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暖晴(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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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0月12日 7. 那年初秋,吳默村又一次見到了江妍。 這次她是帶著自己的父親來看病。江父在煤礦打工多年,最近時常感到胸悶 氣喘,這當然就是典型的煤矽肺。對此,醫(yī)生能做的僅僅就是延緩疾病的發(fā)展, 防止并發(fā)癥。 看病過程中,吳默村隨意地問江妍,你是在貝殼廠工作嗎? 江妍臉下微紅,是一家工藝品廠。 噢。吳默村看上去有些失望。 不過,貝殼工藝品是我們的一項主要產(chǎn)品。江妍又偷笑著補充道。 就是在這個時候,吳默村和江妍交換了手機號,「以便以后她父親有什么事 情可以咨詢?!?/br> 那一晚,吳默村已經(jīng)喝了兩瓶啤酒,一個人歪倒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正是「自 古逢秋悲寂寥」。隔著一層拉窗,可以隱約聽到掛在陽臺上的風鈴發(fā)出的溫潤鈴 音。他拿起手機,給江妍發(fā)了一條信息:今晚有空嗎?請你喝酒? 信息回的比他預計的要快:好,等半個小時可以嗎?地址? 這時,吳默村才意識到自己的魯莽。他看著眼前沙發(fā)上的殘羹冷炙,半帶嘲 諷的冷笑了下,把地址發(fā)給了江妍。 江妍是大約一個小時后到的。這期間吳默村幾乎沒有挪動地方,僅僅是又灌 了自己兩瓶啤酒。 為江妍開門的吳默村神情呆滯,根本沒有邀請人的那種熱情,低著頭,都沒 有正眼看江妍。 這天江妍穿一條深下西褲,深咖下半長大衣,頭發(fā)簡單的扎著馬尾,樸素溫 馨。 她看著吳默村晃晃蕩蕩的為她起開一瓶啤酒。茶幾上已經(jīng)擺了一溜空啤酒瓶。幾盤基本沒怎么動的鹵味看上去已經(jīng)冷得凝住了,旁邊還有幾盤也就吃了幾口 的涼拌菜。在這深秋的夜晚,不用吃,僅僅看著這幾樣菜,就已經(jīng)感到胃里發(fā)涼。 江妍深深地看了一眼吳默村,然后從茶幾下面拿出兩個杯子,去廚房沖洗干 凈,回來坐下,拿過吳默村手中的啤酒瓶,為他把酒倒在杯子里,然后說,我去 看看弄兩個熱乎的菜吧。 吳默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啤酒算是回答。 冰箱里面同樣冷清。角落里躺著一根黃瓜,看起來狀況還算可以。忙了半個 來小時,江妍做了一盤滑蛋蝦仁,一個瓜片蛋花湯,又把一份鹵肘子用泡發(fā)的黑 木耳和大蔥熱炒了一下,竟也弄出來兩菜一湯。與此同時,電飯煲里的白米飯也 好了。兩碗白米飯在茶幾上冒著熱氣,屋子里面似乎也因此變得亮堂了些。 江妍坐在沙發(fā)上,上身是一件毛絨絨的乳白下高領套頭毛衫,似乎與茶幾上 冒著熱氣,看上去香噴噴的飯菜相映生輝。吳默村眼神朦朧,重重地咽了下唾液 ,壓抑住心中的感慨。此刻他寧愿把他灌下肚的所有啤酒,換成那一碗熱騰騰的 白米飯。 江妍好似很開心的樣子,端起米飯,稍嫌大聲的說,我要開吃啦,下了班直 接就過來了,我都餓了。 吳默村這才意識到,之前他發(fā)出邀請信息的時候,江妍還在上班。他認真地 看著江妍,發(fā)現(xiàn)她比以前在醫(yī)院見到的時候,眉眼要清晰立體。他腦袋緩慢地轉 動著,想要說句抱歉之類的話,沒想到江妍格外敏感,紅著臉說,就回宿舍換了 件衣服就過來了,我還以為是什么大飯店呢,沒想到是你家里,一看就沒誠意。 吳默村呢喃著,大飯店,家里,家里,大飯店······忽然苦笑了一下 ,家里才是更有誠意的吧。 江妍愣住了,回味著這句話,忽然說道,喝口熱湯吧,嘗嘗我的誠意怎么樣。 吳默村端正身子,真的認真地吃起來。 江妍偷眼望了一眼吳默村,我聽新聞里報過你那個什么全省首創(chuàng)的什么微創(chuàng) 技術,沒想到你還挺牛的呀! 你以為我只會看宮頸糜爛么? 江妍的眼圈一下子紅了,眼淚瞬間注滿了眼窩。她一動不動,雙唇緊閉,嘴 里還含著一口飯。努力堅持之下,終于沒有讓眼淚流出來。 這隨口的一句,剛一說出來,吳默村就后悔了。他都不敢抬眼看一下,但是 江妍的反應他仿佛都可以感覺得到。 雙方都沉默了一會兒,吳默村訕訕地說,你下班挺晚呀。 打工的么。輕輕的,極其簡短。 又是令人難耐的沉默。好一會兒,終于傳來一聲輕笑,那你是怎么回事,失 戀了還是老婆跟別人跑了? 地~址~發(fā)~布~頁~:、2·u·2·u·2·u、 這樣的尖刻仿佛是在吳默村喝得麻木的臉上扇了一巴掌,倒讓他來了精神。 這也比那些遮遮掩掩的關心更讓他感到舒坦。他抬頭直視著江妍,訕笑著說,是 老婆領著兒子跑了, 移民去加拿大了。 噢。 似乎需要消化一下接收到的信息,然后又是一聲笑,那這樣的話,你兒子還 是你兒子。 這話讓吳默村也噗嗤一聲笑了。有時候一些看上去彎彎繞繞的事情,究其實 質,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沒想到那個抓起病例,紅著臉逃跑的竟是這樣的一個女 孩。 那你呢,你是怎么回事? 我呀,我是因為生不出來孩子,被惡婆婆罵跑了??赡芤呀?jīng)輕車熟路,江妍 看上去毫不在乎地答道。 氣氛就這樣輕松起來。兩個都有些失意的人,一邊吃著飯,一邊東一句西一 句的閑扯著。其間江妍還說到她之后又去過中心醫(yī)院幾次。每次去,都到那個名 醫(yī)墻上看一看他的照片,覺得去這家醫(yī)院看病,特有底氣。 說這話的時候,江妍挺直著胸脯,臉上紅撲撲的放著光。這幅樣子讓吳默村 心下感動,同時暗中也有些慚愧。 飯后,江妍在廚房水槽中清洗碗筷。吳默村晃過來,裝模作樣的在四處看了 看,然后走到江妍身后,雙手從她抬起的雙臂下穿過,緊緊環(huán)抱上了江妍。 江妍的身子緊了緊,雙手抓住水槽,沒出聲。 吳默村在后面更緊地貼著她,頭枕著她的后肩,雙手上移,蓋在了她的雙乳 上。 此時江妍好像長出了一口氣,身體放松,也稍稍向后靠著男人。那感覺,像 是在找尋呼吸著男人的氣味,讓她安心的氣味。 兩人默默站了好一會兒。吳默村的雙手又不老實,從江妍的毛衫下面伸進去 ,隔著內衣,捂住了江妍的rufang。 江妍的雙乳嬌小,隔著內衣,可以感到手心中兩粒yingying的突起。吳默村用食 指指尖壓在這兩粒上面,輕柔的轉動了兩圈。 好似被從甜夢中驚醒。江妍的身體猛地抖動了一下,仍然潮濕的雙手從毛衫 外面緊緊地抓住了男人挑起事端的手指。 看上去瘦瘦的江妍手勁還不小。男人本是抱著戲謔試探的心態(tài),本就三心二 意。女人卻是意志堅決。雙方僵持了一小下,江妍柔聲說,你先回屋去喝茶,我 很快就完事了。 等江妍整理好廚房回屋,卻并沒坐回到沙發(fā)上,她直接拿起自己的外衣,說 那你早點休息吧,我要回去了。 歪靠在沙發(fā)上的吳默村沒有出聲,直愣愣地盯著江妍看。 倒是江妍臉紅了,結巴著說,不是······關鍵是我明天還要上班,你 ······你這里過去不方便。 終于,酒勁還未退去的吳默村搖晃著站起,我喝酒了不能開車,我下去給你 打車。 這事兒弄的倒像是江妍的不是,吃飯時已經(jīng)融洽的氛圍重又變得不自然。她 愈發(fā)的慌亂,不用,我自己可以的······外面還有好多人。 吳默村也不答話,穿上大衣,拿著鑰匙,耷拉著頭站在門口。 大約半小時后,江妍發(fā):我到了,謝謝。 吳默村:好。 又隔了幾分鐘,沒想到傳過來幾段有些哭音的語音:你這個人怎么這樣·· ·····讓我都恨我自己,好像我是一個不知道感恩的人······ ······我知道我一點都不重要······我也沒把那個看得很嚴重 ,我就是,我就是······ ······我覺得我怎么這么婊······ 這讓吳默村始料未及,期間他想回話,竟一時不知道說些什么才合適。 反復聽了幾遍語音,也不敢確定自己明白了其中的邏輯,只好用那些偶像劇 中的語氣回到:沒事,別想太多了,今晚是我喝過的最好喝的蛋花湯。 接著傳過來的是幾個哭臉,后面又加上更多的笑臉。 吳默村和章秀文的夫妻生活,即是用最樂觀的說法,也僅能稱得上是中規(guī)中 矩。只是在懷孕期間,章秀文有過幾次主動的索求。在其后他們尚有那層關系的 不到十年的歲月里,章秀文盡可能不找借口,滿足男人的欲求,而且這欲求說實 話真的也不算多。當他們在進行這項有著悠久歷史的運動的時候,章秀文都很端 莊,基本上沒有失態(tài)的時候。 從全市的醫(yī)療系統(tǒng)來看,吳默村也稱得上是功成名就。他當然遇到過這方面 的誘惑,之所以沒有淪陷,可能這誘惑對于他來說,算不上是誘惑。 他有過一次外遇,那是一個外市的同行。兩人每年都會在各種會議上碰到一 兩次。吳默村更多的是把這一外遇看成是投名狀或者說是走過場。因為相比于那 項耗費體力的運動,兩個人看上去更享受完事后靠在床頭,互不設防的聊聊會議 的八卦,甚至這段時間各自所取得的職業(yè)上的進步。 對吳默村來說,仍然從事這項運動的目的, 純粹是出于對于自己身體機能的 尊重,而不是源于那怒漲的潮汐的律動。 同樣的道理,他剛才抱住了江妍,僅僅是出于一種尋找同類的抱團取暖的本 能。他不知道,這將開啟他一段生命的歷險,讓他極其有幸體驗到了生命的美妙 和絢爛。 對于江妍也是同樣,她以為自己是一個不會生養(yǎng)的失敗的女性,這讓她更在 意自己要知恩圖報。她沒想到生命自有它的倔強和頑強,即使僅有一絲機會,也 會不顧一切的綻放。