面七八十米,相當于兩個地鐵的交匯站,不過這片地方本來就是建地鐵交匯站,兩個地鐵一上一下交錯而過,垂直深度遠比墓室要深。 “哎,這兩邊有花紋,是什么意思???” 電筒光掃過,通道兩邊布滿了意義不明的劃痕,何六斤看了一下,既不是文字又不是裝飾,像是有人拿小刀子邊走邊刻的那樣。 頭兒走得飛快,何六斤還想著提醒他注意一下機關(guān),但隨著深入,何六斤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 一路平安,根本沒有什么危險。 瞧瞧,那些電影啊小說啊,寫得神乎其神,全是騙人的吧! 通道盡頭是另一間石室,這石室明顯大了很多,墻面上有壁畫,但壁畫上卻被東西割出一條條劃痕。 “難道有人進來過?還用刀子在墻上劃拉?”頭兒摸著坑坑洼洼的墻面,百思不得其解,用錘子敲了敲,沒想到墻面非常薄,這一敲給敲出個洞,頭兒探頭一瞅,居然笑出聲。 墻那邊,是鋪設(shè)的通風管道! “看來這墓是保不住啰?!?/br> 挖地鐵是造福人民,所有東西都規(guī)劃好了,才不會為了小小的墓室改道。 墓室深處還有一條通道,但他們不敢再往前走了,空氣已經(jīng)非常渾濁,若不是頭兒誤打誤撞敲出個通風口,恐怕他們都得悶暈了。 “快看看有什么好東西?”何六斤說著,一邊偷偷將一個精致的酒盞收進懷中。 泥罐子,泥壺,泥盤子……要么缺了個口,要么裂成兩半,完整的做工又非常簡陋,還有幾雙碳化了的布料,一眼看去,都不值幾個錢。 “唉,沒啥好東西啊?!鳖^兒失望地拿起一個泥罐子晃了晃,愣了一下,又晃了晃,表情由失望轉(zhuǎn)為驚喜,“里面有東西呢!” “可能是密封的酒吧?” “酒?” “對啊,陪葬品除了金銀珠寶,還有一些食物和酒?!?/br> 食物就不必考慮了,不過這酒嘛…… 搖搖,里面?zhèn)鱽頋M滿的水聲,湊上去聞聞,泥罐子上果然有著淡淡的酒香。 “靠,好東西!”頭兒最喜歡喝酒,聞到酒味,激動得眼都發(fā)光了。 “別急,先拿出去化驗一下?!焙瘟锓浅V斏鳎斑@墓不知是哪個朝代的,就算是好酒,放到現(xiàn)在誰知道會產(chǎn)生什么變化啊。” 頭兒數(shù)了數(shù),笑道:“正好,咱們一人帶一個!” “一人帶一個?” “對啊,喂,小二哥,別站那,過來拿酒啦!” 頭兒朝著何六斤身后招呼,何六斤往后一看,通道那,站著一個高高大大的身影,電筒光照過去,那人卻消失不見了。 小二哥雖然體型高大,但膽子非常小,頭兒還在那兒打趣說他吃錯了什么藥,居然帶頭去探路了? 何六斤當時頭皮都快炸了,他心里清楚,小二哥根本不在場,那膽小的家伙正在外面等著呢! 幾個人一人捧起一罐,還有兩罐在地上,頭兒招呼何六斤和小二哥快過來拿。 電筒光移開后,何六斤的余光瞄到,“小二哥”的身影又出現(xiàn)在通道口那。 墓室里似乎有某種不祥的東西,大家都沒覺察到,何六斤接過一罐子酒,偷偷往出口挪,隨時準備第一個逃跑。 “咦,這是一支槍嗎?” 電筒照過去,一支古舊的長槍躺在地上,紅纓已經(jīng)碳化,一碰就變成了灰。 “這兒住的,估計是個武將吧?!?/br> 長槍邊上還散落了一些甲片,鎧甲布料碳化了,只剩下甲片保存了下來。 長槍很重,隊員拿著長槍,戳了戳碳化的布,就在這時,墓室深處傳來一些動靜。 “什么聲音?” “噓——”頭兒打手勢。 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只有何六斤飛快地跑進通道,順著來時的路返回,還沒跑出幾步,傳來嘩啦嘩啦罐子破碎的聲音,一行人連滾帶爬地跑在何六斤身后。 “我cao!這是什么東西?!快跑!快跑?。。?!”頭兒大聲吼著。 慌亂中,何六斤摔了一跤,泥罐子碎了,灑了一地酒香,何六斤剛挨地馬上爬起來,不敢往后看,一個勁地往外跑,守在外面的小二哥聽到動靜不對,剛探進腦袋,就被何六斤撞上了。 “走!快走??!里面有東西!”何六斤一把扯過小二哥就往外逃,大家大呼小叫地鉆出墻洞,有幾個隊員嚇壞了,被送進了醫(yī)院,而頭兒出去后也暈倒了,事情鬧到辦公室,為了安全起見,暫停施工,辦公室的人拿材料上報去了。 何六斤說到這,聲音不住地發(fā)顫,電話那頭似乎叫他拍照,何六斤答應(yīng)著著拍了張發(fā)過去,幾分鐘后,霍明海聽見了何六斤失望的驚呼。 “才幾千塊錢?大哥……幾千塊也就是我一個月的工錢呀,這酒盞那么漂亮,怎么說也能賣上十萬八萬吧?” 靜了一會,何六斤又哀求:“大哥,能再高點嗎?我這可是冒著生命危險弄來的??!哎哎,大哥您別生氣,好好好,幾千就幾千……” 聲音越來越低,霍明海聽見啪一聲,何六斤掛了電話后,把手機摔在了桌子上。 “哇,挖地鐵挖出個墓啊?”楚干將聽得津津有味。 “真想去看看呢。”霍明海浮想聯(lián)翩。 “只要地鐵繼續(xù)動工,這墓就沒了喲?!庇袀€聲音說。 “就是,不知墓里住著哪個倒霉蛋,運氣那么差。”楚干將點頭。 “呵呵……倒霉蛋……呵呵……” 楚干將:“……咦?” 霍明海:“……咦?” 轉(zhuǎn)頭,一個穿著工作服,高高大大的老頭兒正朝他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