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華覺得獨坐對面桌的那個男生很有趣。他五官端正，相貌堂堂，如果打扮起來可以玉樹臨風(fēng)。但是他頭發(fā)看起來就像是去賣場或捷運站花一百元剪的，身上搭配的襯衫、牛仔褲有種大一新生努力耍帥，但卻不得要領(lǐng)的感覺。他看起來至少已經(jīng)大三，而林天華認(rèn)為大三男生不該這個樣子。他眉宇之間散發(fā)出一股憂鬱氣息，這點倒是做得十分道地，就像是一副為情所困的模樣。他三不五時會偷看林天華這桌一眼。林天華知道，他在等他。

    每次林天華去大學(xué)演講，至少都會有五、六個女學(xué)生在演講結(jié)束后跑來找他。這跟他演講的主題有點關(guān)係。通常他是在心理系開講，講題差不多就是「愛情、塔羅、與榮格的集體潛意識」。當(dāng)然，不管校方、學(xué)生、還是他本人都很清楚，愛情跟塔羅才是演講的賣點，「榮格的集體潛意識」純粹是為了讓演講師出有名而硬加進(jìn)去的副標(biāo)題。反正只要對學(xué)校評比有幫助，睡著的學(xué)生又不至于太多，校方并不在乎他掛什么頭來賣什么rou。這點從演講過后來找他的學(xué)生都是在討論感情生活或想算塔羅牌，從來沒人提起榮格的原型概念就可以看出來。

    一開始，他都是演講完畢后，請有問題的學(xué)生留在教室里繼續(xù)談。不過由于想算塔羅牌的女學(xué)生太多，往往會擠壓到后面班級上課的時間，所以他后來都直接請學(xué)生帶他去學(xué)校的咖啡廳或交誼廳坐坐，讓他有充分的時間幫大家解牌。其實有時候他還滿期待落單的女學(xué)生邀請他去宿舍坐坐，不過這種事情從來沒有發(fā)生過就是了。

    一般說來，會對他的演講感興趣的多半都是女生，男生幾乎都是被綁課進(jìn)去聽的。所謂綁課就是當(dāng)學(xué)校怕演講沒人去聽，場面凄涼難看的時候，要求相關(guān)主題課程的老師把全班學(xué)生帶過來聽的行為。林天華本來以為自己演講的主題不需要綁課，不過后來發(fā)現(xiàn)還是綁一綁比較好，因為你永遠(yuǎn)不知道有多少學(xué)生會去看系辦公布欄的傳單或討論區(qū)?？偠灾?，會全程醒著又不玩手機聽完他演講的男生寥寥可數(shù)，而會在演講結(jié)束后來找他問問題的男生更是從來沒有過。這也就是他之所以會對坐在對面的這個男生這么感興趣的原因。

    希望他不是想來討論卡爾?榮格的。

    「老師，我們有個同學(xué)想法很奇怪，想說你是不是能幫她開導(dǎo)一下？」最后一個女學(xué)生解完牌之后說道。

    「怎么個怪法？」林天華的心思已經(jīng)飄向?qū)γ婺猩?，沒想到面前的女生又來這一句。

    「她看太多言情小說，整個愛情觀都脫離現(xiàn)實了?！古畬W(xué)生說。「她跟女生相處沒有問題，但是只要跟男生有關(guān)，真是怎么說都說不聽?！?/br>
    林天華點頭道：「男生隨便一個動作就讓她覺得人家有企圖？」

    「嗯！」幾個女生一起點頭。之前那個問：「老師怎么知道？」

    「有遇過幾個類似的案例。」林天華伸手?jǐn)?shù)手指。「言情小說、韓劇、偶像劇、還有迪士尼公主系列，這幾種東西看多了都有可能出問題。」

    剛剛的女生張口欲言，想了一想又沒說出口。她跟旁邊的同學(xué)對看幾眼，接著聳一聳肩，說道：「不過我同學(xué)不光是過度敏感。她更大的問題在于她想像中的男生追女生一定要講夢幻式的臺詞，什么『已經(jīng)滿了』然后又『漫出來了』的那種。這什么年代了，誰會講哪種話來追女生呀？」

    「原來是瓊瑤迷?！沽痔烊A一彈手指，笑容滿面。「這種人超有趣的。沒問題，改天帶她來我們那里喝個咖啡。來之前知會我一聲就是了。」

    林天華發(fā)給同桌女學(xué)生一人一張名片，順便給了她們幾張他公司開的塔羅牌課程簡介，打發(fā)她們離開。接著他獨自坐了一會兒，喝喝飲料，將塔羅牌收入布套，摺好黑絨布。全部收拾乾凈后，那個男生還是坐在原位，沒有過來攀談。林天華拿出手機，檢視簡訊。助理小貞傳來今日的行程，下午四點半公司開會。阿強傳訊說客戶想搞英雄救美。他回訊拒絕：「我們不做英雄救美已經(jīng)很久了?！?/br>
    他開啟臉書，翻閱朋友的近況，發(fā)現(xiàn)一則轉(zhuǎn)貼新聞：「恨男友出軌，美女工程師情殺西門町。」他皺起眉頭，復(fù)製新聞連結(jié)，收入筆記本內(nèi)，打算晚點再來追蹤。他沒有辦法接受為了愛情殺人的事情。他認(rèn)為愛應(yīng)該是正面的、溫暖的，是維護(hù)世界甚至宇宙和平的終極武器，沒有人應(yīng)該以愛之名殺人。

    放下手機后，林天華轉(zhuǎn)向?qū)ψ滥猩?，伸手朝他彈了彈手指，說道：「同學(xué)，你剛剛有去聽我演講嗎？」

    男生楞了一愣，有點難為情地點頭說：「有。林老師......你......講得很精采?！?/br>
    林天華搖手：「不用這樣叫我，我又不是學(xué)校老師?！?/br>
    男生說：「那個......來演講的講師，我們都叫老師。」

    林天華反過手掌，扭動食指跟中指請他過來。他遲疑片刻，終于端起飲料，拿起課本，走過去坐下。

    「你好，我叫林天華，是諮商心理師兼塔羅專家?！顾f著伸出右手。

    男生微一遲疑，伸手跟他握一握，說：「我叫黃敏瑞，是英文系大四的學(xué)生?！?/br>
    林天華揚眉：「你是英文系的？」心里竊笑：「畢竟還是有外系的學(xué)生慕名而來?！?/br>
    「是，老師?！裹S敏瑞說?！钙鋵嵨夷翘炜吹胶?，有上網(wǎng)google老師的名字。維基百科說你是愛情大師，專門教人怎么把妹......」

    「那是世人對我的誤解?！沽痔烊A揚手打斷他?！妇S基百科上是說我經(jīng)常幫助不擅長追求異性的朋友建立自信，改變形象，進(jìn)而追求到他們理想中的對象?！?/br>
    「就像威爾?史密斯那部電影？」

    「你說全民情圣？」

    「hitch。我不確定臺灣片名?！顾鰝€心知肚明的表情?！改阒溃业钠炊际谴箨憗淼?。所以我現(xiàn)在都只記英文片名。偶而會記得大陸片名......」

    林天華搖搖手：「我知道你很宅。這看得出來。適時表現(xiàn)出你很宅也不是什么壞事。宅男萬歲！但是儘管宿舍里大家都在做，盜版電影依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在男孩張口反駁前搶先阻止他?！肝也皇侵肛?zé)你，只是要建議你不要在女生面前以一種好像自己很厲害的語氣提這種事情。你不知道會不會遇到正氣凜然的女孩子。講這種話未必會給你加分?！?/br>
    男孩一副很不以為然的模樣?！缚墒俏覀儼嘤行┡蜁乙缕??！?/br>
    「她們是不是還喜歡找你修電腦呢？」林天華問?！赋Ｊ蘸萌丝?？」

    男孩語塞片刻，喃喃道：「我也沒有很常幫人修電腦啦?！?/br>
    「沒關(guān)係，這種事情因人而異。說不定你喜歡的女孩不在意你看盜版影片。你還可以趁機接近人家?！?/br>
    男孩乾笑兩聲，問道：「林老師，維基百科說你開了一間愛情顧問公司？」

    林天華兩手一攤：「那是幾年前的事了。因為愛情顧問公司這幾個字會引發(fā)聯(lián)想，導(dǎo)致警方常常跑來我們這里掃黃，還讓不少上門的客戶以為我們是婚友社。所以我們早就改名了。」

    「改成？」

    林天華從皮夾里拿出一張名片遞給男孩。他接過名片，唸道：「天華補習(xí)班班主任？」

    「對，我們有開塔羅牌課程?！沽痔烊A笑著又從皮夾里拿出另外一張名片?！覆贿^那是拿錯了，應(yīng)該給你這張才對?！?/br>
    「天華人生顧問公司總經(jīng)理？」

    「人生顧問?！沽痔烊A輕彈手指：「雖然服務(wù)項目有點曖昧不明，但至少不會被人誤會為色情行業(yè)?！?/br>
    「所以老師......你們就是......幫人把妹？」

    「喔，我想我該講清楚一點。」林天華解釋道?！肝覀儾皇窍裢蹙щ娪袄锩婺菢佑帽M各種招數(shù)幫人把妹。我們只是提供建議，告訴你們該怎么做比較容易追到你們想追的女孩子?！惯@話其實不盡不實，因為他們有提供上述服務(wù)，不過那是要收費的，而他不打算跟學(xué)生收費。

    「那老師，你們......做這個要收錢嗎？」

    林天華微笑：「學(xué)生免費?！?/br>
    「這么好？」

    「這是我個人的初衷，」他說?！笌椭鷮W(xué)生?！?/br>
    「那我可以......」

    「每一個愛情故事都是從邂逅開始。」林天華喝口咖啡，清清喉嚨，對男孩說出一貫的開場白：「先聊聊你是怎么遇上這個女孩的。」

    「也......沒有什么特別，」男孩回想道，彷彿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妇褪谴笠恍律?xùn)練那天，她第一天就遲到，拿著早餐跑進(jìn)教室，直接坐到我旁邊。我第一眼就......」

    「好兔不吃窩邊草，應(yīng)該有很多人跟你說過？」

    「有啊，但是喜歡上了，我有什么辦法？」男孩無奈道?！高@些年我也不是沒有追過其他女孩，她也很鼓勵我去追其他女孩，就是......」

    林天華忍不住問道：「你跟她很熟嗎？」

    「最好的朋友?！顾Z氣有點驕傲?！肝覀儫o話不談?！?/br>
    「嗯......」林天華點點頭?！高@三年半里，她有交過男朋友嗎？」

    「有?！裹S敏瑞語帶恨意?！脯F(xiàn)在那個男的去當(dāng)兵了。」

    「那她有跟你聊過性生活嗎？」

    黃敏瑞大驚：「女生怎么可能跟男生聊那個？」

    「你又說無話不談？」

    他搖頭：「可是這種事......」

    林天華斜嘴一笑：「所以你沒有過性經(jīng)驗？」

    「你怎么......」黃敏瑞即時住嘴，改口道：「這跟那個有什么關(guān)係？」

    林天華兩手一攤：「你如果有過性經(jīng)驗，而你們又真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你自然會跟她談，她也自然會跟你談?！?/br>
    「但是......」黃敏瑞皺眉?！高@樣不會很曖昧嗎？」

    「異性朋友間的交往最有趣的就是這種曖曖昧昧的感覺了?！沽痔烊A說?！冈僬f，你這三年半里一定有跟她表達(dá)好感，不然她也不用鼓勵你去追別的女孩，是不是？」

    男孩默默點頭?！肝腋姘走^，她也一直知道我沒有放棄追求她。但是她總是說我是個好人，只是感覺不對，不適合她......」

    林天華幾乎可以在心里跟他一起把這些陳腔爛調(diào)接下去說：「......我沒有哪一點比不上她男朋友，只剛好感覺對了，就在一起了。她說她沒有我想像中那么美好，說我人這么好，一定可以找到比她更棒的女生，到時候大家可以當(dāng)好朋友，一起出去吃飯吧啦吧啦吧啦......」

    如果女生的愛情世界里有什么共通語言的話，「感覺不對」肯定是其中之一?！父杏X不對」是林天華心中的地雷。每當(dāng)聽到有女生這樣拒絕男生的時候，他心里就會燃起一把無名火。他向天底下所有被這個理由拒絕過的男生致哀。他很清楚聽到這個理由之后，心里那種好像知道心儀的女孩為什么拒絕我了，偏偏就是不知道她為什么拒絕我的感覺。用「感覺不對」來拒絕男孩子，基本上就等于是說：「我懶得去思索我為什么不喜歡你，所以就是『感覺不對』?！惯@句話不是恰當(dāng)?shù)睦碛桑皇欠笱艿慕蹇?。如果你要拒絕的男生在你心里有一點點的份量，至少你也該給他個實際一點的理由。

    當(dāng)然，或許這是女生在拒絕男生時所能想到最不傷人的理由。但是既然肯定要傷，不如傷到重點，告訴他什么地方該改，幫助他日后更有機會追求到別的女生，這樣不是挺好嗎？男生啦，挺得住的。你什么都不告訴人家，只說感覺不對，那難怪人家到了大四還是一副宅男模樣，不了解為什么自己長這么帥、認(rèn)識的女生又個個夸他人好，卻偏偏沒人愿意跟他在一起呀！

    林天華間著沒事，就這么在學(xué)校咖啡廳跟男孩耗了一個小時，聽他述說這些年來苦苦單戀、苦苦追求的故事。青澀男孩的故事其實都大同小異，總之就是永無止境的付出，就算得不到回報也沒有關(guān)係。受寵女孩的態(tài)度也是萬年不變，就是明白拒絕男生追求，卻又無法狠心斷絕關(guān)係，不當(dāng)朋友。久而久之，女孩開始對永遠(yuǎn)都在身邊的男孩有了依賴，開始應(yīng)要求讓他做一些男朋友應(yīng)盡的義務(wù)，卻不讓他越界享受男朋友應(yīng)有的福利。朋友都說他傻，講話直一點的人會說女孩在利用他，就連女孩自己也會叫他不要這么常跟她在一起。但男孩老是死心眼，始終甘之如飴，相信總有一天女孩會是他的。

    但是總有一天也是有期限的?？煲厴I(yè)了。男孩開始擔(dān)心一旦畢業(yè)，兩人生活少了交集，女孩不再這么依賴他后，他的機會只會越來越渺茫。他急了，一心只想做點什么，偏偏又怕自己會在心急的情況下做出愚蠢的舉動，破壞兩人的關(guān)係。剛好，他看到心理系開了這個愛情與塔羅牌的講座，于是就狗急跳墻般地跑來聽講。

    林天華默默地聽著，享受這種學(xué)生時代的浪漫情懷，簡直樂在其中。等男孩講到告一段落之后，林天華給了他一些基本建議。改進(jìn)穿著打扮、降低宅男指數(shù)、培養(yǎng)與把妹相關(guān)的技能。他提議學(xué)塔羅牌。

    「老師，我不得不覺得你是打著免費的旗號來幫塔羅補習(xí)班招生的耶?！裹S敏瑞說。

    「你沒聽說免費的最貴嗎？」林天華說?！笇W(xué)塔羅牌不但樂趣多，而且很適合用來把妹搭訕。學(xué)會之后，一生受用。可謂感情方面最劃算的投資?！?/br>
    黃敏瑞搖頭：「我短視近利，不需要一生受用的技能。我只要追到我的女孩就好了?！?/br>
    「我說真的，不補習(xí)也買本書研究研究，學(xué)點皮毛?！沽痔烊A勸道?！改阏f你們已經(jīng)熟到生活里沒有什么新鮮事了。學(xué)個塔羅牌，增加一點新話題，這樣不也挺好的嗎？」

    黃敏瑞有點心動：「可是不能學(xué)點星座就好嗎？」

    「所有女生都懂星座，星座是身為女生的基本知識，就跟打娘胎里帶出來的一樣。」林天華說?！笇W(xué)星座一點都不特別。要嘛就學(xué)塔羅，不然就學(xué)算命。塔羅入門容易，精通難。但是你只要學(xué)會一點皮毛，一開口有點樣子，那也不必在乎準(zhǔn)或不準(zhǔn)，總之可以騙騙女孩子就??」

    「hey，boy?！?/br>
    黃敏瑞身后突然傳來一個女孩的聲音。林天華抬起頭來，心頭一震。這個女孩儀態(tài)翩翩、秀發(fā)飄逸，瓜子臉、大眼睛、小巧的鼻子、微薄的雙唇。身高約莫一六七公分，身穿貼身的白襯衫、圓點小藍(lán)裙、一雙腿穠纖合度，展現(xiàn)出成熟女人的線條。林天華楞楞看著她，儘管明知這樣有點失態(tài)，還是不愿意偏開目光。女孩不經(jīng)意地抬起頭來，突然發(fā)現(xiàn)林天華盯著自己看，眉宇間流露出訝異神色。她張口欲言，不過沒有出聲。

    黃敏瑞聽到女孩的聲音，登時眉開眼笑，抬頭望向她，說道：「hey，girl?！?/br>
    眼看兩人模樣親密，林天華幾乎以為女孩要彎下腰去親吻他了。不過當(dāng)然，女孩沒有這么做。她站直身子，朝林天華遲疑地笑了笑，然后才對男孩說：「下課找不到你，原來躲到這里面來?！?/br>
    男孩在女孩面前神態(tài)自若，一點也沒有想像中那種扭捏神態(tài)。他說：「對呀，我不是說要去聽演講嗎？」他指著林天華道：「這位就是剛剛演講的林老師。」他轉(zhuǎn)向他：「林老師，這我同學(xué)，叫她girl就可以了?！?/br>
    「林老師好。」

    「你好?！?/br>
    林天華偷瞄男孩一眼。他微微點頭，表示眼前這位就是他的女孩。

    「啊，對齁，你是教塔羅牌的老師！」女孩看著林天華手邊的絨布袋外露出的牌角，恍然大悟道。

    男孩故作不悅：「你現(xiàn)在才想起來我是去聽什么演講?。俊?/br>
    「對呀，不行嗎？」女孩理直氣壯。「演講不是中午就結(jié)束了？你還跟老師在這里聊什么？想學(xué)塔羅牌??？」

    林天華怕這個問題會男孩尷尬，于是清清喉嚨，對她說道：「我在跟boy解釋塔羅牌的好處。其實塔羅牌里面富含象徵意義，非常適合英文系的學(xué)生學(xué)習(xí)。girl，你有研究過塔羅嗎？」

    女孩在兩人之間的椅子坐下?！笡]有耶。從來沒想過要研究。塔羅牌準(zhǔn)嗎？」

    「還不錯呀。主要得看解牌者的學(xué)識夠不夠豐富，因為牌里的象徵意義太多了，可以從許多不同的角度解釋?！沽痔烊A解開系繩，取出塔羅牌，順手洗兩下，拿到男孩面前：「抽一張?！?/br>
    男孩邊抽邊問：「一張就能算？」

    「是可以，不過我不是要算，只是稍微用來講解一下?！沽痔烊A翻開他抽的牌：愚人。他笑了笑：「這張愚人牌，是編號為〇的大牌，基本上是一切的開端?！顾雅七f給他們，男孩伸手接過，跟女孩湊在一起看。

    「開心的愚人，穿著花花綠綠的衣服，什么都不在乎地向前走。你們覺得他左手里的白玫瑰象徵什么？右手挑行李的棍子又代表什么？腳邊的狗是在提醒他些什么？遠(yuǎn)山呢？太陽呢？前方的懸崖呢？」

    「看到懸崖還不停步，真是個愚人?！裹S敏瑞說?！杆赃@張牌代表初生之犢不怕虎的年輕人？」

    林天華豎起大拇指：「對！解得好，有前途！」他喝口咖啡，讓他們繼續(xù)看一會兒，然后說道：「天真、衝動，但愚人也不是一昧的愚蠢。他挑的行李可以代表他人生至此已經(jīng)累積的經(jīng)驗。他不是完全天真的，只是還沒有被人生經(jīng)驗所限制住?；旧?，就像你們這些快要畢業(yè)的大學(xué)生，自認(rèn)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可以認(rèn)真面對眼前的一切......好吧，日后會不會變得世故呢？我想我們都聽過很多例子?！?/br>
    女孩放開牌，漫不在乎地說：「聽起來很有趣，不過我向來不喜歡太多隱喻的東西。你們慢慢聊吧?！顾D(zhuǎn)向男孩?！父奶炷銓W(xué)會了，再來幫我算?！?/br>
    「hey，girl?！沽痔烊A趁她還沒起身前說道?！改惝厴I(yè)以后打算做什么？」

    女孩毫不猶豫地笑道：「我想進(jìn)飯店做事，或是展覽、會議顧問公司之類的工作。」

    「你喜歡認(rèn)識各式各樣的人？」

    「當(dāng)然，每天要接觸新鮮的事情，生活才能多采多姿?！?/br>
    林天華笑著點點頭，說道：「錄用你的公司肯定很幸運?！?/br>
    「謝謝老師?！顾酒鹕韥?，推好椅子，跟男孩說?！改憷^續(xù)聊。我自己回家了?！?/br>
    男孩一副想要站起來跟她走了的模樣。林天華朝他使個眼色，他無奈點頭：「我晚點打給你?！?/br>
    兩人一起轉(zhuǎn)頭欣賞女孩迷人的背影。說「欣賞」是因為她確實會讓人興起欣賞的感覺。林天華不確定她是天生麗質(zhì)，還是后天練就的身段。但他知道她勾起了他心中一股好奇。等她走出咖啡店后，男孩轉(zhuǎn)過頭來，驕傲地說：「你說說看，她值不值得追三年半？」

    林天華伸手自他手中取回愚人牌，在他臉前晃了晃，問他：「你畢業(yè)以后要做什么？」

    男孩聳肩：「當(dāng)兵呀?！?/br>
    「當(dāng)完兵呢？」

    「就找工作呀。」

    「找什么工作？」

    男孩想了一想：「到時候看看囉?！?/br>
    林天華忍不住搖頭嘆氣：「你呀......你想太少了。你們即將面臨生活形態(tài)的重大改變，有在計畫未來的男生對女生來講比較有吸引力，尤其是她這種本身已經(jīng)想好的女生。你如果一直這種原地踏步的學(xué)生心態(tài)，不能跟上她的腳步，就算讓你追到她了，我也不覺得能夠維持多久?！?/br>
    男孩臉色一沉：「你也跟他們一樣，認(rèn)為我該放棄她？」

    「不可以放棄！」林天華斬釘截鐵地說?！改阋呀?jīng)把最純情的歲月都花在她的身上，就算最后只能跟她在一起一天，你也要好好的跟她在一起一天，讓那一天成為你一生不忘的回憶，知道嗎？」

    黃敏瑞嘴唇微顫，張口無言，彷彿找到了人生知己。

    基于某種難以言喻的理由，林天華決定要幫他。不是口頭指點那種幫忙，而是以實際的行動來幫助他?！赶胍返剿惚仨氂袕氐赘淖兊挠X悟?！沽痔烊A指指愚人面前的懸崖。「懸崖就代表未知的改變，懂嗎？我只能盡量幫你，追不追得到，還是要看你自己?！?/br>
    「謝謝！謝謝老師！」黃敏瑞忙道。

    「別急著謝。你身上有多少錢？」

    黃敏瑞一愣：「呃，老師，不是說不收錢嗎？」

    「改頭換面總要點本錢?！沽痔烊A說?！鸽y道買衣服還要我出錢嗎？」

    「說得是、說得是......」黃敏瑞想了想。「這個月大概還有三千塊可以用。」

    「三千塊是最基本的，你這個月別再亂花錢了?！沽痔烊A喝光咖啡，收拾東西，站起身來。「走吧。人生苦短，說開始就開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