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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淋春(年上,包養(yǎng))在線閱讀 - 8185年少時(被三了)

8185年少時(被三了)

    討厭潮熱的雨天,喜歡雪,但是討厭冬天。

    秦朱的喜好也是典型的南方人特征。

    有一年冬天,實在是冷。不知道為什么會長了凍瘡,又癢又疼,手指腫成一根根紅紅的蘿卜頭,縮在毛絨絨的手套里,在無人的教室做著習(xí)題等吳潛。

    彼時少年還在為要不要出國跟家里吵了一架,獨自生著悶氣。

    走在路上他告訴她,人生不能重來,自己想要做的事,他要自己選擇決定。

    行吧,年少老成的秦朱安慰說,“叔叔也是為了你好?!?/br>
    畢竟,在父母眼中,孩子的前途無比重要。

    吳潛忽然回頭看她,墨玉似的眼眸像一彎瘦水,蕩起煙霧繚繞的湖瀾,聲音里好像藏了小小的哀怨和期盼。

    “朱朱,你不想一直跟我一起嗎?秦叔叔不會放心讓你也出國留學(xué)的……”

    而且灣灣會鬧。只是后半句他沒說出口。

    秦朱說想。并且一直為之努力。

    他在那一瞬間覺得心花怒放。他喜歡她的坦誠,還有從不辜負他的回應(yīng)。

    回家時,秦朱買了兩盒最喜歡吃的酥糕。店鋪是百年老店,所以連包裝都帶著年代的韻味。牛皮紙裹著里一層外一層,繩子一捆打了結(jié),拎在手里一路微晃。

    兩人徐徐地走過青石板鋪砌的街道。

    秦朱身上有一種神奇的力量,跟她走在一起,好似時光都會靜下來,也無風(fēng)雨也無晴。

    日落的余暉燃燒著,映亮空中打旋的塵埃,她就是那一朵隱匿江南煙霧中教人好找的人間氣。

    上石階時,吳潛腳步落在低她一階驀地停住了腳步,一手牽住她,抬手比劃了下,得出了個神奇的結(jié)論:“你又長高了!”

    女生發(fā)育得早,上初三身高似乎就定下來了。秦朱身影纖削,其實已經(jīng)一米六九的個子了,就是一張稚氣未脫的臉太有欺騙性。

    不知道為什么,對視中,一些年少的懵懂忽然就發(fā)酵成沖動。

    冬日黃昏里,吳潛的吻帶著忐忑的燥熱,就快要落在那粉瑩嬌嫩似果凍的菱唇上。

    可秦朱微偏過頭的退縮讓少年有了些許的緊張和局促,連一直緊牽著的手都似輕易要被寒風(fēng)吹散了。

    “對不起?!?/br>
    他的本意不是勉強,溫雅的眼光淡而柔,語氣佯裝的從容,沒有給她壓力。

    秦朱低藹著容顏沉默不說話。一雙脈脈的眼睛星光流轉(zhuǎn),實在無法面對他帶著歉意的眼神,無言后還是牽一牽他的衣角,極小聲地打著商量問:“可不可以親額頭?”

    并非矯情。

    小女生自然是喜歡浪漫的。

    只是習(xí)慣了所有的事情都要有步調(diào)。從牽手到親吻,不都要循序漸進的嗎?就像爸爸mama,水到渠成,他們便是步入婚姻殿堂的肌膚之親了。

    吳潛的唇角微泛青澀溫和的笑,看著她光潔的額頭良久,終于還是無比喜愛的一吻。很輕,仿佛沒有吻到的力道。

    迎著昏艷的金光。

    啊,仿佛整個身體都跟著燃燒。

    可小姑娘還在低頭望腳尖,被牽著走時,隔著手套偷偷摸了摸他落吻的位置,冷風(fēng)吹過,好像只有這里有點燙燙的。

    反應(yīng)過來,對上那雙赤誠春色的眼睛,不知怎么就紅了臉。

    看了這么久的少年,忽然在某一個瞬間就賦予了心動的感覺。以前覺得追隨是習(xí)慣,現(xiàn)在好似喜歡也是理所當(dāng)然了。

    到了家,秦朱把糕點分享出去,眼睛里閃著的光比以往都要好看。

    秦灣卻無來由地問道:“不喜歡的才給我嗎?我不會要的。”

    她說不是,你明明知道我最喜歡吃酥rou糕的。

    沒想到秦灣笑了笑,眼神一瞬間凝轉(zhuǎn)成沉重的幽色:“那我更不能要了。”

    父母剛從外面回來,mama看到j(luò)iejie上樓的背影,一邊脫下大衣給傭人,望著meimei問:“又怎么了?jiejie心情不好,meimei你要多讓下她呀,懂事點?!?/br>
    因為生病的緣故,陳琴總是下意識地先照顧到秦灣的情緒,這么多年,仿佛成了習(xí)慣。

    秦朱沒有說話,已經(jīng)懶得辯白。被凍得紅腫的手指有些微癢,脫了手套就直接丟沙發(fā)上。

    想不通自己還要怎么懂事。

    爸爸卻已經(jīng)彎了腰,捏了下她的臉頰,笑著逗她:“看看誰家的小菩薩又低著眼呀!”

    陳朱一下子就笑了。除了眼角有些發(fā)酸。

    吳潛去F大前帶著她去打耳洞。

    坐在店里,有專門的人員替她做好一切事前準(zhǔn)備,標(biāo)記、消毒。

    等到最后,吳潛把坐在位置上佯裝鎮(zhèn)定的秦朱抱在懷里。

    她把臉埋進他的懷抱,緊張得手心都冒出汗來。秦朱只記得,鋼釘穿破耳垂的一瞬,整個靈魂都被那尖銳如針的利器刺穿。

    蒼白、窒息、余味縈繞。

    這種陣痛就一直蔓延在她往后成長的歲月中,伴隨著吳潛教予她的情感啟蒙時不時蘇醒。讓她一直認為,愛就是這樣的,否則無法彰顯偉大。

    吳潛親吻她受傷的耳朵,呼吸仿佛沖破了耳膜,在她的心間掀起一片浪潮。

    他稱贊她很勇敢,以及心疼。

    只為了親自選的精美耳墜能刻在她身上,從此無論身在何處,會有專屬于他的印記。

    兩個人在一起是自然而然的,但必須悄無聲息。結(jié)果是被現(xiàn)實打壓得風(fēng)雨飄搖。

    她自秦朱變成陳朱,一直被保護得很好。他依然是吳姓,只是為秦家所累,爸爸沒了。

    自古政商勾結(jié)都是大罪,看上頭怎么治,放不放過。一朝天子一朝臣,前任落馬,要殺雞儆猴,事后清算你也毫無辦法。

    陳朱一直不知道,一向慈愛溫柔的爸爸怎么會在江桐市這個地方掀起這么大的風(fēng)浪,余波震了數(shù)年。

    幸好吳母足夠強大,臨危受命,為家中企業(yè)勉強撐起一片天,雖然搖搖欲墜,不知道坍塌在哪一天某一個點上。

    吳母說,世事難料。江桐其實很小,我能做的就是不恨。所以,為了避免麻煩,雙方都最好老死不相往來,至少表面上的。

    吳母隱約知道些情況。小孩子的感情跟過家家一樣,她都不用出手,可能被風(fēng)吹一吹就散了,但態(tài)度要擺出來。

    你死我活的時候,再跟秦家沾上半點關(guān)系,吃不了兜著走。

    陳朱不會是那種勾人下水的人,孩子她自小看著,長得通透,所以很是信任。如果不是一下落了難,兩家人誰高攀誰也不一定。

    沒有精力管雞毛蒜皮的事,索性就讓孩子玩玩。

    大學(xué)暑假的時候。陳朱偷偷回了一趟江桐。mama看見,招呼沒打,巴掌先下來。

    “誰讓你回來的?不是說了沒有我同意不能回來嗎?沒我電話,就算是你爸死了,你也不能回來奔喪!”

    于是一臉訕訕,打開手機,最晚的一班飛機八點半就飛走了。只能捂著臉頰拖著行李箱在大街上走啊走,實在累了,隨便找了個公園長椅坐著。

    路燈下打了幾只落在頸間猛吸血的蚊子,陳朱拿消毒紙巾擦掉掌心的血rou模糊。

    低頭發(fā)信息轉(zhuǎn)錢的時候,跟mama撒嬌:別生氣了~我知道錯了。生日快樂!mama。

    吸吸鼻子,只是有時候一個人實在孤獨。

    吳潛找到她時,眼睛里都是焦灼之色,額首都冒著薄薄一層細汗。溫暖的手輕撫在她的脊背上,安慰了很久。忽然就說:“朱朱,你要快點長大。跟上我的步伐。一起離開這里,這樣……你就能解脫了。”

    陳朱一下就把自己的腦袋靠在他的頸上,隱匿了表情。

    再抬起頭時就已經(jīng)是笑瞇瞇地,一手牽著行李箱,一手被他牽著走在他身后,小聲說,很久沒吃過江桐的堿水面了,想吃。

    從回了學(xué)校,陳灣的電話就一直不停打給她。

    又是一整天的實驗,陳朱不想接,就靜了音,任由在包里閃著屏幕喧囂。直到最后閑了,堪堪拿起手機,陳灣冷冷的嗓音穿透她的耳膜。

    “你還跟吳潛有聯(lián)系是不是?你知道我跟你的區(qū)別在哪里嗎?我比你只是差了一個患有疾病的身體……我會證明給你看。”

    陳灣的證明來得又快又狠,打得她無力招架。

    十二月天氣明朗,一點也沒有冬天的蕭索。陳朱最近的Part-time  job是在一家高級餐廳里。其實也就彈彈鋼琴,給貴客們聊表情調(diào),襯托氣氛,不用露臉。

    從小家里對她的培養(yǎng)半分不少。藝術(shù)熏陶更加是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齊全。如今用來賺錢簡直不能更實際。只是從前幾十萬地砸成本,如今一周千把塊的產(chǎn)出怎么看都有種諷刺的意味在。

    陳朱剛從更衣室出來。甜美干練的經(jīng)理看見她,拿了塊慕斯小蛋糕出來,盒子包裝都是現(xiàn)在的她吃不起的既視感。

    經(jīng)理看出她的猶豫,笑笑說,今天剩下來的。緊接著又補充,這么晚路上小心。

    她接過后道了謝便告別離開。打開手機回著不停閃爍的消息,陳灣的信息就是在這時候進來了。

    是一段小小的視頻。交纏而露骨的兩具身體在沖撞,藍牙耳機里男人熟悉的嗓音化作急促的喘息刺穿她的耳膜。

    餐廳經(jīng)理正在安排侍應(yīng)的交班工作。眼角余光一瞟,瞬間嚇得失了臉色。

    “陳朱!小心!”

    那個清薄的女孩就這么搖曳墜落,一個錯腳從水晶燈映照的旋轉(zhuǎn)樓梯滾了下來。

    手機屏幕摔得稀爛。

    失去意識的那一瞬間陳朱想到的是,她一直追隨的少年原來長大了。掌心溫厚,指節(jié)修長纖細,他吻著那具風(fēng)情搖晃的身體,卻迷戀地喊著朱朱。

    可是,他明明知道朱朱在哪里。

    mama總恨她太過懦弱,說女兒,今時不同往日,從前有家里,可如今有什么?你總不能永遠長不大。

    好與不好,唯一懂得對抗風(fēng)雨的辦法,只有自我容納與消化。哪怕生命之中出現(xiàn)不能承受之重,亦只會遺忘和逃避。

    可她就是這樣一個人。自小接受的教育,識人、接物以及長輩言傳身教教予的懂事和忍讓。

    生來堅韌,沒有鋒芒。

    原來,連這樣的她亦會遭人厭棄。在成長的歲月中,只能愈發(fā)活得誠惶誠恐。

    陳灣說,我比你只是差了一個患有疾病的身體。如果我有你的健全,你完全是可以被替代的。我會證明給你看。

    她證明了。

    也許每個人都應(yīng)該是無可替代的,唯獨陳朱和陳灣不是。

    既然這樣,陳朱存在的意義又在哪里?

    醒過來后。

    在醫(yī)院里,經(jīng)理jiejie看著醫(yī)生在陳朱的傷處小心翼翼敷藥,一臉余驚未定地關(guān)懷問道:“痛不痛?照了片子,萬幸沒有骨折腦震蕩。你真是!游魂似的,喊都喊不住,也忒不小心了?!?/br>
    她離遠看著,嚇出了一身虛汗。

    細白的腳踝明顯高高突起淤青紅腫的一塊,

    陳朱吸吸鼻子說沒事:“就是可惜jiejie給我的蛋糕。”

    不想麻煩人,上完藥,穿上大衣,臨走時就問醫(yī)藥費多少錢。

    經(jīng)理耐心說:“你就安心養(yǎng)傷。醫(yī)藥費的事就別cao心了。你在餐廳里受傷了我責(zé)無旁貸?!弊詈蟠蛉ぶ?,“別太感動哈!jiejie人美心善對誰都好?!?/br>
    陳朱站起來,一瘸一拐,感動得哭了,鼻尖紅紅的,“jiejie,你以后往我兼職費里每個小時多加十塊就更好了!就510塊,要不湊合520吧?!?/br>
    餐廳經(jīng)理樂了:“就你嘴貧?!?/br>
    臨走時,她不知道從哪里變魔法似的又拿出個慕斯蛋糕。

    陳朱說:“今天西點師怎么剩這么多蛋糕!”

    經(jīng)理說是呀是呀,回頭扣他工資。

    看著陳朱的背影,忽然凝聲喊住她:“陳朱,生日快樂?!?/br>
    是代他人轉(zhuǎn)告予你。

    “謝謝!”

    看她拐過長廊,進了電梯。餐廳經(jīng)理剛想打電話給Mary,就看到手機上小姑娘轉(zhuǎn)賬進來的醫(yī)藥費。

    一下子就無奈地笑了。

    陳朱從碎屏的手機里看了一眼吳潛的聊天框,是今天零點那一條每年都會準(zhǔn)時發(fā)過來的生日快樂,心境一下子仿佛蒼老了十歲。

    長大就是這樣的嗎?

    走在馬路邊,迎面一個醉鬼沖撞過來。她陡然被推倒,跌在地上。沒來得及心疼二次浪費的蛋糕。趕緊過去看正弓腰嘔吐的女孩。

    舍友滿身酒氣,紅通通的一張臉。彼時已經(jīng)醉眼朦朧,身子搖搖晃晃地啞著聲給她道歉。

    等看清楚陳朱的容貌后,柔嘉嗷地一嗓子撲進她懷里哭得肝腸寸斷。

    “小白花,老子被三了!個王八羔子嗚嗚嗚……”

    陳朱抱著她,抬頭看向城市燈光映照著依舊漆黑濃稠的夜空,良久,幽聲說:“那還是你比較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