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盛極必衰
天色尚未破曉,咸腥海風不斷呼嘯吹襲,南丫島船排桅桿交錯,起網(wǎng)吊針傾斜于艙前,未出航的幾艘蝦艇和漁船泊在大片昏暗中起伏,晃眼看就如同在夜里排兵布陣的怪獸。 一輛銀灰色虎頭奔緩緩駛來,不合時宜地停在船排附近。 大概過了半個鐘,從車內(nèi)能依稀聽見柴油引擎聲遠遠傳來,槳葉孜孜不倦運作,劃破冬季冰冷空氣。 這時車窗被下降一些,一雙銳利的眼緊盯聲源方向,直到目標慢慢接近,一副與季節(jié)不符的熱火朝天景象。 車門緩緩從外打開,溫度在瞬間驟降,雷耀揚扣好身上駝絨戰(zhàn)壕大衣鈕扣,鼻腔里涌出一團白霧,緊抿的唇沿帶著些許不耐煩意味。 壞腦和阿兆緊隨其后也摸不著頭腦,只覺得今天要會面的這家伙癖好還真是古怪。 待數(shù)艘漁船相繼泊好,漁民們正忙于裝卸生猛漁獲,只見其中一艘船舷處的高壯鬼佬一身漁民打扮,黑色下水褲從胸口包裹到腳,和周圍人并無差別,他手中拎著一條左右搖擺拼命求生的魚,朝著雷耀揚炫耀自己的戰(zhàn)利品: “I didn't expect to catch such a big ileptes altivelis at this time!還有一條菲律賓鱔皇!This is crazy!” 對方臉上的喜悅神情令雷耀揚放松了幾分,這美國佬顯然是高興至極。 他也走上前,在船下不遠處仰頭觀察對方捕撈成果。 借助船頭燈照的白光,男人看清他手里那條頭長嘴尖的淡褐色鮨科鱸類,魚身黑色圓點遍布,估摸尺寸有六十公分,確實是難得一見的斑中極品。 “gratulations, Mr. Adrian.” “Haha~Ray,介不介意這個點食早餐?” 對方邀約這個點早餐他倒不介意,可怕是船排四周都是一股濃重魚腥味,令雷耀揚條件反射地屏息了幾秒才回答對方的話: “當然不介意?!?/br> 黑發(fā)男人咬咬牙,吩咐壞腦和阿兆在車里等他,「忍辱負重」上了這鬼佬的漁船。 Adrian長期定居香港,吃慣了美式油膩快餐的他早已對粵菜愛入骨髓,一條在酒店里身價上千的老鼠斑,沒多久就被他叫人片好端上桌,作為打邊爐的食材之一。 天色漸亮,火紅朝陽逐漸在海平線冒頭。 黃色鎢絲燈在頭頂搖擺,蒸汽在眼前反復(fù)升騰消散,砂鍋中奶白色的滾水翻著油花,入口無骨的順滑,上等海魚特有的甜美豐腴在唇齒中游走,Adrian忙碌一晚味蕾大開,吃得極為享受。 這個時間點打邊爐真是有夠稀奇,坐在搖搖晃晃沒有暖氣的船艙內(nèi),且甲板上濕漉黏滑,陣陣魚腥味泛濫,令雷耀揚如坐針氈,他實在沒胃口也沒心思和這毛發(fā)茂密的鬼佬耗時間。 而這男人磨磨蹭蹭賣關(guān)子的散漫態(tài)度更令他惱火,但為了下一步計劃的周密性,也只好一忍再忍。 短短數(shù)月內(nèi),江湖風云變幻速度令人瞠目,即便是普羅大眾都能感受到這股異樣。 而東英覬覦已久的銅鑼灣,還差最后一把火。 蔣天生雖然死了,但程泰那老家伙不肯放權(quán),聽說近期態(tài)度還頗為強硬,正有意將名下數(shù)家大檔和夜場收回自己經(jīng)營。 若等他將整個銅鑼灣吞回去再吐出來,可就沒現(xiàn)在這么容易。 所以幾經(jīng)輾轉(zhuǎn)尋覓,雷耀揚在蔣天生死前找到了這個在香港隱居的前IRS稅收專員,一個靠暗地里買賣情報賺取不義之財?shù)霓缈汀?/br> 過了片刻,大快朵頤的鬼佬擦了擦胡須邊的湯水,終于把話從怎么捕到好魚轉(zhuǎn)移到正題上: “IRS從幾年前就開始調(diào)查傻佬泰在叁藩市的稅務(wù)問題,他居然敢在當?shù)馗闾摷賵蠖惡蚆oney laundering,據(jù)初步估算,至少也有兩千萬美金。” 雷耀揚聽后眉心微動,沒想到這傻佬泰膽子居然這么肥? IRS是美國國家稅務(wù)機關(guān),但職權(quán)極大,比起FBI和CIA更令罪犯聞風喪膽。無論階層高低無論良民與否,一旦涉及違反稅務(wù)問題,后果不堪設(shè)想。 叁十年代,叱咤美利堅的政府頭號公敵——黑幫頭目Al e便是因為逃稅被IRS繩之以法,他鋃鐺入獄被監(jiān)禁十余年,曾向世人留下「要按時向聯(lián)邦政府交稅」的至理名言。 關(guān)于傻佬泰在叁藩市的生意和財產(chǎn)雷耀揚也略有耳聞,大部分都是交由他的門生莊炳強打理。按規(guī)矩和華人黑幫對于IRS的懼怕程度來說,他們并不會輕易犯虛報稅收和洗錢這種嚴重錯誤。 也不知道傻佬泰是否太過貪得無厭,還是隱瞞了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需要為此鋌而走險。 但既然IRS已經(jīng)有切實的調(diào)查結(jié)果,按照美國法律,到時程泰面臨的應(yīng)該不止是巨額罰款,極有可能會被引渡到美國判處監(jiān)禁。 看雷耀揚若有所思神情,Adrian又再度開口,說出對方此時猜想: “因為涉案金額過高,最近美國大使館已經(jīng)在同港英政府交涉將他引渡。” 得到肯定答案,黑發(fā)男人心下震蕩了幾秒,又為后續(xù)計劃盤算起來: “如果美方想要引渡他的話…需要多長時間?” “目前還說不準,但盡量會爭取在回歸前。You Konw,過了九七會很麻煩?!?/br> Adrian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一雙碧藍的瞳眸被朝陽折射出斑斕的光。 漁船在海面上上下下晃動,兩人在熱氣氤氳的船艙中又傾談了十多分鐘。告別前,雷耀揚將事先準備好的一張匯豐銀行支票交給Adrian: “Thank you for your hospitality, Mr. Adrian.” 美國佬接過后看了看支票上的數(shù)字,笑容自然是比起捕獲稀有魚類更加高興: “Ray, you are a qualified taxpayer,It's a pleasure to work with you.” 被對方變相稱贊是合格的納稅人,黑發(fā)男人只是嘴角微微揚,心罵這鬼佬要價真是獅子大開口。 但相比起拿下油水豐厚位置絕佳的銅鑼灣,還能連帶重創(chuàng)傻佬泰在港島的勢力,這點錢根本不值一提。 旺角海庭道,芙蓉花園。 這處屋苑鬧中取靜,范圍分布兩條街左右,是九龍近幾年規(guī)模較大的樓盤,周圍設(shè)施齊全又便利,最近的房價還在水漲船高。 今日八座6F迎來新業(yè)主。 樓下綠化帶邊,搬家公司工人忙著卸貨,雖然雷耀揚吩咐加仔領(lǐng)著細佬前來幫手,但都是些五大叁粗的車房仔,忙活了半天,大概只有擦玻璃是他們的拿手絕活。 齊詩允被幾人弄得哭笑不得,但自己也一刻都不得閑。她需要指揮每一件家具的擺放位置,清點每一搬進屋內(nèi)的箱子數(shù)量,整理各種瑣碎小物件,即使大冬天也弄出一身汗。 大雪剛過,這兩天是宜嫁娶的黃道吉日,清和承接的筵席都有好幾家,一時間兩頭都忙不過來,母女倆只好分工合作。 上周,她們在清和宴請了在基隆街生活時頗為照顧兩人的幾個老街坊。雖然相隔距離也不算太遠,但樓下的包租婆羅姨對母女倆的離開十分不舍。 飯桌上,想起她們初到基隆街討生活時的往事,說到動容處女人竟?jié)窳搜劭簟?/br> 一個寡婦帶著年幼的女兒,從布行女工做到大排檔老板娘,這當中經(jīng)歷的各種辛酸和困苦,旁人也難以體味一二。 今天臨行前,齊詩允站在門口望著那間生活了十多年的叁十幾平老屋愣神許久。 泛黃的墻紙,老舊的沙發(fā),空蕩的書架,無一不是陪伴了她走過艱難歲月的物件,又恍惚想起早逝的父親,想起自己與母親相依為命的每分每秒,想起在這間屋子里發(fā)生的一切一切… 那些極不真實卻又歷歷在目的舊日時光,無論好壞,終將成為屬于她的珍貴回憶,至死不忘。 新家距離清和酒樓距離很近,只有二十幾分鐘路程,向陽面海的小露臺已經(jīng)擱置好方女士喜歡的各種植被,整間屋子是美觀實用的復(fù)古美式風格,每一個角落都被裝點得溫馨,讓人心生暖意。 寬闊書桌上,擺放著齊詩允最寶貝的全家福合影,重新規(guī)劃好的書架空間很大,將所有書籍放入都還綽綽有余。 當她為紙箱里最后一本書找到新歸宿,突然安靜下來的房間令她覺得十分奇怪: “加仔?” 話音落下好幾秒都無人應(yīng)答,卻傳來一陣不輕不重的關(guān)門聲。 齊詩允滿臉疑惑,正想要轉(zhuǎn)身走出書房,卻突然兩眼一黑,撞上一個彈性極好的寬闊胸膛。 男人大衣上好像還留有絲絲寒意,但他的擁抱卻溫暖無比,對方將她環(huán)在雙臂內(nèi),只露出她半個腦袋。 “雷耀揚你是跟嶗山道士學(xué)過穿墻術(shù)嗎?成天神出鬼沒嚇死人?!?/br> “加仔他們呢?跟我忙了大半天我說好了要請他們吃晚飯的啊…” 齊詩允從他厚實的胸大肌里努力仰起頭,半開玩笑卻又有些惱他。 而雷耀揚卻笑盈盈,抬手掐了掐她軟滑的臉蛋,眉峰上挑起一個彎弧: “怎么?搬新家不歡迎我?” “是我叫他們來的,要請也是我請,你只用請我一個人就好?!?/br> “雷生什么忙都沒幫,要我請你什么?” “臉皮真是有夠厚的?!?/br> 女人埋怨著輕輕掙開他的懷抱,卻又被對方拽著手拉出書房,往她的臥室方向。 “家具公司是不是搞錯了?“ “你不是要的單人床,怎么送來雙人床?” 雷耀揚語氣玩味,突然回頭看向臉頰突然泛紅的齊詩允,她一瞬間的語塞令他覺得可愛至極。 前幾個月在她那張不堪重負的單人小床上他都不敢太用力,事后強烈要求新家買雙人床供他偶爾借宿,但卻不出所料地遭到她嚴厲拒絕。 “…我睡了那么多年小床換個大的不行嗎?” “再說這是我的房間我想買什么買什么,你少管?!?/br> 齊詩允睨他一眼,打算忙點別的緩解尷尬情緒,但男人卻不由分說將其推倒在床,火一般的熱吻冷不丁落在她唇上。 菱形唇峰掠過豐潤唇珠,舌尖輕舔細吮,柔軟又有力的收放,女人很快在他的剛?cè)岵墓ハ葜袛∠玛噥?,直至她慢慢被他扼住手腕,兩人十指交迭扣緊在一起。 吐息之間,體溫漸熱,女人喉中嚶嚀軟得出水,朦朦朧朧間快要失去意識。雷耀揚又輕咂她唇瓣幾下,忽然隔開一點距離觀察她,不由得嗤笑出聲: “這張床不錯,第一次睡上來就能讓人發(fā)情?!?/br> “不如脫了做足全套?” 聽著男人不著調(diào)的葷話,看著他滿臉戲謔表情,齊詩允才意識到自己被耍了,她立刻惱羞成怒用力擰他腰,擰到對方痛得眉心皺起才放開。 雷耀揚起身坐好,一面揉著自己被她掐出印記的側(cè)腰,一面又伸手把想要離開臥房的小女人拽到自己跟前: “你屬河?xùn)|獅?。肯率趾煤?。” 齊詩允又狠瞪他一眼,正想要反駁幾句開脫,但又發(fā)現(xiàn)他的表情逐漸變得嚴肅起來: “同你講點正事?!?/br> “這個月我們的勢力會介入銅鑼灣,所以最近會比較忙,不過你只管照常上下班就好?!?/br> 聞言,女人臉上的神色也不由自主變得緊張。去年東英試圖把勢力延伸到銅鑼灣都發(fā)生了好幾次大規(guī)模沖突,這次洪興遭受重創(chuàng),他們必定會趁機一舉拿下。 齊詩允怔怔地想著這些事,想起蔣天生的死,心緒像一團亂麻。 “你放心,我一定不會有事?!?/br> “答應(yīng)過要帶你和伯母去歐洲玩,等忙完這件事我們就出發(fā)?!?/br> 此刻,雷耀揚仿佛知曉她的擔憂,堅定望著她的眼擁緊她腰身,令她心底的害怕稍稍淡去幾分: “……好,我明白?!?/br> 她乖巧地點點頭,還是有些忐忑。 雖然嘴上這么說,但既然是幫派斗爭,那就一定會隨時面臨著危險發(fā)生,更何況對方是傻佬泰那個發(fā)起瘋來沒人性的老不死。 起初雷耀揚本來不打算把這些危險計劃說出來,但因為程泰涉及到她父親的死,思前想后還是有必要對她提前告知: “還有一點,IRS正在調(diào)查程泰在美國的稅務(wù)問題,他很有可能會被引渡。如果罪名成立,按照美國律法量刑…除了巨額罰款之外,至少會判處十年以上監(jiān)禁。” “當年他殺害伯父的證據(jù)壞腦還在四處搜集,如果有眉目了我會告訴你,一定不會讓你們白受這么多年冤屈?!?/br> 男人語氣漸漸柔和,寬厚的手再度撫上她的臉,用溫暖的掌心輕輕貼在她頰邊: “找個風水師看看日子,把伯父的靈位請回家吧。” 聽雷耀揚說完,齊詩允內(nèi)心的酸楚與動容交織,這一刻,胸腔像是被暖流汲滿,翻涌著難以言喻的情愫。 但她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去回應(yīng)他這份不計后果與得失的愛。 月往西沉,幽深水面傾翻人造景致,灣仔星光顛倒隨海波搖晃,街市人潮依舊如常,與從前無數(shù)個夜晚并無什么不同。 南邊一條單向行車道全長還不到一公里,卻也熱鬧非凡。 士多和各類食肆星羅棋布,「大中國麻雀耍樂」招牌豎立在兩棟舊樓宇中段,彩色燈管內(nèi)電流聲滋滋流竄,映亮大半片玻璃窗。 雀館來人絡(luò)繹不絕,館內(nèi)嘩啦啦搓麻動靜撞擊賭徒看客耳膜,去上夜?;蛟S令人昏昏欲睡,但「MAHJONG SCHOOL」卻能讓人心甘情愿來「交學(xué)費」,通頂學(xué)到天光亮。 「頭排」站在雀館中央位置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平均會有兩個員工盯住一張臺,隨時謹防有不老實的賭客出千,女工輾轉(zhuǎn)各桌端茶遞水,滿室灰藍色尼古丁煙幕被四方桌上搖來蕩去的鐵質(zhì)「抽水袋」驅(qū)散。 所謂抽水,是要每局贏錢的賭客需往內(nèi)放置政府規(guī)定的百分之五傭金,銀紙積少成多,光是靠抽水這一項,大中國雀館每天至少能獲利幾十萬甚至上百萬。 “嘩!單約一筒!海底撈月!快給錢喇給錢!” “叼你鹵味有冇搞錯?這么邪門…!” “喂喂快來看這邊對對糊!八番!??!” “今日真是行衰運,再來一把!我就不信扳不回本……” 上下兩層樓的雀館內(nèi)幾家歡喜幾家愁,贏的并未見好就收,輸?shù)囊膊涣T手,勢要在這張桌上和一百四十四張牌拼死較勁。 幾下哐啷砸牌聲剛落,厚重玻璃大門向外拉開,只見幾個牛高馬大的壯漢圍簇著矮胖老人入內(nèi)。 這陣仗是他最近出行標配,再眼拙的也能瞧出是雀館老細。 剛從差館解決麻煩出來的程泰一臉鐵青,他并不似平時那般慈眉善目與熟人寒暄玩笑,甚至沒睬上前想要與他招呼的老賭客就徑直走上二樓會客室。 當他推門進入時,雷耀揚剛好抽完一支More。 “泰叔來了,雀館生意真是好紅火?!?/br> 男人說著,看了眼程泰又環(huán)顧四周。這里的裝潢實屬一股暴發(fā)戶氣質(zhì),金色紅色倒是喜慶,但墻上掛畫牛頭不對馬嘴,又是花開富貴紅牡丹,又是拿破侖翻越阿爾卑斯山…俗不可耐。 但不可小覷的是,這里每日的流水數(shù)目相當可觀,且相比起油麻地的「雞記」有過之而無不及,還有不少明星名流都愛來湊桌捧場。 而雷耀揚更明了,當年總?cè)A探長呂樂若不是為躲避廉政公署追查逃到國外,這間麻雀館也完全輪不到程泰來掌管。 “揚仔講笑了,我這哪有你的車行酒吧賭場賺得多?” “這些錢在我戶頭上呆不了幾個鐘,有一大半都要飛進加拿大那個包租公口袋啊?!?/br> 傻佬泰諷刺對方又沒好氣自嘲幾句,才慢慢走至雷耀揚身旁那張皮沙發(fā)上落座。 一轉(zhuǎn)眼已經(jīng)到年底,諸事繁瑣,今晚是兩叔侄自蔣天生葬禮后頭回見面。 聽聞駱駝那老家伙前幾周去了臺北養(yǎng)病,偌大社團都被雷耀揚和烏鴉幾個堂主把持住,這段時間東英背后依舊小動作不斷,正一步步侵蝕洪興的地盤。 而今晚的會面是雷耀揚主動提出,他深知傻佬泰磨不開面子,是故意在給長輩臺階下。 點起一根卷煙夾在手里,程泰又挑挑眉看向側(cè)邊的男人發(fā)問: “今晚興致這么好,難道你也有興趣開間雀館?” “聽泰叔這么說,是不歡迎我來同你討教經(jīng)驗?不過我確實覺得銅鑼灣還少了幾家雀館,泰叔難道沒興趣?” “再說我們一起合作過這么多年,泰叔哪次不賺得盆滿缽滿?” 雷耀揚嘴角一抹笑極為自信,他不繞彎子開門見山回答對方,只不過這次合作意圖是假,巧取豪奪是真。 近期和合圖連同洪興一樣仿佛走入低谷,背后對程泰的夾擊也在漸漸浮出水面,但傻佬泰放不低姿態(tài)也沒臉面來找他求和,直到現(xiàn)在還在苦撐。 “呵呵…幾家麻雀館收入不過是九牛一毛。” “揚仔,我知你們想要銅鑼灣,但你可知洪興每個月交給我的數(shù)是多少?” 程泰被一堆糟心事堆著火聚在胸腔,說話口氣也變得不大好。但沒想到對方依舊笑容掛在嘴邊,向他不疾不徐道: “我知道泰叔向來胃口大,但吃多了難免也有消化不良的時候?!?/br> “比起動刀動槍還要惹到差人,我們兩叔侄坐下來談妥,也不用不費一兵一卒,豈不是皆大歡喜?” 男人把話鋒一轉(zhuǎn),程泰眉目立刻變得警覺起來。 最近幾周美國警方正調(diào)查他在當?shù)氐闹T多不法勾當,連同他的門生莊炳強替他在叁藩打理的大半生意都被徹查,而最衰的莫過于最近暗地跟蹤自己的鬼佬都有好幾個,一些投訴他場子有問題的匿名信也在不斷出現(xiàn)。 去年呂樂派人槍殺自己不成,這次這么好的機會他如果知曉,肯定不會放過,那衰人一定是收到風聲才會有此異動。 今天就是因為有匿名信投訴旗下的芬蘭浴場里有情色交易,手底下人不頂用,還要讓他一個社團龍頭出面同那幫廢柴差人解釋周旋。 幸而最后查清是莫須有罪名他才能從差館出來,偏偏半道他又被在家養(yǎng)胎的情婦打來電話撒癡抱怨添亂,繁雜情緒全部堆埋一起,令他煩躁得想要原地爆發(fā)。 東英雖然想要爭奪銅鑼灣掌控權(quán),但結(jié)合近日海外的諸多異樣,他猜想這些齷齪手段八成又是呂樂所為。 然而最可氣是籠絡(luò)蔣天養(yǎng)的計劃以失敗告終,對方表示并不想接手自己死鬼老哥的爛攤子,就連蔣天生出殯那日他都沒有回香港。 眼下奔雷虎單槍匹馬,帶著十成十把握來同他講數(shù),這種許久未受人掣肘的屈辱感化成怒火在胸腔燃燒,讓傻佬泰莫名想起雷義那老狐貍曾經(jīng)壓制自己的種種。 思想掙扎許久,指縫里的卷煙燒了大半,程泰十分明了當下情勢對自己有多不利。 如今沒了龍頭的洪興社像是燙手山芋人見人躲,雖然推舉陳耀暫代坐館穩(wěn)住局面,但洪興旗下的生意也處處有漏洞,一部分合伙人已經(jīng)撤資撤股,他們之前洽談的幾個項目也遭到臨時變卦…… 再這樣繼續(xù)耽誤下去,只怕會有更大變數(shù)。 曾幾何時,他也生出像呂樂一樣離開本埠在國外逍遙的想法,但現(xiàn)在已是進退兩難。形勢逼人,暫時無法騰出手去應(yīng)付更多,他已經(jīng)被多方勢力圍困在其中,快要無法脫身。 老人長吁一口氣,眼盯著雷耀揚淡定面容,不得不暫時向他妥協(xié): “說吧,你們給的條件。” “你老人家知道我做事向來分明,情分是情分,生意是生意。” “洪興曾經(jīng)給泰叔多少,我們東英也會一分不少的給你。還有這個…我猜,是你目前最想要的?!?/br> 說罷,男人將桌上一份事先預(yù)備好的文件遞給程泰,示意他打開。 對方神色詫異地接過后,又拿出自己衣兜里的老花鏡戴好,才將信將疑地開始翻看。 程泰神情錯愕,狹長兩眼聚焦在合伙人名字上反復(fù)確認,是前幾日同他說想要撤資的大陸商人。 “泰叔還想要在大陸發(fā)展,何必繞那么多彎子?” “如果早點告訴我,還有幾樁生意也不至于打水漂。” 說罷,雷耀揚細看這老鬼神色變化,嘴角冷笑又深了幾許,那對凜冽的琥珀色雙瞳如鋒刃般,在頭發(fā)花白的矮胖男人臉上來回切割。 —————————————————— 嗚嗚嗚寶寶們我更新晚了! 實在抱歉抱歉(;′??Д??`) —————————————————— IRS:Internal Revenue Service 美國國稅局縮寫。 Al e:阿爾·卡彭 于美國禁酒令時期聲名鵲起的黑幫份子和商人,是芝加哥犯罪集團創(chuàng)始人及首腦。 士多:便利店 MAHJONG SCHOOL:麻將館的戲稱,香港持牌場地。 雞記:香港第一間麻雀館。 頭排:麻雀館經(jīng)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