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開緊握五指，拘魂紅緞順勢抽退回緋紅衣掌中成圈盤落。

    緋紅衣冷眼凝望，曇華緩步前進(jìn)，全無所懼。

    「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你與卓姑娘的對話我們在屋中皆已清楚聽聞。也清楚你一再進(jìn)逼的用意……」

    「那你應(yīng)該知道我勢在必得?！?/br>
    「嗯，我知道。不過……你的舉動似乎引起不良效應(yīng)，你看，事主正痛苦的倒在地上，你想，這該如何是好？」

    低瞟了眼地上蹲倒的兩人，緋紅衣并無同情之意。

    「你放心，她不會死。自從她以續(xù)夢之名死后至今也已輪回數(shù)次，雖然先前幾回都算不上善終，不過今世，她將可以高齡安然，并擁有子嗣，與之前全然不不同。」

    「所以你就放任她痛的在地上打滾？」

    這回?fù)Q曇華對緋紅衣的心思感到有些困惑了──他素知她生來就是個冷淡脾氣，但怎么說她都是個『人』，怎么會比他這非人之物看來更見無情？

    「你和伍書德不就出來助她了嗎？」

    微思量，曇華領(lǐng)悟道：

    「原來還是我小看你了。我只當(dāng)你的緊迫盯人是要讓卓姑娘自動交出酒甕，仔細(xì)一想，你兩次相逼，都是在屋宅之前，我與伍書德就此處，要忍住不出也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吶！」

    緋紅衣聽聞話語卻不甚在意他話中言語，自顧自道：

    「好了，既然要角都到齊了，你該去做你應(yīng)為之事，我也要執(zhí)行我應(yīng)為的任務(wù)?！?/br>
    「唔？」

    一時未及回神，曇華喉音輕彈。就在同時，緋紅衣手中紅緞再如螣蛇竄起，勢之所向，直指伍書德后心。

    「唉，你別這么急躁，讓伍氏家人將該說、該做之事盡數(shù)完成再將其提回地府不是更加兩全其美，皆大歡喜之事嗎？」

    「我沒那樣間功夫。」

    緋紅衣不管其它，眼前正是她欲逮之未歸魂，既已唾手可得，對她而言，就沒有放過的道理

    。

    掌中紅緞浪滾靈動，就待使者一聲令下便即旋舞凌空，直撲目標(biāo)。

    不想，在她未及指令之隙，原本屈膝跪地，與她和曇華兩人相背的伍書德竟迎面朝他倆衝來

    ，瞬即跪倒，磕頭如搗蒜，疾聲求道：

    「救救她、救救她，她好痛！夢兒好像動了胎氣，怕是要生了、要生了！」

    聞言，口中正低喃法咒的緋紅衣頓住了動作。

    而一旁接受伍書德大禮的曇華也不禁潤唇輕彈，呢喃道：

    「啊，真的嗎？你們?nèi)祟惖氖挛也淮蠖?，卓夢痛得跪地不起就是因為她要生孩子了嗎？?/br>
    一時之間，小小的門廊前悄靜無聲，僅有卓夢痛苦的嗚咽聲斷斷續(xù)續(xù)自口中散逸而出，聽來倍感苦痛。

    她的哀鳴一聲一句緊緊扣敲著伍書德的心，伍書德關(guān)愛之心此刻如潮涌般氾濫，叩頭的頻律也因此更為迅速奮力。若非他此刻是鬼魂幽靈，只怕早已將頭給磕得破皮流血，鮮紅滿地了。

    只是他跪地叩頭之舉僅對曇華有所影響，對緋紅衣卻發(fā)揮不了效用。

    「去?！?/br>
    她依然故我，只想將地府閻君交託的任務(wù)完成。

    曇華再次出手。

    「你別這么不留情面。你不是人類嗎？人類不是最講究情義？為何自我認(rèn)識你以來卻從不曾見過你顯露過溫柔的表情動作？莫非你與我一般，不過是三魄不全的生靈所化，這才如此薄情冷淡？」

    紅緞再入橫隔于她與伍書德之間的曇華之手，緋紅衣不怒不慍。

    「我收未歸魂，你救待產(chǎn)婦，兩事各有所終，怎會無情？又怎與無情相關(guān)？」

    曇華搖了搖頭。

    「你莫忘了還有珍娘?！?/br>
    「我記得。待我收了伍書德，自然會去找她。她意在取卓夢與她腹中孩子性命，料想是不會離開此處太遠(yuǎn)。」

    曇華再次搖頭。

    「帶一個流溢怨氣的鬼魅和一個充滿悔恨的游魂回地府有什么意思？我說還不如讓他們將前世的遺恨好好了結(jié)了，再隨你回往地府豈不樂哉？」

    曇華之言引起緋紅衣鼻間輕聲一哼。

    「你這精怪倒真有善心?！?/br>
    曇華勾唇：「那倒不是。只不過百年前，我在找你的過程中，某夜經(jīng)過了伍家莊園廢墟，察覺深埋地中的酒甕里藏有股深刻哀戚，繼而發(fā)現(xiàn)伍書德的存在后，這才間來無事，答應(yīng)若有機緣

    ，便為他解決生前憾恨，讓他得以了無遺憾的歸往地府。眼下他生前的悔恨就能解決，就算不能如意善了，至少將該說的話，該做的事仔細(xì)傳達(dá)，不也是美事一件嗎？」

    不知聽聞曇華話語后的緋紅衣是何感想，只聽她低低呢喃一聲，曇華手中紅緞當(dāng)即如滑蛇般溜竄而出，回到她掌握。

    而就在誰都未有反應(yīng)之際，原本屈倒在地的卓夢不知打哪生出力量，突然側(cè)面回首，哀痛地盯住緋紅衣的雙眼，緊瞅不放。

    「為何……你為什么要害我？你為什么害我！」

    痛苦不堪的卓夢看不到身為靈體的伍書德激動的關(guān)切，滿腔的憂忿心焦只能對引發(fā)她胎動的緋紅衣困惑投訴。

    而她這突來之舉首次引起緋紅衣情緒的輕微波瀾。

    她頓住了原本欲再次拘捕伍書德的動作，檀口微啟，喉音吶吶。

    「……不，我沒害你，害你的不是……」

    她并非特意想要辯解，卻不知自己為何要開口解釋。

    只是，緋紅衣一言未盡，腳邊痛苦不堪的卓夢卻已咕咚一聲倒地，只有她伸出的那隻蒼白的幾近透明的右手緊緊勾住她潔白的裙角，無聲詰問著她再說不出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